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8章
外头,老妇人一改先前的慈善,引着两名山贼往里走,笑道:“这姑娘容貌昳丽,娇小柔弱,又不会武,勇儿定然欢喜。”
“那可不,二当家的最喜欢娇滴滴的姑娘了。”一名山贼附和道。
老妇人又想起昨日那个会武的女子,竟伤寨中那么多人,思及此,郑重地吩咐道:“你们待会儿可得小心些,莫伤了她,这姑娘虽不会武,也须得防着这女子。”
两人连连应是。
温婧在里头听见动静,气得想骂人,亏她是众师兄妹中最机灵的人,现下将自己逼入了这步田地!想来,这寨中无人可信。
她很快便调整好心态,还剩下一些迷药,药倒这三人并不是难事。
暗室门缓缓打开,温婧满脸愤怒地看向老妇人,很不甘心。
老婆婆倒是笑了:“小姑娘,你合该庆幸你这张脸生得好看。”
“你们想做什么?”
温婧被蒙上双眼,带去了一个二进的宅子里,押解她的两个山贼将她推进来之后,便走了。她活动了下被拉扯的肩膀,原本可以使用迷药的,可是迷药不多,得用在关键时候。
宅子很大,院中有十数个女子在干活,洗菜,切菜,劈柴……
她的到来,似乎并没有惹来她们一丝的好奇心,这些女子就像是个失去了灵魂一般,埋头苦干。
温婧凑上前,朝一个正在洗菜的女子说:“姑娘,你是寨中人吗?还是被抢来的?”
女子不理她。
她便又去问下一个人,接连问了四五个女子,都是一言不发,防备着她。
正当她准备放弃,打算等待温淼时,却听见了屋中女子凄惨的叫声。院中洗菜的那名女子忙扔下菜,湿润的双手在大腿上擦了擦,便喊道:“许是刘苗要生了,王大姐,快来帮把手。”
井边打水的女子,显然就是王大姐,她“砰”地一声放下水桶,顿时水花四溅,洒了一地,慌忙朝屋中走去,边走边说:“姐妹们,烧些热水!找些干净的布和剪刀来。”
王大姐年长些,有话语权,院中的女子纷纷动了起来,不一会儿,端着热水鱼贯而入。
温婧趁乱,瞧见廊下角落处,有几个四五岁模样的孩童,便凑了上去,朝其中最大的孩子笑道:“小弟弟,你知道这里哪里可以出去吗?”
小男孩摇了摇头,奶声奶气地说:“出不去的,外面有好多好多人守着。”
“我知道。”一个模样瘦弱的小姑娘指着后面的假山说道:“那里有个洞。”
几个孩子将温婧带到假山后,温婧打眼一瞧,原来是个狗洞,这个洞对于小孩子来说,自然是很轻松便能钻出去,对于她来说,却有被卡住的风险。
即便有风险,她也不能留在这里,若是阿爹打上来了,这群山贼保不住拿自己要挟阿爹!
她撸了撸袖子,正打算趴下,试上一试,却听见那头正房中一群女子焦急地喊叫声:“要不行了!快让人去请大夫!”
这会儿已经听不到产妇的叫声了。
几个孩子听见那头的喊叫声,年纪小的两个“哇”地一声害怕地哭了。
小男孩像个哥哥一样抱住两个哭泣的小孩,道:“莫哭,苗姐姐不会有事的。”
这话显然不起作用,小孩抽抽噎噎地说:“小哥哥骗人!我阿娘就是生弟弟的时候死的。”
一群孩童抱作一团,哭声此起彼伏。
温婧心绪复杂,既是诧异这么小的孩子对于生死的感知力,又觉得这个四五岁的“小哥哥”真有个哥哥样,她向来都是以自身为重的,可这会儿她却怎么都迈不动步子。
正房那头也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哭声,哭声扰得她心烦意乱。
脑海中有个声音一直在和她说,温婧,你是个医者。
她还是提步朝正房跑了过去,行至门口,瞧见一盆接一盆的血水从房中端出来,触目惊心。
她顾不得其他,直往里头冲。
卧房里,浓重的铁锈味扑面而来,床上的女子看起来才十五六岁,身下一片血红,此刻奄奄一息,像是只剩最后一口气。
温婧忙蹲了下来,抓起女子的手,便给她号脉。
对于她的闯入大家瞬间防备了起来,温婧疾言厉色道:“别哭了!我是大夫!”
温婧从袖口掏出两瓶药,一瓶止血,一瓶吊命,给这位叫刘苗的女子服了下去,又猛掐她的人中,昏死过去的刘苗这才又有转醒,不多时,这女子的面色便红润了起来。
王大姐瞧刘苗已有起色,急忙唤人继续备水,边安抚道:“妹子,不要怕,你这头胎,再使使劲,使使劲!”
温婧没接生过孩子,她虽学得多,但实际上还是第一次接生,可以说是毫无经验。此刻她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回想起师傅的教诲,双手用热帕子擦过,随后轻轻覆上刘苗高耸的肚子上,一寸一寸地探查着。
片刻,她朝王大姐说:“劳烦大姐,让产妇跪着吧,胎儿太大了,产妇年纪又小,有些凶险。”
王大姐亲眼瞧见她将刘苗从鬼门关拉了回来,这会儿倒是对她的话深信不疑,急忙喊了两位壮实的妇人,将刘苗翻了过来,跪扶在床上。
温婧的手放在产妇肚子上,王大姐则在产妇身下进行引导,两人配合得十分默契。又过了好一会儿,不仅产妇大汗淋漓,就连温婧也是全身汗湿,旁边有个妇人热心地给她擦了擦汗。
她回了个感谢的笑脸,那人却又很快地低下了头,一副极其害怕生人的模样。
刘苗气若悬丝,显然已经力竭,温婧又从袖口掏出一粒药,用以维持她的体力,好半天,一声啼哭声终于响起!
众人皆松了一口气,一群人忙给婴儿擦拭,包了起来。
温婧整个人瘫坐在床沿下,内心涌起无法言说的激动,眼眶微微泛红,视线变得有些模糊。她学医多年,却无用武之处,才知原来救死扶伤是这般的心情。
婴儿擦拭干净,小小的包了起来,王大姐抱着小婴儿朝她点了点,微笑地看向她:“姑娘,你要抱抱他吗?”
温婧看向王大姐,又看向她怀中皱皱巴巴的小婴儿,哭声十分嘹亮,她小心翼翼地接过襁褓,望着望着便出了神。
她想起十岁那年,她自小养的狗元宝生病,病情十分迅猛,那时元宝难受得整夜不睡,就在她的床边坐着,她也睡不着。
内心被巨大的恐慌占据着,她总是一边哭一边抱着它,鼓励它,好狗,加油。
可后来它连行走都很艰难了。
师傅也对她说,尽人事听天命。
她不信命!翻遍了所有的医书,什么方法都想试一试,后来她将所有的办法都用尽了,那种令人窒息的无力感扑面而来,她不信神佛,却日日祈求上苍,能给元宝一个奇迹。
可后来,元宝越来越虚弱,她不过是去山上采药,出去了片刻,回来时元宝便到了最后的弥留时刻,它像往常一般,同她握了手,才闭上了双眼。
师傅说,它在等她。
那是温婧第一次面对生离死别,也是第一次那么无能为力,她恨自己学艺不精,她恨医术无用,她跑到山上躲了起来,日日以泪洗面。
是李砚之找到了她。
那时她哭着对他说,她再也不要学医了。
她将孩子还给王大姐后,跑去了假山后,强忍的泪水喷涌出来,强行捂着嘴,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
她每次难过的时候,都会想到李砚之,就像此刻,她不得不承认,真的,很想李砚之。
高耸入云的樟树上,宗原不动声色地昵了一眼旁边的李容昭,小声道:“王爷,是否要将温七姑娘带出来?”
“再等等。”
宗原撇了撇嘴,又是再等等,方才在小院,温姑娘被那老妇人摆了一道时,他就想冲下去救人,可王爷却摆了摆手。他虽没楚羽那般懂王爷,却也能猜出一二来,这温姑娘自幼娇宠,天真简单,对外人毫无防备,是该长长记性。可说不管的人是他,现下眼巴巴地跟过来,仔细瞧着的人也是他。
宗原微微讶然:这温姑娘每每笑脸迎人,张扬任性,还带了些世家女子或多或少都有的骄纵,哭起来也应当是像曦月小公主那般,仗着皇后的宠爱不管不顾,极其任性的哭法。
他叹了声气,温姑娘隐忍的哭声,听起来他都觉得心揪得慌。
温姑娘只哭了一会儿,便擦干了泪水,走到院前的水桶旁,掬了一捧水,洗净了脸,又跟个没事人一样,进了正房。
李容昭调开视线,问道:“阵法如何了?”
宗原道:“已经破解大半了,方才属下去探查了一番,温姑娘的师兄师姐许是已经救到人了。”
“嗯,你去将温姑娘在此处的消息告知于她的护卫。”李容昭顿了顿,“随后出去与楚羽汇合。”
宗原得令之后,便走了。
李容昭负手立于树上,目光停在那方院落之上,他方得知温婧进了山寨,便独自闯了阵法进来,他这些年最是擅长见微知著,窥探人心,可温婧,他却始终看不透她。
那日她来寻自己,请求他护佑温府。她的目的坦坦荡荡,毫不遮掩地曝于人前。
眼神干净得如同一汪涓涓流淌的溪水,不掺杂任何杂质,可就是太干净了,干净得让人生疑。
她分明与太子情深意重,是太子的人,与他本就不同阵营,为何会寻他庇护?本不该过多关注的,可他却忍不住想知道她的真实意图。
她究竟是个怎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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