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水遁
众人之中不乏眼睛好使的，也都看到了车上的东西，顿时窃窃私语起来。
直到车辆渐渐走远，司队正和名叫元宣的阴鹜男子小声对话两句后，一同站到人群之前。
元宣一言不发，司队正则神情严厉：
“肃静！”
他有意压下人群的声音，低吼声让不少人吓了一跳。
周围的军士更是默契地举枪威慑。
一时间众人胆寒，不敢再发出声音。
司队正不屑地哼了一声：
“算你们走运，萧公子开恩，你们搜身检验无碍之后，便可离开。”
这话让人群之中多了许多声叹息声，他们如释重负，纷纷露出庆幸的神色。
张宇初和行脚商等五人紧绷的神经也稍稍放松了些。
但司队正的话并未说完，他对着最靠近张宇初几人的军士下令道：
“把先前五人带出来！”
先前五人？
众人先是一惊，随后纷纷看向张宇初等人，不少离他们近的慌忙退开。
张宇初早有开溜的打算，没想到司队正居然死盯着他们不放，这下不跑也得跑了！
他在司队正刚说完话的时候，便小声喊道：
“我要跑了，你们来不来？”
行脚商脸色剧变，犹犹豫豫不敢下决断，奴仆却一咬牙，颤声道：“跑！”
“好，跟着我！”
张宇初立马便打算往河边冲。
令他和众人没想道的是，有人居然跑得比他更早更干脆！
只见一个穿长衫的年轻人别着下摆飞快地跑向河边，他一边跑一边侧眼观察巩楼之上的弓手。
“咻——”
一箭破空，他提前躲闪一下，恰好避开。
张宇初已看事情可行，第二个冲了出去。
紧跟着他的是奴仆。
二人上空是第一波箭雨，但他们只能赌了。
张宇初学着前面的人一样，侧眼紧密关注上面的情况，跑蛇形步左躲右闪，一时间没有中箭。奴仆本来紧跟着他，却因为速度跟不上，很快落在后边，身中数箭，当场毙命。
这时行脚商刚好从他身上跨过，脸色苍白，双腿一软，被后边的军士追上，穿了个透心凉。
指名要带走的五个人里，四个都开跑了，唯一剩下的一个站在原地茫然片刻，被一脚踹倒，两柄长枪交叉按住他的脖子，不敢有丝毫动弹，眼睁睁地看着前面四个人，两个跑到河边，两个死在不远处。
军士们还在追，弓箭则射到第三波。
张宇初已经追上那么长衫青年，二人似乎已经胜券在握。
然而箭雨却无情地瞄准他们，刷刷直下，张宇初连续几个翻滚，侥幸躲开。那名长衫青年却在一脚即将迈入河水的时刻，背心连中几箭。僵直地扑倒在水面上。
张宇初默默为他叹息一声，手脚并用，四肢前扑，钻入水中！
他一入水，便憋气疯狂往下潜。
箭枝从几个方位射来，但入水之后为之一阻，速度慢下来，张宇初如同一尾鱼灵活游开。
他越潜越深，箭枝射到他身边时，已经失去了动力，而是随着水流漂泊。
“很好，现在该往上，还是往下？”
张宇初感觉威胁已经不大，现在要考虑的是顺着水流往下，还是逆流往上。顺流游得快，但是下游容易河水渐深，水流更快，要是体力不支，很可能不用岸上有人等他，他自己便交代在水里了。
至于上游，逆流往上，如果有人蹲守，倒也是麻烦。
他思考一二，未曾想追杀转瞬即到！
一条锁链在他始料未及的情况下，破水追来。锁链的顶端是尖锐的十字锥，那十字锥在水中高速旋转，带动水流像是长眼睛一样直扑张宇初！
“噹噹——”
轻灵悦耳的链条声在张宇初的耳中却成了索命的魔咒！
张宇初快速拍打着水流，期望以最快速度远离那越来越近的凶器。
然而他的努力的是徒劳的，即便张宇初扭得极快，十字锥还是刺中了他的肩膀。
钻心的疼痛！
那十字锥入肉以后卡在血肉里，几乎钉到骨头！
张宇初的左肩疼痛无比，手臂霎时间失去力气，他蹬了几下水，发现自己就是上了钩的鱼，根本挣脱不开。
而锁链的那头，似乎是感应到了猎物，一股大力传来，将张宇初不断往上拖！
张宇初用力掰着十字锥，胸腔的空气越来越少，他吐出几个气泡，右手摸向包袱。
那头拉扯的力道越来越大，他几乎无力反抗！
但他还是摸出了一把匕首，用力朝肩膀扎去。他知道锁链一时半会肯定砍不断了，为今之计，只能把十字锥挖出来！
他紧咬着嘴唇，双目发红，毫不犹豫一扎，一转，再用往外挖。
十字锥带着一块血肉，分离开来！
那头的力气未收，锁链已经成了断钩的鱼竿，失去作用。只是它在离开时，钩扯住张宇初的包袱，连带着包袱一起被勾出水面。
张宇初不敢冒险去抓包袱，也没时间检查伤口，咬牙硬挺着往上游游去。
水面上的骚动已渐渐平息。
司队正指挥长手下军士收拾残局。
边上名叫元宣的男子，慢慢收回锁链，他抓着手里湿淋淋的包袱和残破的碎肉端详片刻，对着凑过来的司队正发说道：
“让他逃了。”
元宣的声线很低，音色很沙，说出话来不带感情。
司队正无法判断元宣的话语是失望，或者其他情感，他斟酌一二，接道：“不如打开看看？”
他的想法是，只要有一丝能证明张宇初身份的信息，他便会悄悄将人挖出来，再悄悄地埋掉，将整个事情悄悄地处理掉。
元宣看了眼司队正，目光中没有赞成也没有反对。不过过了会，他的指甲在包袱上一勾，包袱便解开了。二人仔细翻看之下，虽然没有找到被张宇初贴身带走的牌子，但一本残卷却极大地吸引了他们的注意力。
“这是......邪法？”
司队正语气严肃中带着激动，他没多想：“倒是有所斩获，足够给公子交代。”
元宣稍微思考后，也缓缓点头：“你派人去沿河搜查，尽量捉到那人，生死勿论。”
“嗯，我正有此意！”
司队正一句吆喝，唤来一些军士，吩咐他们分队搜索张宇初的下落。
而元宣则提着包袱入城去。
张宇初正疯狂的逃命，他十分担心那锁链会再次追来。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失去包袱他的机会一无所有了，但也因此捡了一条命。
岸上对张宇初威胁最大的元宣没有再追杀他，他中途小心换了几次气，一路顺利往上游到了一片植被秘籍的水域。接着芦苇和水竹子的掩护，他终于找到机会爬上了岸。
上岸后他简单采了点草药咀嚼后吐出，敷在泡得发白发紫的伤口上。而后脱下湿透的衣服撕成合适大小，包裹住。这才松了口气。
他躲在芦苇背后，观察着这一片的情况。
这里离城墙的边角有些远了，因为是山水相逢的地方，算是天然的城墙，张宇初往上走了一小段，发现只要翻上一个不高的陡崖，便算是入城了！
河水在这一段被分流入一个天然的石桥的洞里，而这条分流，则会经过城区，成为府城人民的日常饮用水源。
也是为了保护水源，在这条分流附近的矮崖上，有一个哨岗。
天色黑了，张宇初能看到那哨岗里的火光，他偷偷摸了过去。
刚靠近，他便听到了里面传来了闲聊声。
“我们怎么这么命苦啊，同样是戍卒，偏偏被分配到这种地方来！吃的只有干粮，半月才休沐一次，天天守着这点地不能挪窝，真是闲也闲死人！”
“嗨，你就知足吧！左右不过是端碗饭吃，你不看看那守正门的，天天日晒雨淋，根本不敢偷懒！更别提狩猎队的那些正兵，别看每日好酒好肉供着，哪个不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不知道哪天就没了。”
“就是，这地啊，闲是闲了点，总归不用担惊受怕，多轻松的差事，让我换我还懒得换呢。”
“好了，你们几个，待会要巡夜，都准备准备！”
“喏！”
“知道了，头儿！”
“早就做好准备了，就等巡夜完美美睡一觉，明天就休沐啦！”
......张宇初耐心听了会，大致判断出里面有四个人，或许更多，不过并不算棘手。但他没有打算硬冲进过去，既然敌明我暗，自己又负伤在身，还是偷偷潜入为上。
他早已接着岗楼里的灯火，分辨出了这里的地势分布，这附近的树木都不怎么高大，躲在树上很容易被发现。反而是岗楼的楼顶上虽然是瓦片，但倾斜不大，且基本属于视野盲区，想来不会有人注意。
于是张宇初紧贴着墙壁，在听到开门声的同时，立刻翻身上瓦，身形落在瓦片上的轻微声响被开门声和交谈声覆盖。
张宇初居高临下看到三个普通军士手持简易的长矛走了出来，打头的那个手里提着个灯笼，出门后就开始四下探照，而后带人走远。
张宇初目光冷漠地注视着三人走远，也在认真听岗楼里的动静。
没有等多久，灯笼的光线越来越暗，人走远了。
底下也没什么声音，时机已到，他轻手轻脚准备下去。
忽然，他余光一扫，停下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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