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她是人间烟火
王室城堡，喷泉底下的玫瑰庄园。
富人区里众星捧月的存在。
程家大少爷那依旧沉寂昏暗，今日却难得多了几分人间烟火气的卧室里。
等付雅洗完澡，换好干净的衣服和姨妈巾，带着一身香香的野百合沐浴露的味道从浴室里走出来的时候，那张沾了她姨妈血的白色床单已经被佣人拿走了。
估计是不会拿去洗了，而是直接扔进垃圾桶里面了吧。谁知道呢……
说起来也奇怪，为什么程荒他用的洗发水和沐浴露跟她用的是一样的？都是她从小到底用习惯的野百合的清香。看着那些熟悉的洗漱用品，刚才她真的差点以为自己走进了自个房间里面的浴室。
这世上的事有这么多的巧合吗？程荒他好像知道自己的很多小习惯和爱好，连一些生活用品跟她用的都是一模一样的。可她没告诉过他呀，他是怎么摸清自己的？真真是见了鬼了……
她带着满脑子的疑惑，低着头走到蓝亦舒的面前，挠头愧疚地朝她道：“阿姨，不好意思。我不知道它会在这个时候来……”
“傻姑娘，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你不必觉得尴尬，这是一件对女孩子来说值得庆祝的事，所以你要开开心心地迎接它的到来，知道吗？”蓝亦舒的脸上始终挂着一抹宛若梅兰竹菊般淡雅的微笑。她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语气温柔地化解了付雅心里面的别扭和尴尬。
“好，我知道了。谢谢阿姨。”付雅深吸一口气后，缓缓抬起头来，满脸真诚地向她点头致谢道。
心里那些个娇羞的不好意思确实被她这番话消解了一大半。
付雅是真的很感谢她。自己的亲生母亲有名无实，第一次来姨妈，还是在别人的家里，是她耐着性子教自己用姨妈巾，并温声细语地交代自己一些经期时需要注意的事情。
但，付雅心里还是很疑惑，为什么程荒和他的妈妈会对她那么好？付阿姨这都快把她当半个女儿养了……
是因为两年前那件事所以她心怀感激吗？程荒已经跟她说了是吗？
“小雅，你有兴趣了解程荒吗？”蓝亦舒看出她的欲言又止，美甲轻敲了两下檀木桌面后，偏过头看向阳台那边，试探性地主动开了口。
付雅凝眸望着她略显悲伤的柔美侧脸，张嘴愣了一下，却没有立即回话，而是缓步走到阳台那边，把两边拉得密密实实的黑色窗帘全部拉开来。
她眯眸拥住恣意倾泻进来的阳光，半晌转过身，认真地点头回答道：“嗯，我想知道。”
她确实是想了解程荒的过去。因为从她第一次见到他开始，他便像一团猜不透的迷雾一样围绕在自己身边。
他的身上时常透露着一股神秘的气息，忧伤压抑，却又容易固执暴躁，让付雅很多时候都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那些奇奇怪怪甚至过分亲昵的举动。
“小雅，你是觉得，程荒他太黏你，太过在意你的感受了是吗？”蓝亦舒轻笑着问道。她那双如水般柔情的眼睛却如鹰眼一般犀利，总能轻而易举地将小姑娘的心思猜了个透彻。
“是。”付雅走到她面前，如实点头道。
既然她都挑开来说了，那自己也不必藏着掖着心里面那些困惑她许久的问题了。
蓝亦舒轻抿红唇，温和地注视她，柔声道：“因为你是他的光，是他这两年始终放不下的执念啊，小雅。身处黑暗太久的人，当然会义无反顾地选择追着光走。”
“是因为两年前那件事吗？”光吗？付雅不觉得自己是光，反而自己还时不时地遁进黑暗里。
她当时只不过是做了让自己问心无愧的事，大着胆子潜进黑夜里拉了他一把而已。
怎么就足以成为他的光，甚至是执念了呢？
“对。说起来，因为程荒不让我在你面前提起两年前那件事，我还没正式跟你说一声谢谢呢。多亏了你，小雅，我的程荒最后才能平平安安，安然无恙地回到我的身边。甚至，还因为你的出现，他开始与正常生活接轨。”蓝亦舒说话时看着她的眼神，温柔得都快滴出水来了。
付雅伸手接过她给自己泡的红糖姜茶，颔首礼貌地对她说了句“谢谢”。
听完蓝亦舒这番满是感激的话时，付雅觉得有些受宠若惊，忙摇头否认道：“啊这，阿姨你是不是高估我了？我没那么大能耐吧？”
不过现在回想起来，前后再一对比，如今的程小荒确实是有生气多了。她永远忘不了她那会在地下室找到他时，他面色苍白地瘫坐在地上，浑身一副死气沉沉的样子，险些与夜色融为一体。
可谓是，了无生趣。
“不，你有。而且对于我们家程荒而言，大概也只有你有这个能耐了。小雅，你不知道，我当时去警察局接他的时候。他开口跟我说的第一句话是：找你。他说他一定要找到你。”蓝亦舒回忆起当时他恳求她的场景，仍是觉得不可思议。
自家儿子长那么大，别说开口求她什么，就连句简简单单的爸妈，他都从未对他们喊过。
明明可以说话，却像个小哑巴一样不愿同人讲话。
“也怪我怀程荒时得了产前抑郁，没控制住自己，做出了一些傻事，大概那会便或多或少影响到他了吧。他出生以后，我也没能完全调整过来。所以他先天自闭孤僻，很大部分都是我的原因。”
蓝亦舒轻叹一声，垂下盛满愧疚与自责之色的美眸。
她端起手边的玫瑰花茶轻抿了一口，顿了十几秒，才继续同坐在对面安静倾听的付雅诉说道：“这孩子的性格确实很怪，从他记事起，和我们便基本上是零交流了。无论国内外那些有名的心理医生怎么干预治疗，程荒他始终对外界的人和事提不起一丝半点的兴趣。所以很多事，包括让他像我们一样，正常一日三餐，都是我逼着他去做，逼着他去习惯适应的。”
“小雅，不管你信不信，程荒他确实是在你出现以后，才开始学着去跟人正常交流的。所以，阿姨一直很感谢你的出现。同时，也希望你能原谅阿姨，一直对你存有别的心思。我真的太希望我们家程荒能好起来了……”
付雅眸光微闪，神情复杂地冲她摇摇头，表示自己不会因为这事怪她。
在她看来，蓝亦舒确确实实是位很好很负责任的母亲，程荒他呀，可真够幸运的。不像自己那个薄情又多情，没有一点责任心的艺术家母亲……
不过，她有她家老付就够了。都一样，没必要羡慕别人。
“这倒没什么。只是阿姨，我想问一下，程荒的父亲呢，我好像从来没有听你提起过他。但是我隐约记得，绑架程荒的那个疯女人，好像在电话里喊过您丈夫的名字。”付雅察言观色，委婉地问出这个问题时，心里其实已经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蓝亦舒点头肯定了她的猜想，面上淡淡的笑容突然多了几分轻蔑和嘲讽：“你没猜错，我跟那个疯女人是情敌关系。她是我丈夫的狂热追求者，一直痛恨我把“她的”世钧给抢走了。真是可笑的很。所以她那会，原本是打算用我的程荒做筹码，来威胁我跟世钧的。谁知道都被你这个小丫头给搞砸了。”
“至于我为什么从来不提我的丈夫……”
蓝亦舒轻笑着看着她，话锋一转，转头把目光放远，语气平静冷淡道：“那是因为，我跟他是双方利益上的商业联姻。我们之间，其实并无爱意。而且他近几年大部分时间都会待在国外打理那边的公司，如此，便没什么好提的了。”
“原来如此。怪不得……”付雅听她这么一说，再结合那个疯女人做出的疯狂行为，便知道两人的夫妻关系其实糟糕得一批了。
商业联姻，丈夫招蜂引蝶还不顾家，退居幕后嫁入豪门的蓝亦舒这些年过的是有多难啊？
她的产前抑郁，大概也有她丈夫程世钧那个商业奇才，却是维持家庭关系废材的原因吧。
“那，程阿姨，那个疯女人最后怎么样了？她有得到应有的惩罚吗？”付雅猛地想起什么，忙开口追问道。把程荒囚禁在地下室当成狗来养，还抓伤她脖子的疯婆子牢底坐穿了吗请问？
“程荒让人折了她两条手，送精神病院里面给人试药去了。”蓝亦舒寻思片刻，抿着花茶面色平常道。
“……”付雅听罢，当场沉默了。没想到啊，表面柔柔弱弱的程小荒，背地里居然做出这么狠的事情……
临走前，付雅眯起眸子，浸在暖阳底下轻声问他：“程荒，你害怕阳光吗？
程荒摇摇头，却道：“不喜欢。”
不喜欢被阳光灼烧灵魂的感觉。
“以后多拉开窗帘晒晒太阳好吗？糟糕的心情也说不定会变得明朗起来噢。”付雅抬手轻揉着他那头柔软的小卷毛，笑着开解道。
她无意成为他的光，但他如今既然已经将她看作是光，哪怕自身光芒微弱，哪怕自己也还在半边黑夜里徘徊，她也想着，努力帮他向过去和解。
没有谁，天生就该待在黑暗里。
程荒从来都不会拒绝她的要求，依旧向她乖巧点头道：“好。姐姐以后多陪我晒晒太阳。”就像从前那样，她在阳光底下拿着一根狗尾巴草逗醒正在假寐中的，她乖巧黏人的小猫咪。
而付雅那时候在心里面想的却是：好家伙，怎么感觉自己又亲手挖了个坑把自己给埋了？
【作者题外话】：是的，我不要脸，我要小猫咪和银票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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