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世子自燃（十一）
那姑娘服了药之后，不久便慢慢睁开了眼。
不同于之前满眼混沌，现在的她眸子清亮，从眼神中便可看出她如今十分清醒。
那姑娘环顾了四周，看到自己身旁满脸关切的云曦瑶，往远处一看，又看见面带惊异的容琅、裴桓。那姑娘抿了抿唇，眼里同样是有着讶异：
“你们是谁？”
“我们是来救你的。”裴桓沉声道，“你还记得安玉吗？”
那姑娘一听这个名字，条件反射地瑟缩了一下，有些惊慌道：
“他……他来了？他在哪？”
一边说着，那姑娘向四周张望着，眼神一寸一寸地掠过周围的墙壁，那么多形貌可怖的、曾经施加到她身上的刑具，忍不住蹲下来，用双手环抱住自己。
看起来十分缺乏安全感，是个十足的自我保护的姿态。
“你别害怕，他不在。我们是来帮你脱离他的掌控的。”云曦瑶温声道，“而且他再也不会伤害到你了，因为他死了！”
“……死，了？”那姑娘闻声僵了一瞬，有些机械地抬头，像是不敢置信，“他可是安国公世子啊！谁能杀得了他？”
“事实就是如此，他确实是死了，而且是自燃而死！”容琅挑着眉道。
“自燃？哈哈哈……”那姑娘一听先是瞪大了眼，随后心底涌上一阵快意，似哭似笑道：
“他作恶多端，连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了！这分明就是上天降下的惩罚！”
“当初他将我强掳到这鬼地方，也一定不会想到自己竟会是个这样的下场吧哈哈哈——”
那姑娘一看就是在这里憋久了，乍一听到大仇得报，笑得直不起腰来，好不容易抬了脸，满脸却还是挂着两行清泪，那泪水冲刷了她面上的鲜血与尘土，能看出来底子不错，是个清丽的美人。
“等等，你说你是被他强掳过来的？可否细细地说来。”裴桓皱眉道。
“事到如今，我也没什么好忌讳的，”那姑娘笑够了，随意抹了抹脸上的泪，爽快道：
“我本是苦出身，家里无父无母，家里还有个尚未成人的弟弟要养活，长得还算不错，小时候学过唱曲，迫不得已只得出来靠卖唱为生，给自己取了个艺名，叫玲珑。”
说着，那姑娘，也就是玲珑，哽咽了一声，忍不住擦了擦涌出的泪，平复了一下情绪，接着道：
“那天被我们街头的恶霸看上了，非要纳我为妾，可听人说他家里都有十几房小妾了，我自是不从，没想到他还想当街强抢。”
“当街强抢？他不怕有人来抓他？”云曦瑶忍不住出声道，觉得十分不能理解。
“那卫队的队长是他的姐夫，这条街上根本没人敢惹他。”玲珑叹了口气，显得颇为无可奈何。
“真是欺人太甚！我朝竟还有这般害虫！”裴桓用力一捶墙，怒道。
他是个自小学圣贤书的，后来又到了沙场，最是嫉恶如仇。于是他一听此事便竖眉立目，眼中似有火焰欲喷薄而出。
玲珑一看他这样，有些怯怯，哆嗦了一下，吓得不敢说话。
“你身居高位，自然是看不到底下人的横行霸道，那街头恶霸不过是一只小小的臭虫，连见你一面的机会都没有。”容琅哼了一声，“水至清则无鱼，这世上总会有恶人，也总会有被恶人欺压的好人，当然也不乏像你这样嫉恶如仇的人。”
“你也不必如此惊讶，就算是再清明的盛世，也会有这样的害群之马。”
裴桓动了动唇，想反驳，却又觉得他说得有理。
世上恶人太多，他的确抓不完。
但他可以见一个抓一个，哪怕少一个恶人，那这世上就会少一个甚至更多被欺压的好人。
“没事玲珑，你接着说，不用管他们。”云曦瑶朝玲珑安抚地笑了笑。
玲珑点了点头，接着道：
“我那时很绝望，还以为自己这一生都要断送了。却没想到有一个公子竟然帮了我，那个公子就是安国公世子，安玉。”
玲珑说到这，眼中有些恍惚，她又忆起了当时的那一幕，俊俏清雅的白衣公子翩翩而立，不需要多说什么，只挥了挥手，身后便有一众家丁冲上来赶跑恶霸。
那一刻，她是真的很感谢他，甚至还动了心。
“后来，恶霸被赶跑了，安玉他亲手扶起了我，告诉我那恶霸暂时被赶跑了，但以后可能还回来找我，问我想不想来他府上做个女使。”
玲珑苦笑一声，“我又有什么法子呢？他看起来那么诚恳，又刚刚救了我，还帮我分析利弊，我自是千恩万谢，主动带着弟弟去了他府上，被他哄着改签了奴籍。”
“后来，我才知道，他就是大名鼎鼎的安国公世子，是个最温和的好人。”
玲珑加重了“好人”这两个字，咬紧牙关，表现出极大的恨意，接着道：
“刚一开始，他很关心我，明明是世子之姿，却屈尊降贵经常来看我。可后来他将我调到他身边，做了贴身女使，还总是对我动手动脚，我就觉察出不对来，想带着弟弟偷偷逃跑。”
“可是你的奴籍在安国公府，私自出逃犯了律法，安国公府若是想抓你，只需全城贴上告示，你根本就逃不了！”裴桓从律法的角度提出了质疑。
“对，没错，我是天真了。”玲珑苦笑，“安国公府家大业大，我逃出去没多久，便被客栈的老板给抓了，他将我直接扭送至安国公府，就为了那点赏钱。”
“其实一开始我很害怕，我那么不识好歹地从安国公府逃跑，或多或少总免不了皮肉之苦。”玲珑眼中流露出恐惧之色，“可是安玉见了我，只是笑眯眯地让下人将我松开，还亲手为我松了绑，只是没松完全，我的手还被绑着，他一边松着，一边在我耳边笑着说，”
玲珑咽了口唾沫，“他说，不听话的小姑娘是会受到惩罚的啊。”
云曦瑶听到此处，皱了皱眉，口中吐出二字：“变态。”
“对，他就是变态！我当时都愣住了，眼睁睁看着他为我向他爹求情，像个木头似的被他牵着走，一直到他房里，我才反应过来，挣扎着想逃跑，可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怎么能拧得过他这么高大的男人？”
玲珑闭了闭眼，似乎想起什么不堪回忆的悲惨经历，半天才缓过神来：
“他在我眼前打开了这个密室，将我拽进去，我眼睁睁地看着密室的门一点一点地关上，于是……我看到了这里的床，还有墙上挂着的这些，不堪入目的东西！后来，我被关在这里，整整三天三夜！”
“对了，你们知道这些用来干什么的吗？”玲珑笑着问道。
云曦瑶环顾四周，看着墙上的鞭子、戒尺、竹棍……再看看眼前血迹斑斑的玲珑，突然有了一个不太好的猜测：
“难道是……”
“没错，就是你想的那样，这些东西是安玉在床上用在女人身上的东西！”玲珑笑出了泪，恨声道：
“他就是个变态！”
“不仅如此，他还喜欢收集一些女子的血，在头一回的时候就将衣服垫在女子的身下，待它沾了血后，就自顾自地拿走，面上还带着笑，像是捧着什么宝物。”玲珑面带厌恶。
“叮——恭喜宿主完成支线任务：安玉不为人知的古怪癖好，奖励积分1000分！”系统音响起，001这一回终于大方了一把。
云曦瑶听着系统的播报，微微松了口气。
原来如此，她终于明白了。
所以之前她在安玉的柜子里翻到的那些沾着血的衣物，其实不是安玉将人害死的证明，而是他的个人怪癖，他就喜欢收集这些。
而墙壁上的东西也不是刑具。
那个手铐用来铐住被虐待的女子的双手，让她们不能逃离；
修长的竹棍看起来细，可打在人身上一下就是一道红痕；
也许她之前捡起的那个奇怪的绳子，真的是用来堵住女子的唇，她们被虐待着，痛极了忍不住死死咬住那个绳结，涎水混杂着鲜血流淌而下；还有鞭子……
等等。
鞭子？女人……云曦瑶电光火石之间好像抓住了什么，她猛然抬头看向玲珑：
“除了你，芍药是不是也来过这里？”
“芍药姐姐？你见过她？”玲珑也颇为惊异，似乎有些惊奇他们还查到了芍药身上。
“芍药姐姐也是个可怜人，她与我身世相似，都是无父无母。生得那般妩媚，不成想却也是被安玉给糟践了。”
果然，云曦瑶心下一沉，芍药身上的伤的确是安玉弄的。
这个安玉到底害了多少人？
“所以，我们可以推测，安玉喜欢将一些无父无母的、在世上没什么牵绊的姑娘掳过来，她们没有什么人可以依靠，只得任他宰割。”裴桓叹了口气，但随即又开始思索：
“可是她们跟安玉自燃的案子又有什么联系？”
这些姑娘虽说是有足够的理由杀他，可她们这般柔弱无依，并没有能力去放火啊。
“其实，安玉掳过来的姑娘也不全是无父无母的，有一位很特殊，她父母俱在，家世高贵，可不知怎的竟也被他给糟践了。”
“是谁？”云曦瑶一听连忙问道。
“她说，她是永昌伯爵府家的嫡女，黄婉儿。”玲珑顿了一下，看着眼前众人吃惊的神色，笑道：
“她是个顶好的人，来到这后，还曾跟我们说要杀了安玉，救我们出去。”
“可惜——”玲珑叹了口气，“安玉怎么会自燃而死呢？”
黄婉儿，安玉的未婚妻，出身优渥的她怎甘心受到安玉如此折辱？
她说要杀了安玉，情理之中，且靠山不小。
她会是那个杀害安玉的真凶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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