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瑶姬神冢（2）

鸾姝忍不住伸出手，轻触水中的月影。道道波纹由她的指尖扩散出去，刹那间，月影破碎。只见那水中映出一座孤岛，岛上是一座巍峨宏伟的神殿。

        柳离轩正站在殿前，抬着头似乎在仰望什么。而孤岛的另一端，却出现一条黑鳞巨蟒。那巨蛇一半的身子都已钻进入神殿中，只露出了半截尾巴，饶是如此，也大的惊人。

        鸾姝大惊失色，失声叫道：“难道是黑水玄蛇？！”

        那黑水玄蛇是巴蜀最有名的妖兽，鸾姝从小就听过不少关于它的传说。相传它的毒液能让方圆百里内的土地寸草不生，牙齿能咬断最坚硬的铠甲，而且因偷吃了天帝的灵药而获得了不死之身。

        “柳离轩！柳离轩！小心黑水玄蛇！你快出来！”

        鸾姝对着水中的幻影大声疾呼他的名字，可是柳离轩在幻境中却根本听不到。

        赤豹又在旁边轻嗤一声，全然不在意，好像还有点巴不得让柳离轩快快去死的意思。

        一片乌云飘来，一寸一寸遮盖住空中的满月，泉水中的幻影越来越模糊。鸾姝心急如焚，却不知道那水中的神殿到底在何处。情急之下，她下意识的伸手去捕捉水中的幻影，不料自己重心不稳，竟跌入泉池之中！

        原本看起来很浅的池水，竟突然变得深不见底。鸾姝在水中拼命挣扎，却越沉越深。就在她快要失去意识的那一刻，水中突然出现一股巨大的浮力，将她托起推出水面。

        恍惚中她看到水面有黑影，似是一块木板。鸾姝如同见到了救命稻草一般，拼尽最后一丝力气爬上那木板。

        上岸之后，她捂着自己砰砰直跳的心脏，大口喘息，此时方才感到有一丝后怕。刚才若不是那水中莫名的浮力，还有这突然出现的木板，只怕自己今天就要溺死在这池水中了。

        等等。木板？

        神女峰的泉池中哪儿来的木板？

        鸾姝环顾四周，却发现周围已然变成了一片汪洋大海，哪里还有什么神女峰？哪里还有三尾赤豹？而她自己正坐在一条栈桥上，栈桥的尽头处，竟是那幻象中的巍峨宫殿！

        海面没有一丝波纹，空气中没有一丝风，仿佛这里的一切都是静止的一般。

        鸾姝仰头向上看去，天上没有太阳，也没有月亮，甚至连一颗星都没有。她硬着头皮站起来，穿过长长的栈桥和走廊，向大殿走去。

        这里寂静的可怕，宫殿中空空如也。鸾姝不敢大叫，只是怯生生的朝里面唤道：“柳公子？柳离轩？你在哪里？”

        没有人回答她，只有她的回声像幽灵一般在这空荡荡的大殿中回荡。鸾姝害怕极了，不由的蹲在地上呜呜哭了起来。

        “殿下。”

        忽然，一个熟悉而清冷的声音从背后传来。鸾姝睁开泪眼，看到柳离轩不知什么时候已来到的她身边。她轻呼一声，飞也似的扑向少年，紧紧抓住他的衣袖再也不肯松开，好像自己一松手他就又会消失一样。

        柳离轩竟突然有些不知所措，只好道：“别哭了，你不怕招来怪物？”

        “什么？！黑水玄蛇来了？”

        鸾姝眼中还含着泪，可是想到那玄蛇的可怕之处，却咬着嘴唇，再也不敢哭出声来。

        不知是否因为心中生出一丝怜惜，柳离轩脸上仍然冷冰冰的，声音却已柔和许多：“黑水玄蛇？”

        鸾姝点了点头：“嗯！我刚才在外面看到，你和黑水玄蛇都在这宫殿中。可是你站着一动也不动，所以才想来提醒你。”

        柳离轩不觉暗暗吃惊，眼前的少女有诸多不可思议之处。他沉吟片刻，反问道：“殿下不想跟我看看这神殿中有什么吗？”

        他的语气中带有一□□惑的意味，把鸾姝的好奇之心也勾了起来：“这……是有那么一点想看……这里是什么地方？”

        “瑶姬神冢。”

        “瑶姬神冢？！”

        鸾姝惊叫起来，立刻翻身跪在地上连连磕头，口中还不断的念叨着：“信女不知此处是娘娘的陵寝，竟起了冒犯之心！请瑶姬娘娘恕罪！请娘娘恕罪！”

        她磕完头，一下从地上爬起来，便要拉走柳离轩：“我们赶紧离开，可不能惊扰了娘娘的魂魄。”

        谁知柳离轩身子一侧，避开鸾姝的手，竟飘下一句：“我不信奉瑶姬，你若不想进去就在这里等着。”说罢头也不回，转身向那大殿中走去。

        “喂！你站住！”

        鸾姝见拦不住柳离轩，气得跳脚。可是她既不敢一个人待着，又不知道如何才能离开这神冢，只得跟在柳离轩身后。一边走，一边双手合十，战战兢兢的念叨着：“娘娘息怒……娘娘息怒……我是不得已才误闯进来的，娘娘可千万不要怪我……”

        一路走过来，两人发现这陵墓虽然修的巧夺天工，但里面的陈设却未免太简陋了一些。就算是普通百姓死后，也多少有些陪葬的玩意儿，可是堂堂巫山神女的陵宫中却空空如也。

        柳离轩不禁唏嘘：“想不到瑶姬一介神灵，死后陵墓中竟连碑文都没有。”

        鸾姝哼道：“我们娘娘在蜀地留下了那么多传说，她的功德被巴蜀世代相传，哪里还还需要碑文？据说娘娘死后化成了瑶花，这里一定是她的衣冠冢，所以连守灵的神兽都没有。”

        说着她又拉着柳离轩劝道：“这里有什么好看的？我们还是快离开吧。”

        柳离轩没有回答，只是自顾自的向前走。他此番来巴蜀游历，探寻瑶姬神冢，都是受到身上小黑蛇的指引。可是自从进入神冢之后，小黑就没有了反应，他也只好继续向神殿更深处探索。

        眼看已经走尽头，整个瑶姬神冢之中，唯有最后间那大殿房门紧闭，与众不同，似乎也暗示着其中藏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柳离轩正待推门而入，鸾姝忽然张开双臂，用身子挡在前面，义正言辞道：“不能再往前走了！就算你不信奉瑶姬娘娘，也该对逝者心存敬畏！”

        “哦？”

        柳离轩眉尖一挑，向鸾姝逼近一步，将高大的身影压了下来，反问道：“我若执意向前，你能拦得住我吗？”

        被他这样一问，鸾姝的气势不由得弱了下来。她下意识的后退一步，身子靠在门上，望着离她越来越近的柳离轩，怯怯道：“我……我……总之你休想过去……哎呦！”

        忽然，那大门也不知怎的，竟“吱呀”一声自己打开了。没了东西阻隔，鸾姝一个趔趄向后坐倒在地。

        她惊得目瞪口呆，还以为是自己撞开了神殿的大门，也不顾得屁股疼，一咕噜翻身匍匐在地上，一边磕头一边念道：“娘娘恕罪！娘娘恕罪！！！”

        突然，柳离轩一把将鸾姝从地上提起，拉到石柱后面，护在身下，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示意她不要说话。

        鸾姝被他突如其来的严肃吓了一跳，连忙捂住自己的嘴，点点头，心中碰碰直跳。

        两人从柱子后面向外探去，才发现这大殿竟有超过一半都没在水中，似乎是一汪灵泉。

        殿中台阶一层一层向下延伸，通向灵泉深处。泉中长满瑶花，大部分的花朵已经开败，枝头上结出一串串晶莹的浆果。

        空气中散发着果实诱人的甜美香气，光是闻着这味道，就让人感觉心旷神怡，精神一振。那满池的瑶花簇拥着池中一块凸起的高台，台上竟斜插着一根青翠欲滴的碧玉发簪。

        眼前的景象让鸾姝惊讶不已，忍不住在心中暗道：“相传瑶姬娘娘曾用玉簪化成的利剑，与十二只妖龙大战七天七夜，想不到这传说中的神物此刻就在我的面前！”

        柳离轩指了指水池的一角，压低声音问道：“那就是你看到的黑水玄蛇？”

        鸾姝顺着他所指的方向看过去，池中瑶草微动。那池底冒出一串气泡，似有一道黑影在水下游来游去。渐渐地，瑶草颤动的更加剧烈了。忽然，“哗啦”一声水花四溅，只见一条黑鳞大蛇竟从水底钻了出来。

        黑蛇吐着血红的信子，正贪婪的将一串串瑶果卷进嘴里。身体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不断变大，那铁甲一般的鳞片与池壁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不过一会儿，蛇身竟已膨胀到可以占满整个水池。

        鸾姝吓得脸色煞白，艰难的点了点头。她生平第一次见到如此庞大的怪物，只觉得身子发软，双腿打战，竟似再也站不住了。不料她因抖得太过厉害，脚下石板竟被踩的发出“嘎吱”一声轻响。

        那黑蛇的听力是何等敏锐，如炬的目光立刻投射向二人藏身的柱子。发出一声刺耳的嘶鸣，张着血盆大口，以迅雷之势向他们扑过来。

        吾命休矣！

        鸾姝大骇，在心中哀嚎一声，听天由命般闭上了双眼。

        突然之间，她感觉到自己被人推开。接着便是振聋发聩的琴声响彻整个神冢，琴音所及之处，就连空气都为之颤栗。

        一道耀眼的白光闪过，鸾姝伸手去挡，费力的张开一线眼睛。只看到白光之中柳离轩单手按琴长发飞扬，那冷峻的侧脸上无惧色，宛若天神。

        光芒越来越盛，鸾姝的视线也越来越模糊，最终在光芒中失去了知觉。

        ——

        这琴声激荡出去，引发天地间一阵颤动。

        千里之外，无弦阁数千名琴一齐发出悲鸣，素月潭水波震荡，似有龙吟清啸传出。

        东海龙宫中，一个俊雅的男子抬起头来，口中低低的念出一个名字：“鸣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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