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叶栋文
叶欢坐在地上靠着沙发，窗帘没有拉的完全，微弱的光芒就从那条狭窄的缝隙中穿透了进来，隐隐约约地照亮了屋子里面的轮廓。
叶欢开了一听啤酒，啤酒泡沫炸裂发出微弱的响声，而这响声在这个寂寥的夜里面显得特别的刺耳，她竟然会觉得有些孤独
她一口一口地喝着，任由苦涩的液体从自己的喉咙里面流过，然后到达胃里，点燃了灼热之后，这种灼热又随着血液涌进了四肢百骸里。
脚边的易拉罐越来越多，叶欢的意识也开始迷糊。在这个迷糊的意识里面，她才有勇气回忆起那些被隐藏在记忆深处里，破碎不堪的回忆。
叶欢不是什么普通的家庭。靳氏是A城的龙头公司，这几年的生意都做的很大。可是即便是这个样子，南方那边的生意靳氏也未必能插得上手。
叶氏是南方那边的企业地位和A城的靳氏一样。只不过这么多年，叶氏一直在南方发展，丝毫没有到这边来的意图，所以这边的人对叶氏知道的很少，当然也就不知道叶氏有一个一直养在外面的独生女。
叶欢就是那个独生女。
她曾经也有着一个非常幸福的童年，座位叶家的掌上明珠的她，理所当然地获得了叶家夫妇所有的关注。
那个时候，不管那个人的工作有多么的忙，都会把星期天空出来，带着一家人去外面游玩。
去动物园的时候，那个人就会把自己架到他的脖子上，带着他到处的走，去郊外的时候，那个人会带着大大的蝴蝶风筝，让自己拉着线在草坪上奔跑，海边度假的时候，他也会拿着一个小水桶，陪着自己在石头的缝隙里面找小螃蟹。
她曾经叫那个人爸爸。
而每一次游玩的时候，都有一个温婉的女人站在他们的背后，温柔地注视着他们，然后不停地告诫着，慢一点，不要摔着孩子。
她叫这个人妈妈。
是什么时候改变的呢，叶欢也记得不清楚了。
只记得那段时间，家里原本欢快的气氛陡然变得压抑起来，原本相亲相爱的父母不再说话了，爸爸很少回来，回来了也只会摸摸自己的头，告诉自己要听话。妈妈每一天都坐在房间里面以泪洗面，完全都不记得家里面还有她这么一个孩子的存在。
保姆每天照顾着自己，告诉她，家里面发生了一些小小的事情，所以父母都很忙，没有多烧的时间来照顾她。
可是叶欢知道啊，他们不是忙，而是要离婚了。
那是一个下着雨的夜晚，整天都像现在这个样子，漆黑一片，看不见什么光亮。
然后一向在家里躲着不见人的妈妈突然来到了自己的房间，哭着亲吻着自己的额头，“欢欢，你要记得，妈妈是最爱你的，妈妈永远都爱着你，知道吗？”
年幼的叶欢躲在抱着手里的娃娃，看着突然出现在自己房间没有人形的母亲，本能地觉得害怕，哭了出来。
女人说完这句话就走了。
小叶欢像是预感到什么东西，哭着爬下床，跟在女人的后面，然后看见了她这一辈子都没有办法忘记的场景。
满眼都是鲜艳的红色，掺和在雨水里面晕染成一片，茫茫的雨夜之中，叶欢直注意到那一片腥气的血水和诡异的白色。
那是一个噩梦般的回忆，父亲赶到医院的时候，身边跟着一个长得很漂亮的女秘书。
叶欢的心里像是明白了什么，对着那个曾经宠溺地叫着自己宝宝的人拳打脚踢，歇斯底里。
叶欢心疼楠楠，更多的来说，她是心疼那个在雨夜里眼睁睁看着母亲从阳台上跳下却无能无力的自己。
回忆到后来，叶欢的眼角带着泪，迷蒙中看见的不是自己母亲的身影，而是父亲的。
叶欢太久没有看见过自己的母亲了，她曾经以为会牢牢地记住她的长相。
可是在时间的洪荒里面，叶欢不得不承认，自己已经淡忘了一些事情，只能靠着那些苍白的照片凭吊着还没有完全死掉的记忆。
可这并不代表着她可以原谅自己的父亲。
就因为他的一念之差，就毁掉了一个家庭的幸福，这就是后来为什么叶栋文对叶欢越好，叶欢越不能原谅他的原因。
叶栋文站在机场，不停地低头检查着自己的着装有什么不得体的地方。
这是这么多年自己和女儿的第一次见面，他不能有一点的差错给女儿留下什么不好的影响。
在几个亿的谈判桌上都没有紧张过的叶栋文此刻华丽丽地紧张了起来。
到时候见到女儿的第一句话要说什么。
“你好”？不行，听起来太生疏，没能完美地体现出他们的父女关系。
“小欢，你终于肯见我了啊”？也不行，感觉就像是自己在生气一样，太矫情了。
叶栋文想来想去也没有想好第一句话说什么，现在又被另一个难题难到了，到时候见到女儿的时候，应该是什么动作？
叶栋文一个人在那里纠结着，觉得自己这次来太冒失了，没有一点的准备。
叶栋文想好的所有东西在叶欢来的时候全都没有了发挥的余地，叶欢看见了他就淡淡地点了一下头，连声招呼都不打，就对叶栋文说：“我先把你送到宾馆吧。”
看着女儿的眉目，还有小时候的影子，心里面谈了一口气，那句“我想和你住在一起”怎么也开不了口。带着一大箱子的礼物，灰溜溜地跟在了叶欢的后面。
坐上出租车的时候，叶栋文每一次都想开口，但是看见叶欢倒在靠背上闭目养神的样子，怎么也开不了口。
自己还在奢求什么东西了，现在女儿肯回来就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叶栋文心里面叹着气。
叶欢给叶栋文找了一家五星级的酒店，快要办理入住手续的时候，叶栋文拉着一个大箱子站在后面，小心翼翼地开口：“要不然找一个离你住的地方比较近的酒店吧。”
他的声音低了下来，带着无限的叹息和失落，“你这么多年都没有回家，我想住在离你近的地方，还能去看看你。”
“哼，”叶欢冷笑一声，不知道他现在这副自责痛心的样子是做给谁看的。
“看我做什么，你的秘书不是挺好看的吗，你这些年看的还少吗，我就不在你的眼前晃悠，脏了你的眼了。”
“欢欢，你就一定要这么和爸爸说话吗？”叶栋文的呼吸都是颤抖的，那个在商场上叱咤风云的中年男人瞬间就苍老了下来。
叶欢的紧紧地揪住自己的衣服下摆，深吸了一口气之后，才把递出去的身份证拿了回来，“我先告诉你，我那边没有什么星级的酒店，你要是愿意的话，你就随便在一家酒店住下。你自己付钱，和我没有什么关系。”
“好嘞。”叶栋文失落的情绪再次地高涨起来。
他觉得或者更多的来说，他希望这是他和女儿和平相处的一个良好开端。
因为是临近中午的缘故，叶欢也没有大费周章地先到送叶栋文去酒店，而是找了一家餐厅，将行李寄托在前面，和叶栋文一起去吃了饭。
叶栋文看着菜单，絮絮叨叨地说着：“先要一点菌菇汤吧，你最喜欢喝这个了。还要鱿鱼炒豆角，一份水晶猪脚，松鼠桂鱼，糖醋排骨，你在家的时候最喜欢吃这些东西了，要是桌子上有的话，你能多吃半碗饭。”
叶欢很不喜欢从叶栋文的嘴里听到自己小时候的事情，垂着眼睛没有任何表情地说着：“你就点你喜欢吃的就好了。人都是会变的，过了这么多年了，这些东西我也不爱吃了。”
叶栋文的神情有些尴尬，心里面全都是失落，但表面上还是装作很高兴的样子，继续把菜点完。
既然女儿能够回来，就说明总有一天她还是能够原谅自己的。
能再次见到叶欢，叶栋文的心里面是说不出来的高兴，中饭也没有吃多少，就笑呵呵地看着叶欢吃着东西，觉得比自己用餐满足多了。
叶欢受了一点，但是眉眼间都舒展了开来，比以前长得还要漂亮。
瞧瞧这眉毛，这眼睛，这鼻子，这嘴巴，那里都像是用玉雕琢出来的，怎么看都觉得好看。
靳北进到店里的时候，就看见叶栋文用着不加掩饰的目光向叶欢打量着，心里面冒起来一团的火。
现在她是什么意思，宁愿陪这种老男人都不愿意回到自己的身边吗？
他甩开同行的人，走到叶欢的面前，一把拉过她的手臂，脸上尽是风雨欲来之色。
叶栋文和叶欢父女都被这个突然而来的动静闹得措手不及，叶栋文最先反应了过来，上前去拉开叶欢的手，仔细看了一下，都红了一大片，他有些心疼地摸着。
靳北的脸就更黑了，冰冷的镜片后面闪过一丝冷厉的锋芒，冷冷地对叶欢说：“你现在就这么缺钱吗，都愿意来陪这种老男人。”
叶欢知道他是误会了，但是并不打算解释清楚，从叶栋文的手里抽出自己的手，“我是什么样子的和你什么关系都没有，我求求你要一点脸，不要在大庭广众之下闹事。”‘
“你都能做了，我为什么不能说。自己不要脸，还想要被人给你留脸吗。”
叶栋文听见这句话，整个目光都沉了下来。
他活了大半辈子，早就做到了喜怒不形于色，但是在面对叶欢的问题时，他永远不能忍下去。
这是他放在心尖上的女儿，是谁都不能欺负的。
“他要不要脸都是我的宝贝，你算是个什么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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