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密谋布局
一缕晨曦照进屋内,花圃里的残雪渐渐消融。
云氏将褚云裳扶起来,“娘相信你,娘等着这一天。去吧,我知道你有很多事情要做,去吧……我去看看三夫人,玺哥儿是她的独子,她比我更痛。”
褚云裳还想说什么,云氏摆手,稍稍整理了下仪容,出了房门,唤了丫鬟婆子,一道去往三叔父的院子。
她这才放心,立刻回了自己的海棠院。
不等春华服侍,褚云裳关上房门,双指在胸口轻轻一点,立时喷出一口黑血,这才缓解了胸腔的疼痛。
原本应该接应父亲的人是她,可数月前在军营比武,对方一时失手,她中了一掌。
重生后的几个时辰,她心绪难平,气血翻涌。
方才在母亲房中便感觉胸口郁结,现下将黑血吐出来,才稍感舒服一些。
春华听到动静,在屋外叩问,褚云裳扶着门,抬手抹去嘴角血渍,冷笑,连数月前的比武都在敌人的计算当中,不知道物宝天华的大渊王城,还藏着多少诡谲之手。
褚云裳掩去眼底的冷肃,单手开门,并未理会春华诧异的神色,温言吩咐:“命人换张桌子,让褚枫来见我。”
褚枫是褚北河在战场上捡来的孩子,自幼在褚家长大,是褚家家臣,负责教习褚家小一辈孩子的武艺。
春华诺诺应承,眼睛盯着地上血渍,小心翼翼道:“大小姐,奴婢去请御医过来一趟可好?”
褚云裳几不可见的点头,春华立刻出门。
她并未理会这些事情,而是进了书房,关上房门,执笔在手掌大的信笺上写了一道暗语,装进信鸽脚环,手上的动作一顿。
褚天阔一生忠直,唯皇命是从,皇上不日就会下旨命褚天阔回京,她这一道暗语怕是不足以让祖父违抗皇命。
此时她手中并没有父兄惨死真相的证据,想要将褚天阔留在北境,除非……
除非北齐有动作。
可现如今,陶乐十三郡已是大渊国土,西洲出使结盟在即,北齐撤军,这个时候谁都不愿意再起战事……
思绪纷飞,不知不觉走到鸽房。
褚云裳走到鸽房最深处,中间单独放着的笼子里依偎着两只体型较小的雪鸮,此时它们吃饱喝足正在打盹,样子憨态可人。
褚云裳眼底难得多了一丝暖意,随即打开笼子,抓了一只出来,将脚环绑上,另一只立刻跟着飞跳出来,四处盘旋乱飞,又猛地跳到普通鸽子头上,用它那锋利的鸟喙啄鸽子头,又用它那锋利的爪子撕扯羽毛,几下就将一只鸽子撕碎。
这两只雪鸮大小如云雀,速度极快,战斗力不输鹰隼,行为恶劣。
褚云裳手上这只雪鸮因她稍稍用力发出“嘶嘶”声,正在行凶的雪鸮飞过来,落在她面前的木架上,歪着小脑袋,像是在讨好,又像是在求饶。
“现在知道求饶了?行凶的时候怎么不想想后果,”她语调和缓,轻轻推开窗户,将雪鸮放出去,“一切拜托了。”
身后传来脚步声,褚云裳没有回头,眼睛盯着窗外,“我有两件事交由你去办。”
褚枫没有出声,红着双眼死死盯着褚云裳,这个小他好几岁,武学兵法都非常出色的将门嫡女。
有人曾形容她灿若明珠。
他觉得非常贴切,因为他看着她自六岁进军营,十三岁随父出征,一路成长的模样。
可眼前之人,形容内敛幽沉,远非昨夜明媚英姿。
褚枫垂眼,将军府突逢巨变,每个人或多或少都有了变化。
他拱手道:“大小姐吩咐。”
闻言,褚云裳回头,见他一身孝服,眸色微动,挪开视线,平静道:“第一件事,陶乐十三郡以东百里群山环绕,那一带山下铜矿丰富,你找一支通往北齐的商旅在北齐境内散播此消息。”
迎着褚枫震惊的眸子,褚云裳加重语气,“记住,不要暴露将军府。”
如此行径,简直……简直与通敌无异。
褚枫梗了梗才艰难说道:“大小姐,陶乐十三郡以东百里的群山可是我大渊与北齐的边境线啊!……铜矿是打造兵器的重要矿产,如此机密之事,怎能让北齐知晓,此事应立即禀报国公爷,请国公爷上报朝廷,秘密开采。”
听听,就连褚家的家臣遇事最先想到的是忠君,忠的是要他命的君。
褚家家风,一向如此。
褚云裳并不理会他,继续说道:“第二件事,你去调查我父亲的副将任卫王的底细,记住,是所有的,包括他在大渊有多少田产,娶了几房妾室,生了几个孩子,事无巨细。”
褚云裳抬手制止,“我父亲并非死在西境战场上,而是被此人下毒所害。”
前世褚家被定死罪,无力回天之时,是褚枫以一人之力将褚家宗祠西迁,一路逃至西洲境内,朝廷派去的追兵皆死于他枪下。
后来听闻,他是在西洲境内重伤而亡的。
所以她绝对相信他的能力,更信任他对褚家的忠诚。
褚云裳之言太过惊世骇俗,褚枫瞠目结舌,拳头紧握,浑身发颤,猝然转身,“我去杀了他。”
军侯的死讯让整个将军府的人都悲痛不已,这个时候若给他们一点报仇的希望,便是等于将火折扔进了炸药桶里。
所以褚枫连质疑都不会,而是急于找这个缺口宣泄。
“杀他一人容易,之后呢?他背后藏了多少人,我父亲的冤屈该如何重见天日?”褚云裳冷冷道:“你杀他一人,他背后之人必定警觉,到时反扑,褚家其他孤儿寡母还有活命的机会吗?”
褚枫回头,双目猩红,他实难相信这样的事会发生在褚家,大渊境内没有几家敢与褚家作对,除非……思及此处,褚枫一怔,脸色大变,随即以军中之礼单膝下跪:
“但凭大小姐吩咐!”
褚云裳回到房中,换了身素服,目光转向金刀,忍下翻涌的情绪,想到褚北河在战场缴获此刀,在她第一次上战场之时赠与她。
这把金刀是前朝战神瑶歌的兵器,父亲希望她继承此刀遗志,一生为朝廷尽忠职守,征战四方。
前世,她也的确做到如此。
褚家上战场的儿郎在西境折损殆尽,朝廷奸佞又迫使褚天阔交出兵符,以拥兵自重为由,使其惨死狱中。
大渊一连痛失两员统军之帅,西境、北境防线接连被攻破,朝廷派去的统帅多为庸才,褚家军又不愿听那帮废物之命,将帅不和,给了敌人可乘之机,皇帝一怒之下连杀数十名褚家军中大将,致使边境无人可阻,敌军长驱直入,朝中竟然无将无帅可用。
最后还是褚云裳披甲上阵,奔赴前线,统领褚家军。
她便是手握此金刀,保了大渊十年无虞。
褚云裳闭了闭眼,摒弃纷乱思绪,前世这个时候,将军府出了许多鸡鸣狗盗之事,这一世,她既能留住母亲,自然要阻止那些事情发生。
春华领了张御医入院问诊,褚云裳微微颔首,坐在锦榻上,春华搬了矮凳给张御医,张御医抬手切脉,半晌又换另一边,眉头越皱越紧。
“张御医但说无妨。”褚云裳面色平静无波。
张御医观察着她的脸色,拱手道:“大小姐内伤本不甚要紧,只是忧思惊悸导致淤血阻塞,若长此以往,恐怕日后再难习武。”
“这可如何是好?我们家小姐自幼武学天赋极高,若日后不能习武,岂不太可惜,”春华说,“张大人,您一定有办法对不对?”
“心病还需心药医,”张御医写了一张方子交给春华,又嘱咐道:“这段时间,千万不能动武,养心为主,切记忧思。”
褚云裳低眉颔首:“多谢张御医,云裳谨记。”
春华送张御医出门,褚云裳立刻拔掉腰椎大穴上的银针,气血顿感畅快。
淤血阻塞便是因为此针。
褚家现如今一举一动都在别人眼皮子底下,她是褚家嫡长女,又曾随父出征,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盯着她,她就是要借着御医之口,传出她内伤未愈,无法动武的消息。
让敌人放松警惕,给她部署的时间。
“大小姐,奴婢这就命人去煎药,”春华的话还没有说完,大管家匆匆赶来,“大小姐,廖司寇家来人吊唁。”
“吊唁不是要等到侯爷回京吗?现如今跑来做什么,”春华愤愤,“这个时候灵堂只怕还没准备妥当,还懂不懂规矩。”
她看向褚云裳,“大小姐且宽心,想来是因为咱们两家……”说着,春华忽然住了口,低着头眼眶一下子又红了。
褚云裳目光平静无波,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大小姐,廖司寇家主母与夫人在偏厅争执起来,夫人命我前来告知大小姐,说是……”大管家抬头看着她,“说是……”
“说是要与我大哥退婚。”褚云裳淡淡开口,“你去告诉母亲与廖夫人,我这就过去。”
廖司寇官居一品,位同侯爵,褚家嫡长子褚云澜与廖家嫡出小姐两年前定了亲,两家商议婚事的时候,皇上下旨命褚北河攻占陶乐十三郡,褚云澜随父出征,两家约定回师之日,便是迎娶廖小姐之时。
却没想到等来的是褚云澜的死讯。
褚家更不会想到廖家能在死讯传来的当天提出退婚。
前世,褚云裳便是忍不下这口气,与廖家起了冲突,然而还没等婚事退掉,当天夜里,廖小姐投河自尽。
自此,廖家彻底与褚家交恶,褚天阔被弹劾拥兵自重,便是廖司寇极力主张锁拿褚天阔下狱,彼时廖家小姐已死,褚天阔心有愧疚,又因几方势力争斗愈演愈烈,为稳住朝局,自请入狱,却没想到……
褚云裳扶着门框稳住心神,看向偏厅坐着的廖夫人,心中思忖,褚家若不同意退婚,落在其他氏族眼里,便是耽搁廖小姐一生,小人行径。
若是同意退婚,廖小姐与褚云澜青梅竹马,万一再寻了短见,褚家与廖家一样交恶。
死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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