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14章

头有些混混沉沉，浑身也有些无力，顾兰芷勉力张开双眼，便惊出一身冷汗，她的易容已被卸下，此刻已经是以真实面具现人，正刻倚坐在一张床榻上，入目的青色纱幔垂系，床旁的书案上放着两叠书卷并一些笔墨，点着烛火，看来还是夜里，对面的黄梨木的博物架则有些旧了，零散放着两个瓷器。

        这并不是她熟悉的任何一个房间，再加上她犹然记得自己被击晕前，是在皇宫被那个穿着青铜面具的人一掌击晕。

        眼下突然来到这个陌生的地方，顾兰芷不由得紧张起来，浑身肌肉不由得紧绷起来，紧盯着那唯一的屋门。

        吱呀一声，伴随着屋门的推开，果是那个戴着古朴青铜面具的黑衣男人进来，面具上打上半个阴影。

        顾兰芷等的就是这个时机，她早已拔下发丝中银簪存于手中，在他推门的刹那不被之时，浑身如敏捷猎豹般发力，指向男人的咽喉。

        “好了的话，就快点走…”话还没说完，就停住了。

        他的咽喉上已经逼近了一枚银簪，只有毫厘之差，他不能在说话。

        顾兰芷的眼神则泛上一丝颓然与无力。

        因为银簪尖端已被两根手指夹住，这是兼具技艺与力量的一夹。

        她并未留手，全力刺出，只是男人反应了过来，妙到极巅的一夹，她再不能向前一丝一毫。

        单单这一手，她就绝无胜算，若没有外力协助，也绝难脱逃。

        陆尘心下泛上一丝无奈，面具下的嘴角挂上苦笑，顾姑娘总是不肯安分一些，亏他还有些心忧出手过重，这么突然的出手，惊出他一身冷汗。

        压低自己的声线，沙哑着声音，“不要想太多。”

        却看到顾姑娘露出一丝的笑意，还没等他反应过来，本是那枚挺在他咽喉前的银簪被骤然收力，他一时反应不及，眼睁睁看着顾兰芷拿着那枚银簪刺向自己的咽喉。

        “你杀不了我的，但我可以杀了我自己。”，她轻笑着说道，鹅黄衣装下，白嫩的皮肤已被刺破，沁出血珠。

        “所以说，可以听我一个问题么？”顾姑娘甚至还心情露出一抹狡黠的微笑，“这个距离，你是阻止不了我的。”

        却是如此，她若是想死，他是拦不住的。

        他一时沉默，过了一会，沙哑着声音回应道，“仅一个问题。”

        眼前少女那银簪抵着自己的咽喉，微微歪着头，“我想要知道，你是谁？”

        这个穿着黑衣，带着青铜面具的人这是与她的第三次遭遇，次次都给她造成了极大的麻烦，她不想输的不明不白。

        可眼前的黑衣人似乎怔住，一时有些沉默，没有动作。

        顾兰芷轻微发力，银簪划破一条口子，厉声说道，“摘下你的面具。”

        “我只数三个数，你应该不想得到一具尸体。”

        陆尘颇为无奈，缓缓揭下自己的面具，无奈道，“顾姑娘，你为什么这么勉强自己。”

        好耳熟的话，像是在哪里听到过。再看到眼前黑衣人揭下面具后，那张熟悉的面庞，顾兰芷如遭雷击，心里放过万千念头，手中的银簪颓然坠地，发出一声轻响。

        陆尘捕获过许多官吏，从未见过这么丰富的眼神，他清晰的看着顾兰芷那微微棕色的眼睛里，最先泛出的是震惊，而后辨识出他的身份，灼灼升起的光，那是欣喜，而后那团光缓缓黯淡，透露出的是忧虑与绝望，最终彻底熄灭。

        眼前的少女再显露不出笑意，颓然怔坐在那里，喃喃道，“怎么会是你？”

        她宁愿被世界上随意那一个人抓住，也不想是陆公子，唯独不想让他见到这般狼狈的样子，他是与众不同的。

        陆尘走向前去，一直手揽向少女的肩，另一只手轻轻抚了抚她的头，感受着指尖发丝顺滑，嗅着那股淡淡草木香，说道，“肩上的伤还没好吧，你太勉强自己了。”

        顾兰芷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没有应答，两人一时沉默。

        俄尔，少女扬起脸，轻问道，“不抓我么？”

        陆尘反问，“为什么要抓你？”

        “你是官，我是匪。”少女坚持着说道，这是她心里过不去的槛。

        “不，你是顾兰芷，我是陆尘。”陆尘握住她的手，坚持说道。

        “随你吧，你要不抓我的话，我回去了，江离该等急了。”少女垂下睫毛，遮下一片阴影。

        没有回答，便是默然了，她起身准备离开，打开屋门，身后却突然传来声音。

        “我想跟你离京，去一个没有纷争，有山有水的地方。”陆尘的声音，此生第一次表达自己想要某些事物。

        少女扶住屋门，回过脸去，有些苍白的神色，眼底泛着忧虑，轻声说道，“我要想一想。”

        皇宫，倦勤斋，灯火通明。

        侍卫与宫女们往来交织，此夜无人安眠。

        “你放她走了。”年轻的帝王陈述，不是疑问，而是确信。

        “她就是我想要的生活。”陆尘生平第一次，没有跪地，诚恳表达自己的感情。

        年轻的帝王凝视着那道昂然站立的身影，这么多年，跟阿尘互相庇佑，从小张大这么多年，终于看到了他也有人的欲望。

        这就是你的选择么？年轻帝王摆摆手，淡淡说道：“阿尘，有些为你高兴。你陪我这么久，当知我不是那么小气的人，想要的话，给你好了，神偷墨兰的事，我不会再过问。”

        “你将以文官身份立世，且官运亨达，朝中挂紫衣，一世荣华。”

        “我们这么多年感情仍在。但，从今天起不要再进宫了，也不再是锦衣卫千户了。”

        阿尘，他最锋利的刀刃与影子，已经有了自己的思想与感情，与他便有了距离。

        “不要再进宫了。”

        陆尘默然一会儿，随后深深叩首，转身拜别，拜别他曾经的一个身份。

        从今日起，锦衣卫千户阿尘就已经死了，他只是陆尘，一名准备春闱的举人士子，也将只为自己而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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