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千钧一发
石门处,众蓬莱阁弟子正倾尽全力朝屏障输送气机,这才勉强维持住整个屏障的稳固,使之没有被屏障四周的魔化人撞破防御。
这些弟子个个面容惨白,而这表明他们早已是强弩之末了,自顾尚且不暇,又哪有余力去救灵芙儿?
其余蓬莱阁弟子正与莫离激斗着。
其中几名弟子想冲向灵芙儿处帮忙,无奈莫离就是纠缠阻止不让,任凭那些弟子如何好言软语地恳请,就是说不动莫离改变主意,浪子回头。
至于“蓬莱子”,一心二用尚力有不逮,如何能对灵芙儿这边施以援手?
最后就剩下那些手无缚鸡之力、渴求保护的安易城百姓了,又如何能指望他们?
南山叹了口气,暗暗摇头,只能干着急。
似乎没人能救下那只狐狸,眼下能救下她的,似乎就只剩下自己!
没有丝毫的犹豫,南山当即打算将自己的魂魄从石像中抽出,然后操控那团仅剩的未被石像汲取精华的血肉,咬牙准备冲向灵芙儿那边。
她于他有救命之恩,所以即使他因此魂飞魄散也要护她周全,哪怕这周全只能持续片刻。南山在心里这般告诉自己。
然而意想不到的是,一层突如其来的屏障忽然阻隔了他的去路。南山忙传音给“蓬莱子”,让他立刻中断屏障放行。然而,他久久没有得到“蓬莱子”的回应。
南山很快便想到了原因。
这臭老鬼定是出于私心,不想让义兄昌禾大帝死,所以宁愿牺牲掉自己的徒儿。
南山越想越觉得这猜测很有道理,开始对“蓬莱子”愤怒咆哮。见自己无论如何向那老鬼大吼,无论怎么贬损、侮辱他,但那老鬼就是毫不理睬,久而久之,南山也就渐渐对自己能劝说“蓬莱子”改变主意的想法,不抱任何希望了。
难道我真的救不了她?
难道她真的没救了?
难道我真就只能眼睁睁看着那道单薄红影,就这样在眼前香消玉殒?
一想到那道红影即将面临的凄惨结局,南山只觉得万箭攒心。
不,或许还有希望!
南山想到了一个能救灵芙儿的方法。
若能让自己的魂魄尽快融入石像里,届时他再借助那具强悍肉身,或许便能撞破眼前的屏障,瞬移救下她。
南山的眉头始终紧锁着。
的确,或许唯有这样才能救下她,但这谈何容易?
况且,还有一个最关键的问题:那道摇摇欲坠的身影还能坚持多久?
不过,这个念头一闪便逝。因为他知道,与其在这里浪费时间,唉声叹气地忧这忧那,倒不如立刻采取行动。如此,或许灵芙儿还有一线生机!
灵芙儿的呻吟声越来越弱,南山的心也跟着越来越沉重。
关心则乱,灵芙儿命悬一线的处境让他紧咬牙关,操控着自己的灵魂,用力一点点地向石像里挤。
但随后他无奈地发现,挤得越用力,所受到的排斥也跟着越大。就在他不知所措、心如乱麻时,南山急令智生,忽就意识到一个问题。
既然那具石化肉身本来就是自己的,可为什么它会对自己生出排斥?
而这是不是意味着如今的我,与当年的大帝还有着不同?
也许正是这些不同,让肉身始终不肯认我做主。
若这假设成立,那么,自己与当年的大帝究竟还有什么不同呢?
昊魇那厮也亲口说了,我就是大帝的转世,既然是转世,那我们之间应该不会有太大的差别。
除了……
南山双目忽然放光。
记忆!
对,关键就是记忆!
南山猛然想起了脑中昊魇留下的那几个封印,据他说里面封锁的就是自己的记忆。
眼下或许只有冲破了它们,肉身在读取到那些属于大帝的记忆后,才会认主,允许自己与石像彻底地合二为一!
想到这里,恍如一个溺水者临终前抓住一条木板的南山,顿时精神一振,立刻闭眼将所有精神都集中到脑海里,开始冲击那几道已出现淡淡裂痕的封印。
一下,两下,三下……
如飞蛾扑火,纵然每次撞击都让他心神剧痛,可南山毫不在乎,咬牙坚挺。
南山的耳畔始终响着那道红影无比虚弱的低吟,他能清晰感受到灵芙儿此刻无比艰难的处境。她的摇摇欲坠与屹立不倒给了他坚持下去的毅力与决心!
最重要的是,这道红影曾不顾一切地救过他。
士为知己者死,君以知己待我,我必以知己报君!
南山在心里如此咆哮,任由自己的意念被撞得支离破碎,但仍旧固执着苟延残喘。
终于,那道红影再也支撑不住,倒下了,倒在了血月映照下的那片血泊里。
而南山的心也跟着狠狠揪了下。
灵芙儿忽然抬起了头那双被鲜血浸染得略显迷离的眼眸,正饱含深情地望向石像这里。
恰巧他也在看她,四目相对,竟都是无语凝噎。
“就差最后一点了,死狐狸,为什么不再多坚持一会儿!”南山在心底歇斯底里地咆哮。
那道早已面目全非的意识忽在此刻全力爆发,瞬间轰碎了所有封印!
灵芙儿看到石像已睁开了眼,那双金刚怒目里蕴含的愤怒与痛苦,让她心里没来由一甜。
“果然,他还是蛮在乎我的嘛!”灵芙儿如此想。
她忽然想起不久前的那一幕。
当看到那个已是一团肉球的可怜傻瓜,不要命地想冲向了自己时,她忙传音央求师父无论如何也要拦住那“榆木脑袋”,否则她就立刻自刎给他这个死老鬼看。
灵芙儿眼前忽然一花,原来是柳回春那致命的一刀到了,如一轮弯月划向她的颈项。
双眸被那凌厉的刀光一刺,南山忍不住落下两滴泪来。
与此同时,耳畔传来“蓬莱子”迟到的转述:“刚才不是我要拦你,是她,是她以性命相要挟,让我一定要护你周全,绝不让你死!”
南山一震,旋即双目一下子变得赤红起来。一声轰鸣自他意识里响起,所有被封印的记忆,忽在这一刻,如万蜂归巢般齐齐涌向他的脑海。
南山无暇顾及脑中突然多出的记忆,而是闭目体会魂魄与石像之间的那种微妙联系。
意识经历了一盏茶的时间,但在现实中却只是一刹。
再睁眼时,南山已与那座神像合二为一,拥有了一具举世难敌的强悍肉身。
心念一动,南山已一步跨至灵芙儿身前,屈出两指,于生死一线间及时夹住了刀身。未等柳回春反应过来,血色弯刀便已寸寸断裂。同时,灵芙儿的身体被他轻轻扶起。
当看到“红狐狸”一脸痴傻的瞅着他时,南山心海里不由地荡漾起一层温柔的涟漪,脸情不自禁地一红。他下意识想松开了扶着的手,谁知却被灵芙儿紧紧反握住。
南山想挣开那只“狐狸爪”,但看到“红狐狸”一脸央求的神情,尤其是她那浑身是伤、摇摇欲坠、可怜兮兮的模样,终究没有狠下心来如此,任由她握住。
瞅着这个紧拽住自己一条胳膊不停摇啊晃的小丫头,南山嘴角情不自禁勾起了一丝笑。这一笑,不仅是为自己能救下她而心情愉悦,更为他在最后那一刻,终于看清了自己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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