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25章
沈建平的父母从来都不敢来打扰他,因为他无时无刻不在看书、写作业。
上高一的时候,他刚进新环境,不再是在镇上读,而是来到了县城里。
县城比小镇更大更广,人也来自更多的地方。高中已经不比初中的学校,大家都没什么见识,也都穷得叮当响。班上有几个有钱家庭里出来的孩子,他们代表了班上的风潮。他们追着当下的流行,流行的卡带、时髦的衣服鞋子、不断变样的发型,余下的同学们追随着他们,没有钱跟随的沈建平觉得自己被排除在外,成为了异类。
他周末回到家,对父母大发脾气,说自己要去买新衣服和新鞋。
父母惶然无措地站在他房门口,欲言又止。
沈建平气愤地脱掉身上被缝缝补补多次的灰扑扑的外褂,摔在地上,怒吼着,没有新衣服他就不去上学。
父母走开了,被挡住的光重新回到这个昏暗的房间。他坐在床上喘着粗气。
晚上的时候,他们带回来了一件裤子和一件外套,还有一双鞋。款式老气,颜色土冒,和现在流行的完全不一样。
沈建平气得扔在地上踩了又踩。
母亲赶紧从他脚底下捡起来衣服裤子,含着泪拍掉土。
父亲重重地叹口气。
他们去小卖铺用座机打电话,给在远方的大姐打电话。
大姐寄了一笔钱回来,二姐也寄了。还给他写了一封信。
那封信他早就不知道扔到哪里去了,现在的沈建平觉得很是惋惜。
信的内容大致就是让他体谅父母的难处,不要总想着歪心思,好好读书考大学。
沈建平在那时候怎么可能听得进去,看完立马就随便夹进了一本废弃的课本里。
他穿着被他踩了,又被母亲洗干净了新外套和新裤子已经新鞋子去了学校。
班上的同学笑话他这穿得是什么东西。
沈建平暗暗地捏紧拳头,不做声。
周末又回家,一大清早家里就没人。他进房间,看到了枕头边上,折得整整齐齐的两套衣服,正是当下的流行款。他欣喜万分,立马就换上了。
母亲不行了的时候,他博士延毕,承受很大的心理压力,这种压力不是来自别人,全部都来自于他自己。他觉得很丢脸,一路虽不至是顺风顺水地升学,但好歹也没出什么意外。结果在最后一关卡壳了。
于琴发现了他状态不好,常抽空带他去逛各个公园散心。
父亲打电话给他,声音低沉悲痛,让他快回来,母亲快不行了,很想再见见他。
沈建平说,他考虑考虑。
说完就挂了,继续在图书馆看海量的资料,企图缝上论文的最后一点逻辑结点。
大姐的电话又来了。
手机铃声刺耳,接二连三响起,周围的人已经开始侧目表示自己的不满了。
沈建平面带歉意地出去接电话。
他不耐烦地打断大姐的滔滔不绝,说自己正在忙很关键的地方,忙完了就回去。
二姐接过电话,一刻不停地骂他。
沈建平觉得好笑,把电话一挂,手机直接关机。
等他忙完论文的事,已经是好几个月后。
母亲早就葬下了,这个消息还是大姐告诉他的。
所以就算忙完了,他也没回去。这时候再回去也没什么意义了。
沈建平看着红色的月季,心里充满悔恨。
母亲和父亲,是不是和现在的他一样,躺在床上什么也干不了,浑身上下一动不能动的,想要喘口气都仿佛要用掉自己的全身的力气?
他们在渴盼着他这个不孝顺的儿子回去,心心念念想见上他最后一面。
可是他太坏了。
实在是太坏了。
沈建平悲从中来,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
于琴慌忙地抽纸给他擦眼泪,说:“怎么了这是?”
沈建平握住于琴的手,哽咽着说:“等我好了,我带你回去见我的大姐和二姐吧。”
于琴手顿住,蹲下来,说:“我一直在等着你说这个呢。”
沈建平看她温柔似水的眼神,年纪已过半百,终于敢承认自己前半生就是个畜|生。
对不起父母,对不起两个姐姐,对不起于琴,对不起老丈人,也对不起沈白。
他对不起很多人,也对不起他自己。
放寒假了,沈白打包好行李先坐高铁去和余乐航会和,余乐航三天后才放假。之后他们便一起飞回去。
她在逛街的时候看中了一条很漂亮很适合妈妈的包包,立马给妈妈买回去。逛书店的时候,看到了爸爸在饭桌上提到过的作家的新书,也买了本给他带回去。
余乐航听她说着,问:“那你给我买了什么吗?”
沈白愣住,好像这个还真忘了。
余乐航:“我就知道。”
沈白挽着他的胳膊摇晃,说:“我们不是经常见面待在一起吗,就没想到要给你买啦。”
余乐航说:“你对我这么不上心,给我小心点。”
沈白吐吐舌头,踮起脚吻他。
余乐航的心立马被勾走,算账的心思立马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沈白在心里暗爽:美人计果然奏效。
余乐航帮她把行李拎回家,沈白奇怪家里怎么一个人也没有。她早就说了是今天回家的。
她给妈妈打电话。
“喂,妈,我已经到家了。你们去哪了?”
于琴说:“白白啊,我们都在医院里,你爸爸元旦的时候出了车祸,不想让你担心就没和你讲。”
沈白慌了神,问:“严重吗?现在情况怎么样?”
于琴安抚她:“别担心,现在已经在慢慢好转了。”
沈白说:“在哪个医院,我现在就过去。”
余乐航已经把事情听明白了,牵着沈白发凉的手,说:“我和你一起去。”
他们很快赶到医院,推开病房的门,看到沈建平脸上没什么血色地躺在靠窗的病床上,沈白腿有些发软。
余乐航半牵半搀着沈白走进去。
于琴看见了他们,有些惊讶地看着他们交握的双手。站起来给他们安排椅子。
她说:“这位是?”
余乐航坐定,说:“阿姨,我叫余乐航。”
沈建平的视线和余乐航对上,他对这个小伙子莫名地有些熟悉。
明眼人看到他们两个都会知道他们关系不一般,所以不瞎的于琴和沈建平自然了然。
沈建平脸色不善地打量着这个把自家闺女拱走的猪,大部分父亲看到自己的女儿带男朋友回来,心情都不会太好。余乐航对他的视线也不怵,神色自然地端正坐着。
于琴打破僵局,问沈白:“你们吃饭了没?”
现在正是中午饭点,说实话一直在赶路,现在确实是饥肠辘辘。
不过沈白也顾不上饥饿感,说:“为什么发生这么大的事都不告诉我?”
于琴说:“你爸爸怕耽误你学习,就让我不要告诉你。”
沈白说:“都大学了,哪会耽误什么学习啊!”
沈建平说:“你本来就快要放假了,告诉你又要折腾一趟回来。现在回来了知道了就行了。”
沈白一时不知如何反驳,说:“瞒着我本来就是你们的不对,不许反驳。”
于琴笑着给他们两个递橘子,说:“是,是我们欠考虑了,下次一定及时告诉你。”
沈白呸呸两声:“什么下次,哪有下次!”
于琴看着余乐航,对沈白说:“白白,不介绍一下?”
沈白这时才猛地反应过来自己把余乐航带过来了,红着脸猝然站起,不好意思地说:“他叫余乐航,是我……是我男朋友。”
于琴问:“大学同学吗?”
沈白说:“不,不是。我们高中认识的。他家就在我们家对面那栋,同一楼。”
沈建平越看余乐航,那种熟悉的感觉就越是强烈。
突然,他一个回神,这不就是那天晚上拿球砸自己的其中一个小伙子!
余乐航感受到他的目光,对他已经发现自己了不太意外。
沈建平串联起来龙去脉,心中幽幽一叹,看来这小伙子是为了沈白而打击报复自己啊。
沈白拉着余乐航逃离现场,边走边说:“爸妈,我回去收拾一下,和他一起去吃个饭再过来!”
下午沈白来医院的时候,带上来给他爸爸买的书。沈建平收到很是喜欢,翻来覆去地在手上转来转去一会,才拆来塑封。
沈白说:“这么宝贝这个作者的书吗?”
于琴眼带揶揄,看了看满面红光的沈建平,说:“因为啊,这是他第一次收到自己女儿送给自己的礼物呢。”
沈建平局促地放下书,被于琴一语道破自己的心思,颇有些不好意思。
沈白内心一暖,看她爸爸孩子气的模样,有些感动也有些感伤。原来这是她第一次给爸爸送礼物。
她笑着说:“以后我再给你们买。”
沈建平说:“别乱花钱。”
于琴和沈白对视一眼,那了然的神情呼之欲出一句话来:看吧,老毛病又开始犯了。
第二天早上沈白一个人单独过来,于琴还在睡。病床上的沈建平也正在睡。
她看到了床头上的书已经被满满地贴上了标签,沈建平已经把它看完了,难怪人还在睡。
沈白拿起书翻开,扉页上有沈建平写的字。
他的字非常好看,有风骨有锐气又不失柔和,很具有观赏性。沈建平拿过许多书法奖,进过很多次国展。自己的字和他一比,真是全是缺点。
沈建平在扉页上写着:“爱女沈白于2022年1月15日赠予我,甚是欢喜。”
沈白眼眶发热,视线变得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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