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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囚思


“死了!怎么死的?什么时候死的?”

夏景言更觉得这件事情蹊跷无端,能够如此正经的学到独龙阁的秘术,那必定是独龙阁的人,按照一般人去休息练习这种秘术,少说也要五年,而那几个人,他们的手法并不纯熟,说明,他们是在五年以内刚刚拜入独龙阁的,尚还没有学精,就被人收买以独龙阁的名义去刺杀自己,但按照这位长老所说的,既然收进来的真传弟子正好五个人,最后只留下一个,按理说刺杀夏景言的就是应该是另四个才对,但是怎么会死了呢?

“回皇后娘娘的话,就在一个月以前,他们突然不知吃了什么毒物,暴毙而亡,我等都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中毒?那你确定死的是你的四个徒弟吗?”赵且臣突然发问。

长老们的回答更加确定了赵且臣心里的想法,“回赵令主的话,当初是没有怀疑过的,但是现在……就不一定了。”

“为什么这么说?”夏景言问,但是她已经有了一种猜想。

“我那几个徒弟身上都有我们几个长老特制的信物,当时几个徒弟是暴毙而亡,我们几个赶过去的时候,他们整个身上都快烂透了,脸是长什么样的,几乎叫人分辨不清,我们也是依靠他们身上所穿的衣服以及信物才觉得那是我们的四个徒弟,但现在细细想来,真的不敢确定了,毕竟东西是死的,人是活的……”

夏景言与赵且臣相视无言,但心里都已经懂了对方的意思,事情已经很明显了。

“好了,本宫知晓了,只不过未免打草惊蛇,还是请诸位在宫中小住一阵儿,等真相大白,本宫自然好生把诸位放出去。”夏景言摆摆手,独龙阁的几位自然不敢违抗,跟着来引路的妆成走了出去。

堂内只剩夏景言和赵且臣两人,说话也就不用避讳了。

“且臣哥哥,这就很明显了,看来这周宫里头还是有我们看不见的阴霾。”夏景言咳了咳说了句。

赵且臣边帮夏景言拍了拍后背顺气边像往常一般回应,“言儿放心,我自会还你一个公道。”

“那你心里可有什么打算?或者说,你觉得会是谁?”

“我近日浅查,再加上之前对周宫中人的了解,只会是能接触后宫的人,与前朝政务无关,染濯肯定是不必说,阿允没那心思,芸婉姑娘心思单纯,更是不会,还有染濯的那帮宗亲,根本接触不到独龙阁,剩下的,就只剩南昭仪和愈王了,言儿,说实话,南湘这个人我不太看得透,所以纵使她进了天竹阁,我也没敢用她,还有舒元愈,他不是个好相处的人,暂存怀疑,你要小心才是。”

“那是自然……”夏景言怔了怔,果然还是有舒元愈。

“言儿,你觉得呢?”赵且臣随意问了一句。

“我若觉得,是舒元愈呢?”

赵且臣的手忽然停了停。

原本是不指望会有答案的,夏景言长居宫中,应付周染濯都麻烦,再加上顾征离世之后,一边护着孩子一边还要摄政,本想着夏景言无暇顾及宫中旁人的,事实也确实如此,但这般恶意却连夏景言也察觉到了。

“是么。”赵且臣却并未表现出多少惊奇,停住的手也很快恢复从前,只是还是在心里筹划了个遍,不想让夏景言担心罢了,“好,我去查他。”

“且臣哥哥,我还有一件事。”

“怎么了?”

“我最近……总能见到染濯在暗地里见一个人,而且每次见完之后他总会莫名的……伤感?还总来抱我,我说什么都不愿意放开,夜里睡的时候还会哭,我倒是没有捅破他见过那人的事,单问他为什么哭,他什么都不说,我总觉得怪怪的……”

“是么?还有这种事……”赵且臣直了直身。

其实在这周国,什么未知的危险都比不上周染濯的动向的,因为他是皇帝,他就是周国的方向。

“我也不知道,可我总觉得……这不是小事,这样,我们都别打草惊蛇,且臣哥哥,你先叫妆成代你去查独龙阁的事,你悄悄回一趟明夏。”

赵且臣点了点头,“你是要找陛下帮忙?”

“不。”夏景言却拒绝了,这倒让赵且臣很惊讶,“我不想让哥哥们为我担心,你回去不要让他们知道,暗里去找一个叫路云俨的人,他现在是明夏的户部尚书,是我提拔的,我信得过。”

赵且臣怔了怔,夏景言这耳目还挺多!而且……路云俨这名字,有点儿耳熟啊!好像是个玉面小生!远近闻名的好看!浅浅吃醋一下,却也只能回应一句好吧。

话也说完了,夏景言就预备要走了,但是天公不作美!居然下雨了!

“近日怎的总下雨啊,真是的。”夏景言有些烦闷的说了句,但虽她不开心,赵且臣可是欢喜得很。

下了雨,夏景言不就走不了了吗!赵且臣搓了搓手,激动的就像一个长久未被皇帝宠幸的妃子,如今可算盼到皇帝来了一般,正好,也让夏景言把刚刚提的那个什么路云俨忘一忘!

“言儿,既然下了雨,你肯定就是走不了了,我们也好久未像这样坐在一起说说话了,其实也好,对吧?”赵且臣轻轻说了句。

夏景言自然不会拒绝,点了点头,便唠起家常来。

正念叨着,堂中忽得跑进一个小厮,赵且臣掀起暖帐一角看看,正是天竹阁中跑腿的小童。

“怎么了?”赵且臣问。

“回令主的话,是二长老给您写了信。”小童把信交上前便又退下。

二长老是天竹阁的老人了,按辈分,赵且臣当称他一声叔父,从前他是赵且臣父亲的老友,没有子嗣,便也就把赵且臣当作亲生孩子,时常写信,夏景言便也就不觉惊奇。

“可是催且臣哥哥早日娶亲啊?”夏景言打趣一句。

赵且臣顿时脸红直到耳根子,清了清嗓子慌忙解释,“才……才不是呢!都是在问你的事情,不信你看!”赵且臣将手中的信向夏景言偏了偏。

信的内容夏景言自是没什么兴趣看的,匆匆瞟了一眼作罢,只是一个称呼突然吸引了她的注意,夏景言又把信揪回自己眼前。

“囚思?什么囚思?”

赵且臣的耳朵却更红了些,把信抽了回去,连忙道:“没什么没什么。”

只是夏景言又怎会轻言放弃?拗了许久,赵且臣才不得以说这是他的字。

“我竟都不知道……且臣哥哥小气!”夏景言又像小时那般鼓着腮帮子赌气。

“都当了母亲的人了,怎还如此小孩子脾气……好了好了,已经许久没人提过我的字了,我自己都要忘了,一个字而已,别生我气嘛……”赵且臣忙哄着夏景言,“再说了,又不好听。”

“怎的不好听?囚思多有意境啊!而且……生了孩子怎么了!我就是生了一百个孩子我也是你妹妹!你需得让着我!”

“哦好好好……好妹妹,别生气了啊。”

赵且臣拉了拉夏景言的衣袖,撒娇似的,夏景言总要接受,只不过现在外头大雨滂沱,想走又走了,总要找话题聊聊缓解尴尬,名字这话题既已起了,又何必放下呢?

“那且臣哥哥这字有什么期许吗?”夏景言问道。

赵且臣一时还没反应过来,问:“什么期许?”

“便是取字之人对你的期许啊,就像我,景言二字是母亲所取,同音谨言慎行,虽我从未遵循过……”夏景言笑了笑,但是马上,她就笑不出来了。

赵且臣顿了顿,道:“囚思啊,囚禁思念,是父亲希望我这一生断情绝爱。”

“啊?为什么啊?!”夏景言惊了惊,只见过父亲催儿子娶亲的,没见过教儿子不入爱河的。

赵且臣的神情却是苦闷,尴尬的笑笑,随后又道:“一生至死心不动,何来到老苦囚思,父亲在时常念叨这两句,因为……因为母亲抛弃了他,也抛弃了我,随另一游士浪际天涯去了,独留父亲苦苦等了她一世,其实,从一开始,母亲就没有对父亲动一丝心念,是父亲执意要娶,母亲又认他做亲哥哥一般亲昵,不想伤他的心,遂嫁了父亲,但是后来她的心上人回来了,她便也就顾不得父亲的苦悲,与那人远走高飞去了,我……在她眼里也只不过是对父亲的一个补偿吧,她走后,父亲整日酗酒度日,浑噩不醒,很快便病入膏荒,临终前给了我这个字,也叫我再动心,免得跟他一个下场……”

“且臣哥哥,对不起,提到你伤心事了……”

夏景言叹息,一叹赵且臣身世可怜,二叹天道轮回,赵且臣依旧心动,还是同样把赵且臣当亲哥哥,不愿伤他心的自己,如若当初没有周染濯的出现,夏景言想,恐怕自己也会嫁给赵且臣这个“亲哥哥”吧。

“无妨,已许多年无人愿听我诉苦了,今日言儿听一听,我说出来,心里也爽快,只是,我不喜欢这个字,我想,父亲总还是与心爱之人朝夕相处过,还有了我,纵使这场婚姻从始至终都是罪恶,总也体会过爱,不撞南墙不回头,我苦不爱一次,哪知撞了南墙会有多疼呢?于是早便舍了囚思二字,自取且臣,只是且臣二字的含义,偏不告诉你!”赵且臣这回的话分外的多,临了了似还调皮一下。

但是夏景言却丝毫笑不出来,“且臣哥哥,可你如今撞了南墙,疼吗?”

“不疼,莫问!问了也是不回头。”赵且臣格外的坚定。

夏景言望了望他,也只能苦笑。

像是给赵且臣深爱的奖赏似的,雨没过一会儿就停了,出了太阳,明晃晃的照进集堂里,暖洋洋的,但夏景言也没有走,陪了他许久。

暖阳下的爱,真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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