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秋日卷·16

穆周刚来海伊中学第一次分班考才三十名，后来的月考也并没有进步几名，在a班班内妥妥的吊车尾选手。因为这，她没少被班里的同学嘲笑。

        在这次期中考试——重要的大考中穆周打了漂亮的翻身仗，洛伦嘉比他自己考了第一都高兴。

        穆周用自己的实力叫诸如丰友谅等人闭上嘴，实在是痛快。

        洛伦嘉转着笔，笑得张扬。

        穆周已经回到座位上，她反手贴了贴略热的脸颊，平复心情。

        蒋红梅的视线在穆周身上和蔼赞许地一转，掠到她边上的洛伦嘉脸上，正瞥见那抹张扬的笑意，纳了闷。

        洛伦嘉笑成这样什么意思。他就考了两百来名，数学七十多分，丢死a班的脸了，竟然还敢笑。

        哟，不太对啊。

        不愧是多年的班主任，蒋红梅捕捉学生早恋的嗅觉早已形成如同条件反射般的能力，她的雷达忽地诡异地跳动。

        蒋红梅眼镜片后的眸子转了转，精光在洛伦嘉的周身微停，便挪开视线去看手中做了详细记录的工作手册。

        洛伦嘉这次的成绩在203名，对比之前的成绩应该是有努力准备过。这点挺令人惊讶的，但最奇怪的是洛伦嘉在入校两年半来，第一次认真考试了。

        一个人不会无缘无故地转变，蒋红梅猜测洛伦嘉发生这么大的变化最可能的是他……恋爱了。

        谁都是青春岁月走来的。少年时喜欢一个人，就像拥有了无数勇气，愿意为心上人冲锋陷阵，也愿意为他或者她改变，这力量远比家人老师的督促来的有效。

        蒋红梅脑仁蹦蹦地跳。

        她是有点古板作风的老师，心底里还残存着二十年前的教学风气，那会高中生都得为了高考一门心思地学习，连女生爱美都是罪过，谈恋爱更是十恶不赦的。

        蒋红梅虽没那么极端，但对高中生、特别是高三生早恋持消极反对态度。

        偏偏海伊中学秉持放任天性的教育理念，校规中对学生之间恋爱没有明确的惩罚，甚至连大多数老师都是赞成的。

        蒋红梅自然没办法干预。她就是很惋惜穆周。

        穆周有着和她一样的小城姑娘出身，对于这样出身的姑娘，高考是她们人生中最重要的、也是最有机会进行命运逆转的考试。

        而堕落很快。古语有云：“士之耽兮犹可说也，女之耽兮不可说也”。蒋红梅秉信，青春期的男孩容易热血上头，误将昙花一现的激情当作是爱情，他们尝到了恋爱的甜滋味，等不耐烦的时候挥挥手，走得潇洒。而那些早恋的姑娘们则承受更多的痛苦和代价。

        尤其是穆周这样的出身，一旦错过了这一年，人生会有翻天覆地的不同。但这段弯路，对洛伦嘉一类的金汤匙们而言，什么也影响不了，最多蹉跎点时间。

        蒋红梅读高中的时候，那会流行台湾的言情小说，书店还可以租书，价格低廉。班里的女同学们都很爱看，她上铺床的小姐妹中毒很深，总是幻想有个痞痞帅帅的男孩子，能谈一场死去活来的爱。

        后来也是正逢高三关卡，上铺床的小姐妹忽地和隔壁学校的男孩热恋，背着老师和家长，坐着绿皮火车私奔。再后来蒋红梅是在大学暑假返校的时候才见到她，时过境迁，境遇已然反转不同。

        蒋红梅愁得叹气，她想着为时不晚，还能做点什么。

        她扬着试卷震了震，清嗓说：“正好借着这次考试失利，加上咱们班来了四位新同学，我准备重新调动位置。你们中有几个特别爱在课上讲小话分心的，都注意些。”

        班主任话音刚落，底下同学纷纷有些意外。

        洛伦嘉满腹不以为然，他能和穆周坐同桌不正是蒋红梅安排的嘛，蒋红梅定是听了洛雪松的指示。说来他还得感谢蒋红梅呢，不然也不会有机会熟悉穆周。

        他脸上的笑意未变一分，直到蒋红梅点到他的名字，“洛伦嘉和夏晨换一下，坐到柏屿铭旁边。”

        洛伦嘉神情一僵，脱口而出：“不行。”

        “凭什么不行？”蒋红梅怪异地喝了声，她觉得这就是洛伦嘉喜欢穆周的证据了，越是如此，她越是得拆散他们啊。

        蒋红梅作为班主任，知道柏屿铭身后的背景。她天然地以为柏屿铭和洛伦嘉关系应当还不错吧，不说好如哥两，就凭着同住一个屋檐下也不能差到哪里去。

        可她想错了，洛伦嘉就是特别不待见柏屿铭。和穆周分开已经让他很不爽，要和柏屿铭做同桌，他更是难受得要命。

        洛伦嘉转头看向柏屿铭，凭柏屿铭讨厌他的劲头，他都不信柏屿铭会同意。

        却不想，柏屿铭站起来，清泠泠的一句：“我愿意。”

        洛伦嘉诧异万分，瞥他一眼。

        “我不想动。”洛伦嘉抿唇，没动。

        蒋红梅晓得他是个刺头，也无所谓洛伦嘉怎么想，反正他一大把退路，于是转攻穆周：“那你和夏晨换一下，愿意的吧？”

        洛伦嘉手攥住书页，关节处捏得泛白，唇角绷成直线，漂亮的眼眸里冒着火簇。他不敢看穆周，穆周是典型的好学生，不可能不听蒋红梅的话。

        穆周也很诧异，她不太明白为什么要调换她的座位，但她的确是个标准的优等生，班主任命令她换位置这种事没法拒绝，众目睽睽之下不能顶撞老师。

        只是，洛伦嘉……她想起柏屿铭的话，“洛伦嘉讨厌我。”

        和讨厌的柏屿铭坐同桌，对洛伦嘉这样性格的人来说，真的很难受。穆周换位思考，对洛伦嘉生出怜悯。

        她朝蒋红梅点点头，轻声“嗯。”

        洛伦嘉颓然地松开手，果然如他所料。他还是赌输了。

        那边，柏屿铭开始收拾东西，穆周也在整理课桌。

        洛伦嘉恹恹地不想开口，甚至也不想同穆周说任何一句话。

        穆周在课桌下戳了戳他，小声说：“我知道你很讨厌柏屿铭。但记得也要好好学习，我们晚上还是可以一起在活动教室上自习。别太难过了。”

        洛伦嘉缓缓转头看她，对上她垂头时的眼眸，忽地心跳恍惚。

        浅色的瞳孔亮了亮，洛伦嘉觉得四肢百骸的血液又回流回来，他没听错？穆周竟然在安慰他，安慰他说他们还有“二人”的晚自习。

        喜欢的人一句话胜过万千星火，洛伦嘉炸起的毛瞬间被抚平，希望又冒出来，凭着那零星的甜头，他觉得未来和柏屿铭坐同桌的日子居然也有了盼头。

        “好。”

        他倏然从课桌下勾住穆周的尾指，又轻又快地用拇指按住她的，而后抽手。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穆周懵了下，却见柏屿铭抱着东西到她桌边等候，也加快手上的动作，以点头回应洛伦嘉。

        洛伦嘉猫偷腥一样甜到，清了清嗓子，最后对穆周说了句：“你得辅导我数学。”

        “哦。”穆周背起包，应了声，便起身与柏屿铭擦肩，朝着夏晨边上走去。

        等柏屿铭落座，洛伦嘉脸上的笑敛住，冷漠地转过脸，不再言语。

        柏屿铭取出钢笔，不咸不淡说了句：“我也可以辅导你数学。”

        洛伦嘉见鬼似的看他，鼻腔中哼出声来。

        虚伪。

        -

        晚上放学，穆周习惯和宁芮蓝手挽手去食堂吃饭。

        这回宁芮蓝考得不太好，但也只比上次退步了三十二名。她丧丧的，穆周不停逗她开心，“蓝蓝你什么时候要去集训，还住回公寓吗？”

        宁芮蓝摇头，咽下鸡米花，“下周就走了。我不回来住了，大概要两个月，期末考我才会回来。”

        穆周强撑精神，坐到她边上，搂着她撒娇：“真的不舍得你离开。你不在了我晚上就一个人了。”

        “呜呜，我也不想离开你。”宁芮蓝哀嚎。

        -

        送宁芮蓝出校门，穆周去活动教室。

        她的个人习惯是一放学就把书包放在活动教室里。后来洛伦嘉总来蹭这间教室，也学着她的习惯把书和卷子都放过来。

        穆周推开门，意外地发现除了她的包和洛伦嘉的书以外，另一张桌子上也摆满了东西。

        她的位置和洛伦嘉的隔了一张课桌，新出来的东西放在她的另一边，也恰好隔了一张桌子。

        穆周坐下去开始做计划，等了会先进来的不是洛伦嘉。

        居然是柏屿铭。

        “班长？”

        柏屿铭温和回应，“怎么，我不能来吗？”

        “当然没有。”穆周连忙摆手，她只是很诧异。

        以往柏屿铭在她楼上自习，这回却跑到这间教室里，穆周想了想，猜测是因为洛伦嘉，觉得不太好开口问。

        柏屿铭捕捉到她犹豫的神情，叹了口气，语气意外地有些小可怜，“我……我毕竟寄人篱下，这次拿到降分签约，和他的关系更僵了。我只是想弥补一下和洛伦嘉的关系。”

        他苦笑一声，“也许我们有什么误会吧。”

        穆周恍然大悟。

        她颇有义气地说：“有什么我能做的，我一定帮到你们。”

        柏屿铭坐在位置上，侧脸上微不可查地翘了翘唇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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