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生日快乐。”
一般考试后的周一都会发卷子。就算考完放松了一个周末，真正要面对成绩的大家还是会象征性紧张一下。
苏林这一次倒无所谓了，何况今天还是她正儿八经的生日。
“苏林生日快乐！”
“林林生日快乐！”
因为平时人缘还不错，一进门就听到好几声祝福，苏林笑着一一回应了，然后被陈芷瑄飞扑过来的熊抱撞了个昏天黑地。
“林林生日快乐！终于加入我们十六岁大家族了！”陈芷瑄像猫一样用脸蹭着苏林的脸，腻歪得就差在她脸上亲个不停了，“给妈妈抱抱！”
“姐姐你能不能含蓄一点？”王倾撑着下巴一脸嫌弃，“光天化日，成何体统？”
“哼，有什么关系？我们班男cp也可以有女cp嘛！”陈芷瑄把苏林拉到座位上，在周围带着姨母笑的目光里坐下，然后趴在王倾耳边悄悄问，“周济相怎么还没来？他不是平时比咱们都早的吗？”
“你问这个干嘛？”王倾也觉得奇怪，“不过也是哈，不知道大神昨天有什么要紧事。”
“不是跟那谁一起……”
“他说你就信啊？我觉得可以问问班长。”
“你们在嘀咕什么呢？”苏林把桌上的贺卡小礼物收好放进抽屉里，“小心被怀疑早恋哦！”
“呸呸呸！”王倾立刻和陈芷瑄拉开距离，回头偷偷瞄了一眼身后还空着的座位。
苏林这才发现周济相还没有来。
除了和许谙宸一起，他平时都会搭比她早一班的公交来学校，偶尔迟了就骑车出发，但总比她早到——她曾经透过车窗看见他骑着车超过了被堵在路上的公交，苍白的手从校服袖口露出来被晨光照到，难得地透着血色。
“你总是踩点进教室，总有一天会湿了鞋的。”他经常这么调侃道。
好久没正常说话，她都快忘记他平常的语音语调了。
唉，还计划着今天一见到他就道歉呢。
苏林发着呆，没注意到老班已经走了进来，于是大嗓门的老班一开口把她吓了一大跳：“周济相今天请病假了。苏林，你是他同桌，早读的时候就正好替他去登分吧。”
苏林一愣：“嗯？”
“哦对，这次改卷比较匆忙，所有学科都还没来得及把分登上，几个课代表也一起去吧——苏林你等下汇总做个表格就行了。”班主任皱起眉头，“碰上这种事才发现周济相一个学习委员好像不太够啊，我们找机会得加一个了。”
苏林这才把刚才班主任那一段话给消化了，迟疑着点点头站了起来。
周济相上一次请病假还是高一发水痘那几天。本来水痘不是很严重，但是因为发水痘的年纪相对来说比较大，再加上他不是什么身强体健少年郎，居然整整烧了两天两夜——陈芷瑄因为这个还笑了好几天。
“这一次不会又是水痘吧……天花？”陈芷瑄认真地用担忧的语调说。
“你在说啥啊？天花早就被消灭了。”王倾翻了个白眼，“你好歹是生物课代表的同桌，能不能有点出息？”
“哦！生物课代表哦！好了不得哦！”陈芷瑄咧开嘴笑道，“所以伟大的生物课代表能不能从遗传的角度解释一下，为什么叔叔阿姨都那么高，你却还是个豆芽菜呢？”
“在发育啦！发育！青春期的事，能叫矮么？”王倾气急败坏地说。
苏林扶了扶额头不知道该怎么搭话。
因为分工得当，登分的工作毫不费力，苏林甚至得空看了看全班的排名。
哦豁，周济相稳拿第一，这次语文英语都上了一百三十，于是年级也是第一。
王倾“啧啧”地感叹道：“大神就是大神啊……”
苏林往下看了看排名，陈芷瑄和许谙宸分别是第二第三，年级前三十；苏林是第五，年排五十六；王倾第九，年排八十二——好像还不错嘛，希望数学老师这次不要再吐槽她的数学了……好不容易及格的。
她特地看了看简语晴的排名，班上是四十二——虽然没关注过，但是她记得之前简语晴一直是五十几来着。
“简语晴这次有进步啊，尤其是数学和理综三门。”王倾也发现了，皱了皱眉，“周大神可真是个好老师。”
“别，进步主要是因为人家自己努力好吧。”苏林嘴上虽然这么说，心里却也认同简语晴的进步大部分是周济相的功劳，觉得胸口有些闷。叹了口气，垂手把成绩排名名单放回桌上，问坐在旁边备课的老班:“老师，这个是不是要剪成分数条一会儿发啊？”
“是啊，麻烦你们了。”
苏林满口应着“没有没有”，拿起剪刀递给王倾：“好汪汪，你剪吧，我早上没来得及吃早饭现在有点晕，怕剪歪了。”
王倾觉得是自己刚才说错了话才遭此下场，于是闭嘴接过剪刀咔嚓咔嚓剪起来。
所有的主课都在讲试卷，枯燥无味于是这一天就这么过去了。苏林整理错题本整理得头疼，抬起头准备捏一捏酸胀的右肩时发现教室里就剩下她了。快要落下去的夕阳隔着窗户把最后的光芒投在课桌上，红彤彤一片，看起来暖洋洋的。
苏林看了一眼手机才发觉已经六点半，手忙脚乱地收拾起书包来，眼角余光看到门口好像站了个人，以为是老班，于是忙道：“不好意思啊老师，我这就走了。”
来人噗嗤一笑。
苏林疑惑地抬起头，发现是周济相，吓了一跳。
周济相的脸色比平时更显苍白，夕阳的红光照着他的脸，像投在雪白的幕布上。
“生日快乐。”他笑着走过来，在她身边坐下。
苏林暗自掐了自己一下，痛感明显。竟然不是做梦？
他的微笑实在是久违了，苏林心里直发怵，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得露出尬笑：“好巧……”
“不巧。”周济相轻声说，“这是学校，我是学生，我出现在这里难道不是很正常？”
“可是这个点……你来学校干嘛？不是生病了吗？”
周济相的笑稍稍僵住了一下，双目平视前方：“嗯，是啊。不过没什么了。”
苏林盯着他，努力想找出这种奇妙的违和感是来自哪里。
“我是来拿试卷的。谙宸说你们帮我理好试卷了，我正好想出门活动活动，所以就来了，去了趟老师办公室，经过教室发现还有个人在奋笔疾书。”
“我记得你说你考试的时候睡着了，是感冒吗？”
周济相带着一丝诧异的神情转过头来：“你怎么记得？”
苏林的耳朵突然热起来，躲开他的视线：“我记忆力超群。”
周济相的声音带着笑意，却又有些苦涩：“哦。”
苏林觉得尴尬，一双手在书包里摸索着想摸出耳机来：“说到睡觉，我今天起早了，现在想睡一会儿，等下……”
“都这么晚了，回家睡去。”周济相打断她，“你这次数学砸了？”
“唔，其实不算太砸……”
“啊，我忘了，你有小老师了。”周济相又一次打断她，但不像是要吵架的样子，倒像在自问自答而并没有听见苏林在说什么。
苏林越来越觉得奇怪，正要发问，周济相从大衣口袋里拿出了一个小小的长条纸盒，递过来，又说了一遍：“生日快乐。”
嗯？只是来拿试卷为什么特地带了礼物？
不对重点不是这个——周济相送她生日礼物？
苏林盯着那个深红色的纸盒出了神，半晌才伸手去接。
“你可以现在拆，我不尴尬。”周济相的语调非常地轻快。
可是我尴尬啊。苏林这么想着，手指竟然有些发抖。她轻轻拆开绑着盒子的墨绿色丝带，话不过脑地吐槽道：“这个配色好像圣诞啊……”
但是她喜欢的颜色就是深红和墨绿，虽然这两个颜色曾经被陈芷瑄吐槽过红配绿——可能是店员碰巧就搭配上了吧。
周济相发出了一声意味深长的哼笑。
“你笑什么？”苏林故作镇定地抬眼瞪他。
“没什么，你再磨磨蹭蹭就天黑了。”周济相闭着眼靠在座椅上，慢悠悠地又开始了往日的吐槽。
“太阳还没下山呢……”苏林哼了一声，赌气似的把丝带拨到一边去，打开盒子发现是一支紫色的凌美钢笔。
“唉，果然英文字还是应该用钢笔写好看，可惜为了高考我们都得用中性笔。”苏林曾经在高一的一次考试后这么吐槽道，“我之前练字的钢笔现在也不得不收起来了，应试教育啊……”
“你可别抱怨啦！”陈芷瑄回头笑起来，“不然你下次试试用钢笔写作文，肯定会因为笔画太粗被扣分。”
“但是因为会被扣分就再也不用钢笔了，这不是因噎废食吗？”苏林瘪了瘪嘴。
不知道那个时候闷着头写作业的周济相是不是听到了。
“收到礼物没有什么感想吗？”周济相不温不火地问。
可能是这几天想要道歉的愿望太过强烈，苏林条件反射地说了句：“对不起！”
“嗯？”
苏林支支吾吾地说：“谢谢你的钢笔，我很喜欢，一定会好好用的——之前的事是我不好，我不应该在电话里说那些话……那天心情不太好。”
周济相点了点头，像是在叹气，轻声说了句：“不重要了。”
果然他有点奇怪。
不过他很快就扭过头来冲她一笑：“不过你这个道歉有点太晚了吧，都隔了快一个月了。”
苏林有点生气地用那支钢笔戳了戳他的胳膊：“我第二天那么低声下气的，你不是不理我吗！”
“我生气的时候就是会不理人，你不也是？比如像上次那样？”
“那你这是打击报复咯？”
周济相看着她翻了个白眼：“对，没错，怎么了？”
“那第一天考完试你阴阳怪气的也是打击报复？”苏林可没忘记他当时那句“她安慰你”有多奇怪。
周济相的脸上出现一丝尴尬的表情，但很快又恢复成严肃的模样：“我说话就是阴阳怪气的，陈芷瑄不是一直这么说？”
苏林瘪了瘪嘴，换了个话题：“那你明天还来学校吗？”
“嗯。”周济相点头，“今天其实是去医院检查才耽搁了。”
苏林想起之前他说初中生过一场病、还好是早期之类的话，不由抬眼观察他的神色小心翼翼地问：“是什么病啊？严重吗？是初中那场病复发了吗？还是什么后遗症？”
周济相一愣，转而笑了起来，眼睛亮晶晶的：“对，之前劳心劳力给你答疑的后遗症。”
苏林没想到他会这么不正经地回答，耸了耸肩，语调不自觉地变得尖利：“行，知道您给简语晴答疑轻轻松松，给我答疑劳心劳力了！”
“别抬杠。”周济相依然眼带笑意，伸出手，“行了，说了这么多，给我看你试卷吧。”
苏林没好气地把文件袋拿出来，眼睛滴溜溜一转，坏笑道：“你是要看我的语文试卷还是英语试卷？你今天不在，我就被老班抓壮丁去登分了——我可是看到了，这次你的语文英语还是没我高，哈哈！”
周济相歪头看着她，还是笑，四根细长的手指抬了抬：“我在办公室的时候也看了分，你这次排名不错，但数学才勉强及格——你看成绩的时候应该没有故意漏看我的数学分吧？不过漏了也没关系，我亲口告诉你，147。”
呸。
苏林横了他一眼，把被红笔批得有点惨的答题纸抽出来拍到他手上，嘴里叽里咕噜地辩解道：“其实大题答得没有以前那么糟了，最后一题还拿了分呢……就是选择填空选错了好多，都是粗心……”
周济相把答题纸放在桌面上，先翻面看了看背面的大题，再回来仔细看她那错了一半的选择填空：“哦？怎么个粗心法？”
“就……”听他一副看好戏的语调，苏林的气势立刻低下去了，“没考虑极值条件呗……漏了常数项呗……这次备考的时候没仔细准备选填嘛……”
周济相微微侧过脸，隔着眼镜看着她，笑着哼了一声：“那你之后还要跟我闹别扭吗？”
被这么没头没脑地一问，苏林没反应过来，但脸上却不由自主地一红，忙提高声音：“你别颠倒黑白啊，这次明明是你闹别扭……”
“是我闹别扭，以后不会了。”周济相轻声说着，语气一点都不像以前噎她的时候那么刻薄，好像是在很认真很正经地这么说。
苏林反而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脸越发地烫，索性盯着手里的文件袋一言不发。
周济相见她这副模样，笑了笑把答题纸还给她，再把自己装了数理化卷子的文件袋递过来：“我这次数学大题都写得挺详细的，用的也是很基础的方法，扣分是因为最后一题用的方法步骤太多，太占地方所以跳步了。还有物理化学，你带回去看，有什么问题晚上打电话或者明天来问。”
苏林哆哆嗦嗦接过来，突然觉得哪里不对：“既然步骤太多那你干嘛还要用那种方法？你不是一直很看不上基础解法嘛，就这么白白扣了三分？”
“……是啊，我有毛病！”周济相用一种看白痴的眼神无语地看了她一眼，站起身把椅子推进去，往门口走，“走了，路上跟我对英语答案。”
“为什么？班长抛下你走了？”苏林指了指教室后边黑板旁的告示栏，“御姐李今天把标答贴出来了，你可以现在去对啊。”
周济相站在门口瞪了她一眼：“快走，语文答案也要对。”
“……”
这个人是不是看她道歉所以蹬鼻子上脸了？
虽然嘴上嘟嘟囔囔地说着吐槽的废话，苏林的心里却莫名地高兴，背上书包走到他身边，拿起英语答题卡报答案的时候嘴角咧得很开。
“aabcd，bac……”
“你就不能慢一点吗？还有你的b和d为什么不像御姐李那样区分一下？”
“所以让你对标答嘛！”
“重来，从听力第三部分开始。”
“你最好态度好一点啊，手下败将！”
“不过是区区英语和语文，和你差得也不多，你一个数学刚及格的人在说什么呢？”
“……”
“好了，快点开始。”
“……a、a、banana、c、d。”
“为什么是香蕉？”
“你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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