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汀州府
汀州府!
张宇初长这么大还没去过府城,如今虽是赶路,但也能见见世面!
他心中热切,语气多了几分感谢:“多谢大娘,我这就出发,不叨扰了!”
那妇人见张宇初礼貌有加,也慈爱了起来,轻轻挥手道:
“莫事莫事!”
张宇初望着摇晃的黑背白刃菜刀,心说没事就好。
当下便要离开。
然而他还没走出院子,远处便跌跌撞撞跑来一个老农。
那老农年纪大了,扛着根锄头跑得很急,一不留神便摔了个跟斗,锄头丢了出去,他也不去捡,但他爬了两下,又矮了下去,似乎是伤着了。
张宇初见状,也停住了脚步,想看看发生了什么事。
“老郞!”
茅屋里传来一声惊呼,接着那妇人一手提布裙,一手提着菜刀跑了出来。
“汪汪。”
黄狗大叫几声也跟着跑出来。
张宇初心思微转,先一步冲到老农身边,将他扶起,半架半背地往茅屋跑。
那妇人已经跑到近处,老农见自己老妻跑出来,连连挥手,口音浓重地喊道:“快滴跑回去,不要出来。”
那妇人不听,迎上去扶住老农才甘心往回跑。
张宇初跑的挺快,背着一个百十斤的人速度不减一路跑茅屋前。
妇人领着他跑进门去。
“啪嗒”一声,木门再次重重关闭。
嘎吱,木门又开了,那中年妇人出门抄起黄狗跑进屋。
“吼——!”
“哒哒哒哒哒——”
张宇初刚将膝盖受伤的老农放在矮床上,就听到远处传来一阵类牛似虎的啸声,紧随其后是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妇人小声叹息道:
“又来了!”
“哎,天天来,还让不让人活!”
张宇初疑惑更甚,忍不住问道:“大娘,你们说的是什么?”
那妇人与老农对看一眼,愁眉苦脸地叹气道:“哎,还不是那群混不吝的贵子贵女,隔三差五地去打猎,害的我们莫得好活!”
“打猎?”
张宇初疑惑更甚,单纯打猎也会让人吓成这样?
此时外边的马蹄声越来越近,老农夫妇也不再埋怨,而是屏息凝神,紧张地等待着。很快马鸣带着风声呼啸而过,没有在茅屋边上停留。老农夫妇具是松了口气,神情没那么紧张了。
张宇初本想发文,旁边的老农倒是一脸怒气地先跳脚骂道:“那是打猎莫,那简直是要我们命!”
“为什么这么说?”
老农解开短衫,从水缸里舀起一瓢水递给张宇初,被婉拒后自己大口咕噜起来,喝完他重重把水瓢往缸里一扔,骂道:
“哼!还用问吗啊,打猎不去山里头打,每次把那些大得吓人的野兽赶到我们田里,一踩踩掉好几片田。这眼看快秋收,他们闹一下我们一年都白做了!”
张宇初颇感惊讶,王朝以农为本,汀州府的权贵子弟如此行径难道没人约束么。张宇初暗道事情还不明朗,且多问问:
“大娘,这事官府有管吗?”
妇人给老农顺了顺气,安抚他坐下,给他擦药,继而哀叹道:“官府的老爷哪会管我们的死活喔,只有里长和村正让我们看见猎骑就躲起来,不能妨碍他们啊,否则杀了也白杀!”
张宇初眉毛一挑,感觉事情不简单。妇人却以为张宇初不信,她拉开窗户看了一眼,看外边没人,才用手廓着嘴凑到张宇初耳边说:
“郞郭你从外地来怎么会知道哩,前些天就有几个人被他们当场杀了,连尸首都带走了,里正还让我们别嚼舌头!呸,把我们的命不当命,还不让我们说?”
妇人一脸痛恨,但下一刻又语重心长地对张宇初继续说道:
“所以啊,郞郭出去了一定小心!听到了骑马的动静就赶紧躲起来,那些人凶得紧,不讲道理的!”
难得有人对他如此关怀,即使这个妇人前一刻钟还对着他挥菜刀,张宇初还是颇为感动,频频点头称是。
看张宇初这么乖巧,外形又这么可怜,那妇人起了怜悯之心,与他多说了几句话便往侧屋去了。留下张宇初和老农有一茬没一茬地聊汀州府城附近的事情。不过老农住在远郊,一年也难得进次城。除了种粮没什么见识,年纪大了又和老妻住在山野,消息也闭塞,聊得也只能是家长里短,和些见闻风志。
“老伯,我看这附近,就你一家人,你们是一直住在这里吗?”
“哎,不是呐,我们还不是逃出来的!”
“逃出来?难道你们以前是城里的人?”
老农摆摆手:
“那倒不是,我和你大娘以前是府城里地主老爷的佃户,后来逃难的时候,跑到这里来了。这里的地能种田,咱也就不想回去了!”
张宇初稍作回忆,好像过去十几年汀州还算风调雨顺,也没出现过什么乱子。有些好奇道:
“我看着屋子,也有十来年的历史了吧?”
茅屋虽然有修缮过的痕迹,但外墙龟裂,内里斑驳,看着便是年代不短了。
谈及时光,老农颇多感慨:
“是啊,快二十年咯!想当年,日子倒是真不苦,虽然要帮主家干活,劳累的很,但靠近城里,农闲时候,可以去做工卖苦力,还算是吃得饱!”
老农眯着眼,细细回想着当年的时光,有些许怀念,也有些许遗憾,但他很快便消沉下去:
“那时候,我家郞郭,也还活着。可怜他咯,当兵喲,莫得跑出来......”
“这样啊,真遗憾......节哀老伯。”
老农摆摆手,眼里有些哀伤,脸色却露出释怀的笑容:
“莫事莫事,都二十年哩,早看开咯!”
紧接着,张宇初有意绕开了这个话题。问了些当地的气候,年成好不好的专业性问题!
一提到种地,老农便来了精神,开始絮絮叨叨地抱怨最近天气反常,官府增收税粮等事,这些却不是张宇初所关心的。
张宇初看老农状态好些了,便观望一番天色,辞行道:
“多谢老伯,听老伯一席话,小子受益良多,天色渐晚,我还要赶路,就此别过!”
“哎,你定一下!”
张宇初一愣,不知老农要说什么,便见妇人解了脏布裙走进来:“郞郭留下来吃了饭再赶路吧?这边去城里就十里路,快滴很哩!”
乡人大多一日两餐,此时刚过晌午,离夕食时间尚早。
张宇初看妇人身上有烟灰,知道她为了招待自己专门提前开了火,他不由感慨乡人淳朴。而且以成年人的脚程夕食之后赶十里路,在天黑前入城并非难事,但他不是很想逗留,语气中带着迟疑:
“这......”
“害呀,客气什么,出门在外不容易,婶子给你做了点热食,你先暖暖胃!”
说着就拽起张宇初的手腕往侧屋走去。
张宇初婉拒不得,有些哭笑不得地被拉到侧屋内。
侧屋不大,进门就是土灶和一张用木头自己钉的饭桌。
妇人拉着张宇初坐上长凳,给他添上瓷碗和筷子,便去起锅。
“郞郭坐坐,老郞啊,去取点酒来!”
“好咯!”
灶台底下炉火正旺,锅盖压不住热气,扑腾扑腾起伏。
“呼呼——”
锅盖打开的一瞬间,热气洋溢,一股香味飘开。
“咕咕咕咕。”
张宇初的肚子不争气地叫了起来。
饭菜上桌,一碟菘菜,一碟笋干炒腊肉,一小盘馒头。
菘菜常年都有,难得有肉,而南人多是吃米饭,鲜少吃馒头。张宇初好多天没吃过炒菜,不由食指大动,抓过一个馒头就着两碟菜吃起来。
那笋干炒肉尤其香,张宇初吃了一口便回味无穷:
“这是......鼠干?”
老农端着坛酒也上了桌,见张宇初吃得畅快,点头道:
“是头年冬天捉的田鼠,怎么样,还吃得惯么?”
“吃得惯,挺香!”
老农乐呵一些,开了酒封,一股淡淡的酒味飘出。他给张宇初和自己倒了一碗,张宇初看的通切,这与其说是酒,不如说是酒糟,半碗酒糟半碗酒,闻起来还行。
张宇初喝了一口,酒水入胃,清凉沁人,酒糟软糯,嚼起来微甜。
喝了两碗酒,老农明显比之前话多起来,二人又多聊几句,妇人坐在灶边煨火,时不时搭一句。妇人还记得张宇初问过龙虎山的事,便又断断续续补充了些口相关的见闻,倒是让张宇初对龙虎山多了几分了解。
等吃完了饭张宇初的包袱里多了两个馒头和一枚鸡蛋,他与老农夫妇依依惜别,心中更有几分暖意,整装离开。
“龙虎山真的已经封山了吗?”
沿着越来越平整的官道走着,张宇初对老农说的这个消息格外在意。据说龙虎山在约二十年前,便已停止接纳香客,也不再招收弟子。曾经的第一号道门,就此闭门谢客,也鲜少门下弟子打着龙虎山旗号在外行走。这些年,几乎便没有了龙虎山天师府的消息。普通人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老农夫妇也是道听途说,不晓得当真不当真。
“可白鹤道长让我去一趟,莫不是诓人?”
“想也无用,眼见为实,还是亲自去一趟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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