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八章

无边的黑暗之中，寂静无声，一行人紧紧贴在一起，收紧呼吸，细细感受一墙之隔的头顶的一切。

        脚步声就在他们头顶，无比清晰的火星子自四溢的声音近在耳边，火星子缓慢移动，他们的呼吸也跟着变轻，因为脚步声从慢慢靠近，变成了在头顶盘旋。

        它们显然是发现了脚底的异常。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房间内响起了脚步声之外的一种声音。

        这道声音听起来像蛇吐信子，噗呲噗呲，但音节更加短促有力，似乎是带着情绪传达某一种讯号。

        简瑜闭上眼睛感受着周围的一切，视野里仍旧一片黑暗，一点提示都没有，她没有办法算到头顶的东西跟什么生物有关。

        “噗呲噗呲！”

        “噗呲呲——”

        冰冷的气息通过地板细小的缝隙洒落在他们头顶，宛如冬夜刺骨的寒风。

        这种情况已经可以猜到头顶的东西，正在弯身打量脚底的地板。

        简瑜正在脑中描绘头顶的东西的外形，猜测它们身子和四肢细长，浑身是冒着火星子的坚硬鳞片，整体就像常年生活在冰雪地带的蛟龙。

        想到这里，简瑜听见头顶响起沉重的脚步声，这声音趋近于踩雪声，伴随着断断续续的“噗呲噗呲”声。

        脚步声越来越远，不过一分钟，外面的世界就清净了下来。

        它们似乎离开了。

        不过路景没有出声，其余人也不敢开口，就这么安静的站在黑暗中等待，不知过了多久，令人心惊的踩雪声再一次出现了。

        紧接着是一道清脆的孩童声：“妈妈，我们今天晚上真的要在这里睡觉吗？”

        “当然啦，只是休息一晚，没事的。”回答问题的是一道温柔的女声。

        他们都不傻，能明显看出来这是在吸引他们上钩的伎俩，只是有点奇怪，为什么它们知道他们在这里，却要用这种方式吸引他们现身？

        简瑜想到了一种可能，也许只有跟它们面对面，完全将自己的面貌展现出来，它们才能对他们造成威胁。

        昨天晚上，她睡不着，于是来回把林树松和杨组长交谈的那段录音听了几遍，虽然只有短短三句话，但反复听几次就能发现，最后一句话有点关键。

        林树松当时是以一种戏谑的语气说出的这话：“你们现在抬头，就能看到我的新发现是什么了。”

        而尸检报告上，他们受伤最严重的地方就是手部、胸膛还有大腿。

        因为这三个部位可以通过折叠身体达到遮挡脸部的效果。

        简瑜推测，当时的情况很有可能就是杨组长他们一抬头，就被迅速攻击了手臂，接着是胸膛，往下到了大腿。等他们无法反抗的时候，就把他们慢慢凌虐致死。

        期间，杨组长一行人可能发现了直视它们就会被攻击，所以在他们扭动脖子反抗时，它们又开始攻击他们的脖子，用爪子固定他们的脖子，令他们无法转头。

        所以在不被直视的情况下与头顶的怪物正面交锋，他们也有一定的胜算可以赢。

        可现在的问题就是，这一切都只建立在她的推测里。

        简瑜闭着眼睛沉思半分，略过人群停在于水跟前，牵起她的手，在她掌心一笔一划的写道：“我有一个猜测，那些东西或许只有看见我们的脸，或者是眼睛，才能对我们进行攻击。”

        于水细细感受着在她掌心写字的指尖，指腹有一层薄薄的茧，写字行云流水，像在作画。

        于水很快将眼前的人跟简瑜对上号，回想起简瑜写字的手，她愈发肯定了。

        她学着简瑜，在她掌心写道：“为什么呢？”

        简瑜说：“说来话长，你听了杨组长手机里的最后一段通讯录音没？”

        于水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回复：“明白了，不过太冒险，无论如何，现在也不能跟它们正面交锋。”

        简瑜明白于水的顾虑，闭了嘴，安静的待在一旁。

        头顶响起了细碎的脚步声，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远，它们似乎离开了。

        咔嚓一声，地板之下亮起了一束光。

        简瑜回头看，发现光源来自路景手中的检测仪器。那仪器不过巴掌大小，用处却很大。

        路景说：“他们离开了，方圆两公里内，没有生物朝我们走进，我们暂时安全了。”

        见路景打开了灯光，其余的人也纷纷用手环照亮这里，漆黑的房间霎时间被亮光填满。

        这是一间杂货间，道路两旁摆放着两个四层高的货架，上面摆放着一些空瓶子，里边结满了蜘蛛丝，灰尘清晰可见，看起来已经废弃了很久。

        路景走到左手边的货架跟前，用手指在第三排从左往右数的第四个瓶子上敲了五下，随后他看向于水，抬下巴指向另一面空着的墙壁。

        于水立刻会意，走过去在墙壁上观察了会儿。

        路景说：“在你肩膀的正前方那个位置，敲五下就可以了。”

        于水照做后，周遭顿时响起一阵石块摩擦的声音，随后，众人就看见那扇空白的墙壁，出现了一扇门，正朝内缓缓打开。

        出现在眼前的是一条长长的通道，一股冰凉的风迎面刮来。有过训练的警员很快意识到通道尽头还有另一个打开的出口。

        通道不宽不窄，刚好容纳两人并肩通行。路景在前边带路，其余人三两一对在后边跟着，简瑜跟于水并肩走在队伍末尾。

        现在七点零七分，天空已经黑透。远在八十公里外的市中心公安局，检测室内，夏直坐在观测手环动向的荧幕前，原本一脸认真的表情骤然被惊慌取代。

        监测屏幕上，几个聚在一起往前走的小红点忽然齐齐消失了。

        夏直揉了揉眼睛，不敢置信的按下查看手环行动轨迹的按钮，屏幕上探出一个红边黑底蓝字的方框：未检测到活动踪迹。

        检测设备全球通用，不管走到哪里都不可能失效，而他们在一阵疾驰后停下来缓慢行走了一阵，又在原地等待了一段时间，然后就全员消失了。

        夏直找来对检测设备无比熟悉的周北，将情况完整的描述之后，周北心里升起一阵疑惑：“有没有一种可能，断联区有一个快捷通道，走过去就到了复制体的老巢？”

        这个老巢谁也不知道是哪，总之不可能是他们现在生存的地方。

        夏直愣了一瞬：“那我们现在怎么办，要派人去找他们吗？”

        周北冷静道：“先试试能不能联系上他们。”

        夏直摁下通讯按钮，屏幕再次探出一个方框。

        ——未检测到活动踪迹。

        没有遭遇危险，生命体特征在十分钟前还完好，然而才过了几秒钟，一个小队的所有人就突然凭空消失了。

        夏直想不明白于水那边发生了什么，坐在椅子上，急的反复按通讯按钮，机器也不停给他反馈：未检测到活动踪迹。

        周北安慰他：“先别急，他们现在至少人没事。先开会商量下怎么做，打听下别的地方有没有出现这种情况，没结果明天一早出发，顺着他们的行动轨迹找过去就是了，到时候不管如何，都能知道他们怎么样了。”

        “可是……”夏直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没说出口。

        明天出发，抵达小队最后的活动点至少需要半天时间。

        不算上小队之后的活动时间，赶到消失点至少也需要十二小时，这期间能发生的事情太多了。

        另一边，路景领着一行人直走到通道尽头的分岔路口，左右两边的路长得一模一样，幽深漆黑，都吹送来阵阵凉风。

        简瑜看了眼抵达岔路口的时间，二十二时三十五分零六秒。

        她在心中默念左边安全，在路景分析的时候出声说：“我算了，左边的路比较安全。”

        简瑜的调查能力是有目共睹的，没有出过错，每一次都算的非常准确，路景也非常信任她，但这条路他走过，刚才的短暂思考也只是在回忆。

        路景摇了摇头：“不行，这次你算的结果可能有误，我不能让全队的人跟着你冒险。还是右边比较安全，风也是从这里来的。”

        路景在警局待的时间长，参与了无数次重要事件调查，在队里威望较大，他反驳了简瑜的建议，众人都比较认同他的推测。

        简瑜知道自己说什么也无法改变众人的观念，再加上于水歪头对她说了句抱歉，她彻底沉默了，跟在队伍的末尾。

        右边的路越往前走越是阴冷，一路上，他们像是从热带雨林穿越到了北极，骨头都在打颤。

        而这条路很快到了尽头，空白的墙壁再次出现在眼前，在没有任何提示下，这无疑是一条死路。

        路景聚着仪器思索了半分钟，手指在空白墙壁不同的位置点了几下，像在输入密码。动作停止的瞬间，空白墙壁也给出回应，一扇门凭空出现，向内打开。

        出现在眼前的是一间杂乱的研究室，各种机器堆在一起，上面爬满蜘蛛丝，落满了灰尘，显然已经废弃了很久。

        当明亮的灯光填满研究室时，有人发现，墙壁上有一排向上行走的人类的脚印，一路延伸到墙壁的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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