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1章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
站在原地的白衣女子脑袋嗡叮一声，听着这条男频退婚流的经典成名句，嘴角微微一抽。
夏棠之僵硬地抬起头，看向青藤绕墙而生，绿苔蜿蜒的破旧小院，空气中流转的淡淡血腥味钻入鼻腔，檐下一串折枝风铃于风中徐缓摇晃，像极了弱柳扶风的病弱美人。
低头看向跪在地上的男人，只见他攥着一柄沾满泥渍的锈红残剑，纵使满身血污，穿着身麻灰粗衣，也不掩住龙章凤姿。
男人骤然抬头与她对视，像是一头穷途末路的野兽，夏棠之被他瞪得哽住了嗓子眼，双瞳不自然地紧缩，连心口也漏了半拍。
残剑？断眉？退婚流？
艹！
这不正是她昨晚上熬夜追完的一本万人迷修仙文里，被恶毒女配退婚并羞辱的龙傲天男二嘛！
怪不得那几个沙雕网友总说，要是遇到书中同名同姓的一定要全文背诵，起初她还不信，现在彻底傻眼了。
她现在只记得，这本书讲述的是傻白甜女主爱上温柔师尊，奈何师尊修的无情道，导致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中间虐恋情深三千章的“你爱我，我不爱你，你不爱我，但我爱你”，并掺夹着各路女配花式作妖，男配争先恐后爱上女主，为其鞍前马后的纯纯恋爱背景修仙文。
而原主在书中，她，一届宗门骄女，冰系天灵根的修炼天才，既是一个暗恋男主多年，最终在爱而不得后，彻底黑化的第一恶毒女配，同时也是男主座下大弟子，宗门内的首席大师姐——
她不仅完美地套上了各类炮灰角色模板，还一直尽心尽力地走着各种迫害女主的低幼剧情，妥妥的一个连死后骨灰也要被无良作者消耗殆尽的悲催工具人。
夏棠之一想到原书大结局，自己被扔进魔窟，被万鬼啃咬的下场，顿时头皮发麻，绷紧了下颌，
想要对地上被退婚的废材男二说些什么，好来挽回接下来要发生的剧情时。
【滴，系统008，现已成功绑定宿主。】
【绑定期间，宿主不能做出任何违背原主设定外的事，否则，后果自负。请宿主现在完成任务，退婚段天寒，并狠狠羞辱他，践踏他的尊严。】一道冰冷的机械声在她脑海中炸开。
系统？任务？
它说的不能违背原主设定，便是不能妄图凭借一己之力改变原主的命运轨迹，要是改变了，会有什么下场呢？
夏棠之眼眸一弯，冷光乍现：【那我要是不从呢，难不成你们还能把我给杀了。】
她的人生准则之一，绝不让任何人的脚踩在她的脖子上，更不允许自己成为他人手中肆意操控，把玩的木偶。
她放完狠话的下一秒，惊恐地发现——
原主这具身体的使用权，已经不属于自己了，她更像一个游离在外，却还有着第一人称的看客。
“夏棠之！”
被气得双眼充血的段寒江见她敛眸沉默视他为无物，脸上的侮辱、不甘、愤怒，在他脸上铺成了一块五颜六色、排布均匀的扇形统计图。
他周身杀意迸现，手中那柄锈红残剑，也感受到了主人的强烈愤怒，在满地泥泞的土院里，嗡嗡作响个不停。
眼见凶戾剑气袭来，完全没有这幅躯体掌控权的夏棠之，像是一具被幕后黑手操纵着的牵线傀儡。
夏棠之本人还没反应过来，被操纵的原主的身体，便二指钳剑一旋，使得那柄本就破损不堪的残剑，再添几道新痕！
轰然一声震响，数不清的残剑破片炸裂开来，它们带着夏棠之残留在上的寒冰灵力，溅射到临近的泥地，墙面上，蔓延出如涟漪般一圈套着一圈，挥发出阵阵阴寒白雾的霜纹。
残剑擦过男人脸颊，划出蜿蜒血痕，眼神烧如烈火，更带着刀锋的凌厉。
被冻得手指头发麻的夏棠之将手别过身后，红唇半启溢出冷讽：“怎么，不服。”
这人有病吧！原主不就是退个婚，至于下狠手吗？
再说了，原主不是已经给了分手费，别的男人都没有他事那么多，就他事多，还叽叽歪歪。
刚才手指头夹剑的时候，自家的寒冰灵力差点儿没有冻死她，还好原主面瘫，要不然她指不定得跳起来骂一句卧槽。
被剑气震飞三米远的男人漆黑眼眸锋利一压，以掌化风，招式凌厉诡谲朝她再次攻来。
还未靠近，一条细如蚕线的冰丝快速缠上他的手腕，紧接着冰丝逐渐变粗，不过刹那已形如碗口粗，一个用力将段寒江甩倒在地，门牙正好磕到门槛。
被捆如蚕蛹，五指成爪紧扣地面的男人警惕而踌躇地盯着她，移了位的五脏六腑疼得他剧烈猛咳出一大滩混合着碎脏污血。
再次抬头，双眼猩红早已被滔天恨意取代：“夏棠之，我段寒江告诉你，这婚，你想都别想退！”
“我要你生是我们段家的人，死是段家的鬼！就算你得了道，也妄想摆脱我段家媳妇的称呼！”她想要如愿的事，他偏不让她如愿。
高傲得睥睨天下的夏棠之抬脚碾上男人撑在地上的骨掌，欣赏着他因疼痛而青筋暴起的额头，低下头，红唇无意擦过男人脸颊，眼睛微微眯起渗寒：“蠢货，本尊今日前来，可不是和你商量的，而是告知。”
“一个不能修仙的废人能得了本尊的施舍就应该感恩戴德，跪着求本尊解除婚约，而不是像一条臭水沟里发烂发臭的蛆虫，妄图想要攀上本尊。你以为那个可笑的口头婚约能奈我何，一个死人说的话，谁会信。”
紧咬着牙根的男人用那双阒黑阴沉的眼睛，抬起头，盯着她一字一顿：“夏棠之！我总有一天要让你后悔你今天的所作所为！”
“啊！疼！”
“这点疼就受不了，真是个没用的男人，果然窝囊废就是窝囊废，哪怕得了泼天机缘，也掩盖不了骨子里是个窝囊废。”唇角弧度轻扯的夏棠之睨了眼形如烂泥，却恨不得将她千刀万剐的男人，推门走了出去。
她知道，前面系统是在警告她不要妄图改变剧情，更不要做出任何不符原身设定的事。
不过越是这样，不是越有趣吗？
她这个人，别的不喜欢，就喜欢不可能的挑战，还有着严重的逆反心理。
按照书中龙傲天前未婚夫龇牙必报的性子，等他找到重塑灵根的方法，便是他报复之时。
原本在院内控制住她身体的声音，再度响起：【宿主应该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来到这里，要是宿主妄图想要做些什么改变原剧情，下场就和前面一样。当然，要是宿主听话，待任务完成，我会为宿主重新安排一个身份，我相信宿主是个聪明人，应该知道取舍。】
系统的话里透露出了两个讯息
一、是她在现代已经死了。
二、她要是安稳走完剧情，说不定还能再活一次。
只要不是个蠢的，都知道怎么选。
咬破舌尖的夏棠之深吸一口刻入心肺的寒气，抬脚走出院落，只见外面比内里还要荒凉。
远处的山不是山，水不是水，人不是人。
满天黄纸白幡成了这里的唯二色彩，震耳欲聋的哭喊声，叫灵声，撞钟诵经声，空气中流转的香烛纸钱，无一不压抑得令人喘不过气来。
不像城，更像坟墓。
心中所想，嘴里不自觉跟着吐出：“这里是？”
“这里是祁山城啊，我们领了祁山抓妖的任务，大师姐忘了吗。”一个穿着桃粉襦裙，梳着双马尾的小姑娘从她身后钻了出来。
鲜嫩清丽得像一朵含苞待放的桃花，扫除了她眼中阴霾，给灰败尘埃中添加一抹艳色。
祁山城
闻言，手持寒钧剑攥得骨指泛白的夏棠之呼吸霎时加重，她记得这里是女主和男主感情升温的第二个副本，但——
她退婚龙傲天的时候是在双十年华，女主这个时候还没有出现才对，所以这个副本应该还没有开启，她只是碰巧路过。
对，没错，就是这样，她在心里默默安慰自己。
关于这个副本她只是匆匆略过几眼，唯记住一句。
黑夜来临，阳人避让，阴靈出没，有一人族专为鬼界办事引路，世称阴阳引路人。
这副本是男女主的，关她这个恶毒女配屁事。
呸
许是夏棠之心里存了事，一口郁气积在胸口难以喘息，本就偏冷的气质更令人不敢轻易靠近。
二人远离了偏僻旧巷，来到人多的街道上。
发现往来者大部分皆是面色灰败，肢体枯槁，浑身透着了无生机的死寂，就像一场大雪过后的白蚁蛀枯木。
貌似人，而非人，用最恰当的词来形容，无非是行尸走肉。
这里和印象中的祁山城不一样，更像是副本开启后描写的祁山。
满城疮痍，饿殍万里，夜深月隐，僵鬼出没。
所谓饿殍，就是一整张皮覆在骨头上，手无掌，臀无肉，仅由盆骨相撑，大腿比小腿细，因为大腿骨有一根，而小腿骨有两根。
掐得掌心惨白的夏棠之想到那个形如人间地狱的描写，就差在心里将脑袋摇成拨浪鼓。
不会的，她应该不会那么倒霉就真的一来就撞了鬼门口。
原本和她并排而行的苏翘翘突然停下脚步，转身往旁边街道拐去，最后停留在一个小贩面前。
“师姐，你看这里居然有一条粉色的小蛇，好稀奇啊。”
蛇？粉色的？
虽然她怕蛇，但是，那可是一条粉色的蛇！！！
夏棠之的视线好奇地跟着移过去，只见一个留白髯，戴斗笠的老者面前，正用竹笼装着一条遍体浅粉的小蛇。
身体盘缩成蚊香的小蛇不过三指粗，两颗獠牙二缺一，神色蔫蔫，脑袋圆圆，嘴巴扁扁，看着就不怎么聪明。
原本萎靡不振的小蛇对上夏棠之的视线，顿时蛇瞳瞪大，蛇尾绷直，随后又扭扭捏捏像准备出嫁的大姑娘用蛇尾遮住它缺了半颗的獠牙。
“两位小姐真是有眼光，这条蛇可是俺在山上辛辛苦苦等了一个多月才抓到的，传闻有祥瑞之兆，放家里能镇宅守财，放在店里能财源广进，要是赠予有情人，必定白头偕老，恩爱两不疑。”老伯见来了生意，搓着粗手，呲着一口烟燎黄牙吹嘘着介绍。
“看这颜色，这身段，这大脑门，俺别的不敢说。但这普天之下，恐怕就只有那么一条蛇的颜色是布灵布灵的粉色，说不定啊，这肉吃了不但能延年益寿，滋养补气，还能得道成仙。”
夏棠之听着，心里忍不住吐槽：“要是真有你说得那么好，你怎么不留着？别是三无产品。”
“我听你夸得就差天上有，地下无了，那你为什么不留着。”苏翘翘起先只是觉得这条蛇的颜色特别，这才多看了几眼，谁知听他那么一介绍，倒也来了几分兴趣。
“诶。”老伯长长的雪白眉须相蹙，愁苦地叹了一声，“实不相瞒，是俺家老婆子病了，俺这也是没有办法才将它卖掉，要不然，这种祥瑞我怎么舍得拿出来。”
“哦，不知道你这条蛇打算怎么卖？”
“老夫观我与两位小姐有缘，就。”老伯伸出五根手指头在他们眼前晃了晃，“五十两银子怎么样。”
“五十两银子，你怎么不去抢啊。”苏翘翘一听，俏脸一变，指着他鼻子就骂他抢钱。
夏棠之要不是为了绷住人设，她也想附和一句。
普通人家一年花费最多不超过五两银子，这一张嘴就五十两，可比打家劫舍要赚钱多了。
再说了，谁知道这条蛇是不是用染料染的色。
“物以稀为贵，何况俺家这条蛇可不是普通的蛇，乃是上古祥瑞所化，俺开价五十两，俺都还嫌低了。”老伯见这小姑娘指着他鼻子开骂，布满皱褶的面皮子气得几乎拉平，脸色酱紫中透着赤红。
翘着胡子，将他的宝贝蛇挡在身后：“你们两个要是嫌贵不买就好，别挡着俺老头子继续做生意。”
敛回视线的夏棠之见苏翘翘实在喜欢，忍着对无毛生物的厌恐，尽量让语气平常：“师妹若是喜欢，无非是花钱买个欢喜罢了，又何必为难人家。”
人间的银两对他们而言用处不大，只因修真界流通的皆为灵石，灵珠。
“还是这位小姐有眼光，俺别的不敢说，但这条蛇，小姐们买了回去，保证物有所值。”一个上午都无人问津的老伯知道这单生意要成了，脸上褶子笑得越发真情实意。
“哼，要是不像你说得那么好，本小姐明天就过来把你的摊子给掀了。”苏翘翘准备掏钱的时候，又有些尴尬地挠了下脸蛋。
“师姐，我的钱袋子好像落在客栈了。”
见她不似作假的窘迫模样，夏棠之才解下腰间钱袋，扔给她。
她别的不多，就钱多，说来原主本是兴合王朝的丞相府嫡女，外祖家又是经商的，道一句睡在金汤勺里出生的都不为过。
唯独五岁那年，被外出游历的浮光尊者测出是万里挑一的冰灵根，随后拐上了山头。
以至于不着调的老妈与还未败落的龙傲天老爹家订了婚事，结为亲家。
嘴角弧度微微上扬的苏翘翘提着装蛇的竹笼，没有走去饭馆加工做成蛇羹，而是来到城外放生。
“小蛇啊小蛇，下次不要再那么笨的被抓住了，知道不。”
那条小粉蛇像是开了灵智，钻出竹笼后非但没有走，而是用那双桃红竖瞳盯着他们。
苏翘翘以为它是饿得没有力气，遂取出一颗灵果递过去。
可是这条蛇仍是不为所动，伸出艳红蛇信子嘶嘶乱晃。
“大师姐，这条蛇怎么不吃灵果啊，是不好吃吗。”对于不知道的东西，苏翘翘总是下意识询问令她崇拜的大师姐。
“你忘了，蛇是肉食动物。”距离他们三米远的夏棠之想到储物袋里有几只，上一次原主去喂灵兽后剩下来的老鼠干，取出扔给它。
粉色小蛇小心翼翼地看了她一眼，随后飞快地张开獠牙将老鼠干咬进嘴里。
却不急着走，就那么摇着蛇尾，直勾勾地盯着她看，周边还不自觉冒出几颗粉色小气泡。
苏翘翘半蹲下身，用手指头指着它的眼睛，像发现了新大陆一样惊奇：“师姐，你看这条蛇的眼睛居然是心形的！我还是第一次看见有这种眼型的动物。”
随着小蛇靠近，脚步不自然后退的夏棠之咽了口唾沫，看着那条嘴里咬着老鼠干的小粉蛇正将尾巴卷成心形。
想到原主的人设，遂压低嗓音一本正经：“这条蛇，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蛇。”
不正经蛇：？
“啊！救命！”
“僵尸！有僵尸出现！”
不远处，突然传来了响彻天穹的呼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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