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一树梨花压海棠
即使最令叶甚操心的那位渡劫对象暂时远离了是非之人,她接下来依旧需要操心大把人。
她知阮誉在钺天峰卧底探查时,一直有留意与范以棠关系亲近的妙龄男女,遂给了他张纸让他拟个名册,方便按图索骥继续查。
却见阮誉盯着那张纸,没接手也没说话。
叶甚奇道:“别告诉我你没发现,这可不像你,更不像他。”
“不是,而是……”沉吟片刻他才慢吞吞道,“这纸不够大。”
叶甚:“……”
她一脸扭曲地甩了本足有十二张的折页过去,看着太师大人笔走龙蛇,自己边疯狂在内心腹诽。
奇也怪哉,范人渣到底是哪挤出那么多时间去浪的?
不要说天璇教公认最忙的太保,看她家师尊柳太傅,都时常因疲于处理事务没空陪亲儿子,搞得柳思永意见很大。
如此便只能委屈了尉迟鸿,堂堂太傅座下大弟子,日常兼职居然是带孩子,真是天可怜见的。
反观他老人家算起来也有一把年纪了,不仅能搞事业和私生活两手抓,抓得还游刃有余,可谓事业开花,后宫更开花。
饶是叶甚对这货咬牙切齿亦不禁叹服。
范人渣还真是时间管理大师。
阮誉写完便递了回去,然后好整以暇地围观对方抖着手拿着折页,脸色愈看愈不忍直视。
“说实话,本姑娘看完就一个感受。”叶甚啪的一声合上折子,无语望天道,“什么节操就不讲了,反正节操是个好东西,他就没有过——问题是他都不顾惜自己身心健康的?”
阮誉诚恳提醒:“只要他走双修路子,顺势吸阴补阳,未必有害。”
数条黑线从叶甚额头划过,仍梗起脖子据理力争起来:“可此等种马行径,万一害上花柳病岂不白瞎?”
阮誉继续好脾气地提醒:“所以看看他偏爱的都是哪些人,清一色的小白花,就差把‘低风险’刻在脑门上了。”
叶甚:“……”
行吧,道理我都懂但我不理解。
“说起小白花,我也许漏写了一朵,严格来说亦不能算漏写,毕竟时间太短尚未来得及有进一步接触,只是推测。”阮誉想了想又补充道。
“不妨事,反正我向来是不惮以最坏的恶意,来推测范人渣的。”叶甚掌心按在桌面上,语气颇为沉痛地开口,“你且说说看,待我留心一下。”
“垚天峰上的一位小厨娘,好像叫青萝?昨日钺天峰上厨房漏雨整休,太保的吃食是由她送去的,我看她进了元弼殿,却在里面待了好一阵,出来面色有些不寻常,由此推测可能……”
“可能成为了他下一个猎艳目标?”阮誉点头,点得叶甚愈发感觉头疼肉疼肚子疼哪哪都疼,伸出一根食指孤零零地晃了晃,“姣姣这才离开了一天,一天。”
范人渣的字典里,果然没有“空窗期”这个词。
这真是造作造祸加造孽啊。
最气人的是,还得眼睁睁看着他造孽。
之后两人商量一番,决定除却弟子课务,日常轮流在暗中盯梢。
没办法,物证手头已充足,而染指后辈这项罪行,关键要找的便是人证。
正所谓“内行看门道,外行看热闹”,重生前由何姣出面,作为众多受害者之一,想来她总有法子找到与自己相同遭遇并愿意发声的人证,眼下换成了叶甚和阮誉这两个看热闹的门外汉,少不得费功夫搜寻对象。
这对象一来得和范以棠走得近,二来还得靠谱可信,毕竟此人于风月场上是老手中的老手,被他骗身骗心还死心塌地的绝不在少数,搞不好就弄出证人倒戈的局面,那计划就彻底乱了。
此外,便须用上早前在她撺掇下建立的纳言广场了。
山下建的那个,她的目的已初步达成,该轮到山上这个了。
找隐于暗处的人证,还要留心不打草惊蛇,最佳的方法莫过于借供山上教徒讨论的纳言广场来找。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她不信范以棠能做到把墙堵死。
若说从前天璇教不比民间,没有纳言广场这么个供人发声又不留痕迹的地方,他要把那丁点透出的口风及时堵回去,并不算难事,如今却不同了。
一旦其中有对他生出异心的存在,只要她坚持在广场里多留下些与之沾边的诱导言辞,诸如“教中黑幕”、“花边轶事”,更或者不妨说反话诸如“某地谁谁谁采花无数还好本教未有此等龌龊之事”……迟早会有迹可循。
这人证,要说比物证难也难,但要说容易,也未必不容易。
只因人心最好操控,却也最难操控。
翌日碰巧轮上焚天峰的每月例休,叶甚便先去盯梢了范以棠一天。
结果,还真给阮誉一语道破。
她就知道,天刚蒙蒙亮,范人渣这么早跑去后山修炼还能为什么好事?
无事绕远道,非奸即盗。
像他这种殿底有矿的富人铁定是不需要盗的,那就只有另一种可能性了。
果然不消片刻,一名少女背着箱笼,蹦蹦跳跳地走上山顶。
那少女看起来约莫年方二八,身穿一袭浅绿布衣,肩披深灰短袄,梳着包子头发髻,因负重爬山而吐气略沉,是故面庞虽未染胭脂,仍显红艳胜过花娇。
虽说阮誉事先并没有向她具体描述过那位小厨娘的长相,可一见这副模样,叶甚脑海里莫名浮现的形容词即是“小白花”和“低风险”,顿觉可以直接对号入座错不了了。
此时正处于清晨时分,红日方从地平线冒出半个头来,熹微晨光洒满山顶,四周积聚的晚间薄雾尚未散去,青萝也是走近才看清在山石上闭目打坐的人是谁,惊得双手一松,箱笼坠地哗啦啦散落了一地书本。
那人听见声响睁开眼,朝她看了过去,见她愣在原地一副不知该说什么该做什么的慌乱样子,不由得露出笑意,起身上前,俯下身帮她捡起。
青萝缓过神来更是吓得不轻,连忙从他手上抢过书本,开口声如蚊蚋:“多……多谢太保大人……不知您会来这里,打扰您清修实在得罪……”
叶甚心里呵呵冷笑:你当然不知道他会来,他知道你会来就行。
“无需紧张,此处非是我钺天峰,尔等来去自由,哪有打扰一说。”范以棠照旧端着那副万年不变的好人做派,耐心解释道,“我不过是忽然间有所领悟,随意寻了个清静之处冥想,正准备回去,你若要做什么,请便即可。”
说着扫了一眼封皮上的大字,失笑道:“你看这些书作甚?莫非将来也有意参加星斗赛的文斗考试?”
见他态度谦和尔雅,毫无上位者架子,青萝总算松了一口气,反倒在那笑意中生出几分亲近,放下心点了点头。
于是又问:“那为何不在室内学习?看你这样子,应是日日习惯如此了。”
青萝有些羞赧地低了头,答:“灯油费钱,我还指着多攒点钱凑报名费呢。再说了,背书还是读出声比较好背,大清早的怕吵着其他人,不如这里清静。”
“原是如此,实在不易。”范以棠轻叹一声,从怀里掏出一张符纸,凝了缕仙力写下符印,交由她手上,“清晨光线不足,长此以往于眼睛有损。你且拿着这符纸,上面写的叫聚华诀,把它贴在书页上,便能起到照明作用。”
青萝感激地收下,抚过那符印的一笔一划,面上崇敬溢于言表,拳头在腰间捏紧又松开,壮起胆子抬头问他:“那……请问太保大人着急回去吗?”
“不急,可有事?”
“我知道这么说很是唐突失礼,但能否求您指点几处问题……自己看怎么都看不明白……”
“无妨。”范以棠淡淡一笑,拂袖坐回山石上,“你拿书过来,我给你细讲。”
叶甚看到这里,已知又陷落了一朵。
她撇撇嘴,向后一仰便躺倒在枝干上,顺手还折了两片叶子将眼皮严实盖住,懒得继续围观这副老掉牙的画面。
眼不看为净,可惜听还是能听见的。
以致于她全程被迫耳闻远处那两人交谈甚欢,从问题解法讲到星斗赛再讲到个人经历,无论是语气抑或是内容,越听越腻烦。
类似的画面在不羡山上苦修百年间曾无数次出现,她早腻了。
不用想也知道,在范人渣身上也无数次出现。
非要比较的话,他不过是风月手段高出那些愣头青一大截罢了,惯会懂得利用己之优势和彼之需求,投其所好,再加上不主动、不拒绝、不负责,该收就收,该放则放,最终收放自如的是他,耽兮不可脱的都是别人。
可再怎么高出,这档子事在叶甚眼中不仅缺德,而且无趣。
他咋就不腻味呢。
如此过去了半月,还算相安无事。
天知道范以棠后来打了什么招呼,总之青萝从后厨掉派去了钺天峰上的厨房帮工,于是这姑娘跑元弼殿跑得愈发得勤。
一介小小厨娘,除了在暗处轮流盯梢的叶甚与阮誉,谁会有闲心留意这么一号人?
至于是请教问题还是另有他事,便只有当事人自己清楚了。
纳言广场那边近来总算有了些进展,尽管笔迹做了伪装,大致还是辨认得出,似乎存在那么两位不知名人士,时常在那些诱导言辞下回复,虽仅有只言片语,可描述的情形颇像范以棠本棠。
这天叶甚推开房门,正要迈出门槛,看清眼前景象后顿时被惊得生生一只脚停在半空中。
门外稀薄的日光透不出半分暖意,寒风萧萧穿堂而过,不知何时吹落了满地残花,门口的石桌石凳也俱覆盖上一层白霜,细细粒粒,折射出冰冷的莹光。
时值五月,昨日屋内余热尚在,一夜之间外头竟然降了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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