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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 失神


直到跑到弈河边上,周染濯还在那里,就快走了,夏景言一瞬抓住了希望似的喊:

“救我!染濯,救我……”

周染濯猛的回过头去,正看到夏景言满身是血的朝他飞奔而来,他连忙下马去,也往夏景言来的那个方向迎过去,“言儿,怎么了!你……”

“染濯……”夏景言在将要抓到周染濯时却一头栽了下去,跪在草地上,周染濯蹲下身去,她立刻紧紧的抱住周染濯哭,“我哥哥要杀我……我哥哥要杀我……”

两边都容不下该是怎样的心酸?

一边是丈夫,百折千挠,就算是一起放弃天下逃出皇宫也还是会被人抓回去,真相败露,隔着血海深仇就是不能在一起,再相爱都不能。

一边是哥哥,她从一开始,什么事情都为哥哥着想,哥哥那么疼爱她,但事实是小哥为她而死,却又一计空散毒废了她,二哥在她逃后千里护送,却也使她被周宫的人发现,而大哥呢?自她生子前摄政有需,在周国酒楼那一次过后就再也没有见过他!如今呢?他还要杀她吗!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怎……怎么可能啊?夏景笙和夏景玄杀你?!为什么!”

周染濯都对此无比惊讶,当初夏景笙和夏景玄可是为了妹妹可以将天下拱手相送的人,而且前些日子才见了夏景玄,他并无异样啊!

“杨惩是他的亲信!粟治在我小哥走以后也只听他一人调遣!不是他是谁!染濯我也不知道怎么了……但他真的不要我了,他要杀我……天竹阁的人都死了,染濯你陪我回去看一眼好不好我害怕……但我绝不能让他们暴尸荒野啊……”

夏景言眼巴巴的看着周染濯,她本应是没有颜面再要求周染濯了,但此刻,周染濯是她唯一能依靠的人了。

“好,我陪你,言儿别怕,不可能……夏景笙不会杀你的,一定是有什么误会,你放心,有我在。”

周染濯擦干夏景言眼角的泪,将夏景言从地上抱了起来。

他答应的那么轻易,他早忘了他也害怕,他为什么不进弈河,还不就是怕忆起从前种种?但他现在却无比的后悔,如若他方才也护送,天竹阁的人就不会死,那么夏景言也就不会再倒下去,天竹阁里的每一个人都是夏景言的亲人,如今当着夏景言的面杀了他们,岂非是让夏景言体会与自己一样的痛苦?

同样是所有人护着一个人,同样是无能为力,同样是只逃出一个人,夏景言恨不得死的只有她自己,但让夏景言体会到与周染濯当初一样的痛苦,还差一步。

周染濯抱着夏景言刚走没几步,眼前不远处的弈河草原顿时火光升起。

尸骨化尽无留痕,痛杀孤逃断肠人。

够狠啊!是要与当初全全一样吗!

怀里的夏景言已经没有力气再尖叫了,她看着大火燃起的地方,就像是失声了一般,只能是不可置信的看着浓烟滚滚,甚至抽搐,最后她从周染濯的怀里挣脱,她想要去火里和亲人一起燃烧殆尽,但还无需周染濯阻拦,她自己就先腿一软,又跪到了地上。

周染濯侧目看着地上可怜至极的夏景言,命都岌岌可危,哪边都没有她的容身之处,那她的归处是不是只能去死?他走上前去,轻声在夏景言身后俯身下去,轻轻抱住她,伸手挡住了她的眼。

“言儿,别看了,别看了……”

周染濯没有让夏景言忘记,他自己也经历过的事情,他知道忘不掉。

十几年前那一场火让周染濯生不如死,十几年后这一场火让夏景言痛不欲生,周染濯的心境较从前变了些,他更多的已经不是痛苦了,是心酸。

不管他怎样都避免不了弈河的火,不论他是当初那个懵懂无知的孩童还是如今权势滔天的皇帝,怎样都无能为力,他和夏景言多不幸啊……

没有家了,夏景言还是被周染濯带回了周宫,可是离别的话已经说了,和离书也写了,周宫已然不是她的家,哥哥也嫌她多事,为了权谋不要她了,那她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呢?夏景言在昏暗的宫中问自己。

没有意义,所以她毫不犹豫的举起刀,刺下去。

确实血肉模糊,却不是夏景言自己的,她一惊。

“染濯……”

夏景言眼看着周染濯的手紧紧握着刀尖,既心疼又害怕,手一松,匕首落到地上,发出咣当的响声,周染濯脸上满是怒火,他不在乎自己伤了没有,疼不疼,放下匕首后第一件事是将夏景言的手向后绑起来,夏景言只是担忧的唤他名字,叫他把伤包好。

“你没完了是不是。”

周染濯丝毫顾不上夏景言对他说什么,或许他也渐渐变的和夏景宸和赵且臣一样,不在乎夏景言活成什么样,只要她活着就好了,但周染濯已经数不清夏景言这是第几回这么糟践自己了。

“染濯对不起……你去把手包好,还在流血呢……”

“我要是不拦这一下,流血的就不止我的手了吧!”周染濯再也抑制不住怒火,可一见夏景言的泪眼汪汪,心又想不该和她发脾气,声音渐渐小了下去,“喝药吧。”周染濯说着,端过一旁的银碗凑到夏景言嘴边。

夏景言不想喝药,药到嘴边,她只想说能不能放过她,可她也知道,这话难以出口,但即使夏景言不说,周染濯也明白她的意思,周染濯将药移到自己嘴边含了一口,随后猛的对上夏景言的嘴给她灌进去。

夏景言险些被这一口药灌的喘不上气,她倒到地下猛咳,但灌完这一口,还有第二口,第三口……她渐渐变得顺从,也不再流泪了。

        夏景言好像已没了生人的感情,偶尔会哭,但好似也只是躯壳在哭,灵魂已经麻木了,无论再发生什么事都无所谓了,反正也没有什么会比她现在的处境还要悲哀,也或许,她只是在逞强。

        喝完药,周染濯出去包扎伤口了,路云俨才进来替她解了绳子,夏景言想起庆幸,好在她当初叫路云俨留下守着陆朝芽,直到陆朝芽平安生子,否则路云俨必定也死在弈河了。

“云俨哥哥,幸好你还活着……”夏景言恢恢的说。

路云俨抬起头悲哀的看她一眼,又把头低了下去,“公……言儿,想哭就哭吧……”

“我不想哭。”

夏景言冰冷的回应,路云俨方才差点儿叫出公主两个字吧?夏景言这辈子都不想再听到。

没过多久路云俨又走,夏景言又有了罪恶想法,或许路云俨只是想来看看自己死了没有?她甩甩头,把这罪恶的想法甩出去,她站起身,忽然想去外头吹吹冷风。

        只能看清黑与白的夜间白桥上,黑的可怕,白的渗人,但只能看清黑与白的夏景言却莫名松快了,她想,若世间的一切可如眼前的场景这般,黑白分明,没有伪装,没有人情,这一辈子还能过的明白点儿,早说哥哥不在乎自己了啊,早不牵念,她如今还能省着点儿痛呢。

        夏景言一阵心酸,但是风也吹不出她的眼泪了,若因此大哭一场,不仅没用,反而会让她显得更可悲,更为人笑柄,她逞强。

        但周染濯不知何时来了,他从后抱住夏景言,夏景言又逞强的要挣脱,像自不量力的想成为孤家寡人一样,甩开所有感情,然后一个人冷血无情的活在这个世界上,她不需要一切,可她做不到。

周染濯又把她的手拖到身后去,没有绑她,但两手紧紧的抓着夏景言的手腕,他所想的不是控制夏景言了,而是知道夏景言需要什么。

“言儿,哭吧。”

再逞强只会憋死自己。

夏景言一瞬不动了,不久,小声哭,不久,放声大哭,不久,哭到瘫在地上,而周染濯也渐渐放开了她,任由她痛哭流涕,任由她痛不欲生,周染濯知道,夏景言再也好不了了,但哭出来总能舒服一点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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