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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祀礼


  长安城中的大小街巷以往日日都是车水马龙人声鼎沸,不过今日的刺史府门前却是一片寂寥无声门可罗雀。

  往日里的商贩小摊也不见了踪影,行人更是宁愿绕远两条街也不敢走在这条路上。

  府门大大敞开,只是两旁披甲执戈的卫士却叫整座府邸都充满了肃杀之意。

  今日对徐元庆来说算是一年里少有的重要日子了,毕竟国之大事,在祀在戎。

  祭祀之典乃是中原传自上古的重要礼节,数千年来未有一人敢忘。

  莫说缺了一次,便是规格不够,仪仗不足,或是日子有所差错,都会叫礼部的众臣在朝堂上大肆抨击,而太康的每位皇帝在这件事上,都是出奇的严正。

  轻者按律罢官,重者被处以连坐极刑,从而家破人亡的也不是没有。

  祀礼分三祭,天子祭天,诸臣祭地,万民祭祖。

  无人敢逾越这条祖训,因为触之便是死罪。

  徐元庆今日要行的,便是那祭地之礼。

  按照律法,这祭地之礼的讲究可不小,像是在雍州,做为主祭人的徐元庆需得提前七天焚香沐浴,之后每日如此。

  不得食荤腥之物,只能饮些清粥充饥。

  如此七日后,主祭之人临行前需先奉苍天,再拜社地,后敬人王。

  摆上三十六仗,七十二旗,拥州城万民,乘七马车辇,至祭坛前一里处出车步行。

  三步一拜,九步一叩,走完一千二百步,入祭坛,呈三牲三头贡品,插高香入鼎,再由祭司诵念祭地文书,场中众人九叩首,点燃祭坛中间的州鼎,这场祭祀才算到了尾声。

  徐元庆只需想想自己待会儿要穿的那一身三十来斤重的礼服,便觉着这古礼还是废了的好。

  府上为了今日的盛典,已经忙碌了半个多月,却还消停不下来了。

  做为刺史的嫡长子,徐嘉也需随他父亲登上祭坛,奉三牲祭品的活,便是他待会儿要干的。

  也换上了镶金嵌银的华丽礼服,叫徐嘉看上去格外英俊帅气,贵公子的气质映于眼帘。

  数月的禁足磨平了他的性子,见到徐元庆便不由躲闪他的眼神,像是一只见着老鹰的兔子,显得有些唯唯诺诺。

  “嘉儿,莫要怪为父。为父虽是一州刺史,但这天下能人太多,轻易取你我爷俩性命的也不在少数,你招惹的那个孙景城就是这种人。”

  看着面前谦逊许多的徐嘉,徐元庆满意的点点头,又语重心长的和他低诉。

  “为父怕你再再在外面招惹是非,就算是为父也保不住你了,甚至把祸端带到家中,为我徐家招来无尽的麻烦。”

  “你娘走的早,为父忙于国事,对你多有疏忽,是为父的过失,但你如今也是加冠之人了,这些得失想必你也该明白了吧!”

  朝着徐嘉挥挥手,徐元庆将长发束起,戴上了祭祀礼冠。

  “回去吧,时候快到了!”

  再看他刺史府门口,原本的寂静早就烟消云散,比肩接踵的人们堆积出人山人海,甲士们只能用长戈的木杆将百姓推倒两边,给大门口腾出一条路。

  百姓们之所以会如此,除了对天地的敬畏,祈祷这一年风调雨顺外,自然更多的还是因为官府的政令。

  民不与官斗的道理百姓如何不知道,今日卖官府一个好,也算一种另类的祭祀了。

  毕竟头顶脚下的天地太过宽广博大,远不如一地父母官这个青天大老爷的威严来的实在。

  看着热情的百姓,徐元庆很满意,笑着朝人群挥挥手,随后便上了车辇。

  三十六名身着精致白银铠甲的卫士,手执丈余长的礼器长戈,鲜红的穗子被大风鼓起,铁靴整齐的踏在地上,虽只有几十人,却有种千军万马的磅礴气势。

  那明晃晃的凶兽面甲本就让人望而生畏了,在日头下一照,更是夺目耀眼。

  这支银甲卫士走在头前,用以震慑各方妖魔鬼怪魑魅魍魉。

  之后是一排手执各色羽扇、青天盖伞的宫人,而徐元庆的车辇便在这些宫人的后面。

  马匹是自凉州精挑细选的宝马,如同一群雪中精灵,纯白的毛发中没有一丝杂色。

  那车辇更是极尽工匠之心血,只需随便从那上面抠下来一块宝石美玉,便可叫一个三口之家过上小半生衣食无忧的日子。

  不过寻常百姓只觉得这些花花绿绿泛着亮光的石头煞是好看,仅此而已了,毕竟他们也不知道这些不能吃也不能穿的石头,到底有什么珍贵的地方。

  车辇后又跟了一营徐元庆的府兵,都是披甲执锐朔气逼人。

  一行人排满了整条长街,后面还跟着数不尽的城中百姓。

  祭坛在长安城外的北边不远,是当年高祖凤尧立国后所建,虽不及如今新都的精美华丽,但其独有的雄浑和厚重,也是新都那处无法比拟的。

  祭坛四周有方圆近百里的平场,容纳个数万百姓也已经不显拥挤。

  场中坛高三十三尺,光是石阶都有七十二步。

  穿戴着沉重的祭祀礼袍,光是上这些阶梯,都能把人给累趴下,好在徐元庆有通神修为,这段路程还为难不到他。

  徐元庆的原配夫人已逝,便不好叫侧室在这般场合露面,只叫上了徐嘉侍奉左右。

  徐嘉捧着一个硕大的木盘,盘上是三牲三头祭品,盖上了一块红绸。

  徐元庆则是举着三株高香,与徐嘉一同登上了这座庄严肃穆的祭坛。

  高台上有张摆着尊三足香炉的木案,又有一方半日来高四足方鼎,除此外便再无他物。

  那方鼎传自上古,上面镌刻了雍州的名山大川,以及发生在雍州之地自古便流传的人族先贤事迹,是象征着雍州气运的国之重器,也是人族至宝。

  其他各州皆有一方相仿的大鼎,这就成了一套镇压中原气运的大器。

  各朝各代开国之时最重要的事就是收集各州鼎,如此才能名正言顺的安稳建国,才能得中原万民之信服。

  亲眼目睹这尊大鼎,也是百姓愿意来此的原因之一,毕竟上面刻下的都是他们耳熟能详的故事,此时一见鼎上纹路,便如同跨越了万古,重游昔日人族的苦难与辉煌。

  且平日里祭坛周围都有重兵把守,谁敢贸然靠近,一年也只有这一日能稍稍看清楚点,虽然他们依旧上不了祭坛。

  祭司念起了祭祀文书,神秘的吟唱在众人耳畔响起,如同天地有感,降下了神迹。

  莫名的肃穆弥漫开来,叫原本嘈杂的祭坛突然安静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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