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妖人之交

　　  “像天下少年英雄一般，那时他一腔豪气，见到我便坦言要杀了我为天下除害。自视甚高却不得好死的人我见过不少，没有过多言语我们便打在一起。只是这时我的伤患尚未痊愈，一经打斗，却又牵动伤势。我强忍痛苦，与他连打数百招。就在此时，他连退数步，道：‘莫不是你有伤在身？’”

　　“我一愣，便道：‘是有如何？杀你足够了！’”

　　“他大笑，道：‘不可不可！你有伤在身，就算我赢了，你也不会服气！等你伤愈我们再打！三个月后我再在此处会你。’话罢，他掉头就走了。”

　　“根据我以前的经验，估计他多半是去找帮手，回来后联手把我杀死。嘿，我心中笑他愚昧，他既然走了，我还会在此处等他么？本来我想一走了之，但是神差鬼使，我却一直跟着他，看看他是否真的去找帮手。”

　　“我虽受伤，但以跟踪与隐藏而言，能胜过我的不多。我跟了他十几天，只是此人似乎没什么朋友。时常流连烟花之地，饮酒作乐。有时又买上上等好酒，一个人醉卧在深山溪边，独饮自醉。喝醉了，便痛哭流涕。我心想，此人真不像个男人。醉语间，经常听到一个名字：‘水妹！’”

　　“在他多次醉话中，我大约听明白了，他喜欢一个叫林水帘的女子，甚至叫他的师父去提过亲。只是那女子早已有心上人，便婉绝了他。原来人类还有如此重感情的人么？我很疑惑。

　　“三个月转眼即逝。其实在这三个月来，我无数次考虑是否在他醉酒的时候杀了他，毕竟他真的很强，就算我没受伤，也不敢保证一定胜得过他。最终我还是没有动手，可以的话，我想堂堂正正杀死这个人，这是对他起码的尊重。尽管我用龌龊的手段杀过不少人。”

　　“我在他之前赶回白鹤山，而孟钟山也如约而至。他来的时候还带着一坛好酒，他说决斗前喝点酒可以更好发挥。他把封泥打开，递给我。我迟疑一下，并没有接。他大笑，一口气狂喝了半坛，又递给我。我不再犹豫，拿过坛子一饮而尽。”

　　“我决定拿出我全部实力与他一战，我用一根软钢鞭，他使一把化风匕首。我们的决斗持续了近三天……最后是他赢了，但他也受了重伤。”黎音暗道：“原来外界传师兄被打败，是不尽不实的谣言。”

　　南都继续道：“我已经躺在地上，他用那化风匕首抵在我的喉咙，问我还有什么遗言要交代。我想了很久，也想了很多，由出生到现在的一切，仿佛一幕幕在脑海中掠过，最后出现的，却是很久以前为了保护我而死去的父母，我说：‘我想回我出生的地方看一下。’”

　　“他大笑，道‘这个在情理中！我再等你七天，七天后你再来此处受死！’”

　　“我愣住了，问道：‘难道你不怕我一去就不回来了吗？’”

　　“他说，‘你一定会回来的。因为你的眼神通透，你不是狡诈之妖。何况若是你不回来，天涯海角我也会取你首级！”

　　“我说：‘你真是个烂好人，难怪没有女孩子喜欢！’他愣了一下，接着又是大笑，笑声中有些苦涩。他又道：‘只是这期间，你不可再滥杀无辜。’”

　　“我回到了东海妖岛，在那里祭奠了我的父母，回想了很多往事，也感悟了很多。七天过后，我回到了白鹤山。如果是以前的我，肯定不会回来。但是我却回来了，也许是因为第一次有人相信我，我不想让他失望。虽然代价是我的生命……”

　　“我在白鹤山等了他三天，他都没有过来。我知道他不是不守信之人，肯定是有什么事给耽搁了。于是，我主动去找他，凭着我独特的方法，要找到他并不难。当我找到他的时候，他却已经奄奄一息躺在……这个山洞里。”

　　叶风和黎音听到此处心中一惊，有一个怪异的想法在心中浮现。

　　  “当他看到我的第一眼，却大笑道：‘我便说你是个可信之人！’

　　“我想不到他此时还记着此事。同时问他到底怎么了，他道：‘说来可笑……其实，我早已身患绝症。这对于一个灵修者来说是不可想象的，但上天偏偏这么作弄我。本来，我以为我还能再撑一段时间的……’”

　　“孟钟山此时已经快不行了，最后，他笑着对我说，‘其实，你本质……并不坏，以后，还是做个好妖怪吧……’他本来就重伤在身，说了那么多话，便晕死过去。当时他只剩一口气在，别说不能带他去看医生，便是去了，也是必死之人了。

　　“看着孟钟山的生命渐渐消逝，我的心里竟觉得……可惜！不顾及后果，我想救活这个人！就在这个时候，我想起了我们一族的禁忌秘术，炼血阵！据说，只要有一口气在，便能利用这个阵法，将他炼成血尸，从而再生。”

　　叶风两人终于确定了，后面的那生出黑雾的阵法，便是炼血阵。黑雾之中的人，就是孟钟山！黎音有些难以置信，那个传说中杀了师兄的妖人，结果却是为了救他？实在有些讽刺。若不是这件事就摆在眼前，两人她真的是难以相信。

　　“这个阵法，需要鲜血？包括人血？”叶风突然间冷冷地问道。

　　南都神情似乎没有丝毫变化，道：“是的。一开始我一直用动物，妖兽的血，只是效果相当缓慢，到了最近，我到底是等不及了……于是我尝试用人血，阵法转动变得相当明显。”

　　“所以你捉走我哥哥，就是为了这个？”黎音面色惨白，问道。

　　叶风道：“还有舞影，黑室他们捉的那些人？全都是为了让孟钟山复活？”

　　“没错！这些年，多亏了舞影他们呢。如果能用有一定灵力的人的血，有更好效果！”南都面无表情地说，又语气森然地道：“如果有需要，可能还要拜托两位呢！”

　　  “可是你为了救活孟钟山师兄，却杀了那么多人。就算他活了，也不会高兴！”叶风怒道。

　　“也许吧。只是当初他在杀我之前还了我一个心愿，现在我便要以我的方法帮他一把。”

　　“我不会让你这么做的！”叶风握紧双拳，一字一顿地说，“你这么做，根本就是在玷污孟钟山师兄！”

　　南都眼神有些迷离，接着又变得冷峻，说道：“这个世界上的人千千万万，可是能和你同喝一坛酒的人能有几个？我不是人类，不知道那么多仁义道德。我只会做我认为对的事情！”

　　“孟师兄只是惩恶除奸，从不滥杀无辜。你这么做，根本就是在陷师兄于不义！”黎音也是怒道。

　　南都淡淡笑道：“难道，你们以为我跟你们讲这些，是为了祈求你们的谅解？就凭你们，还不足以阻止我！”

　　“但我就是这么不知好歹，无论如何都想阻止你。”叶风道。

　　“你找死。”南都冷冷道。

　　“南都大人，把他们交给我吧！”粗犷的声音骤然响起，一个高大的身影跃了进来，却是强悍兽人飞豹。

　　“那个女子便交给我吧。”黑室缓缓地站了出来，“很快就可以完成心愿了，南都大人请专心催动血阵便可。”

　　南都点点头，转身向黎居走去。却见他一手探入雾中，口中念叨：“蚀精吞气，炼血化生。身死命丧，逆天重阳！”十六字言罢，黑雾飞快地转动起来，像是漩涡一般。一股吸力似有还无地弥漫开，而且隐隐有加强的趋势。

　　南都的脸色似乎又白了一分，收回右手，并伸出长长的指甲在黎居的手上划出一道浅浅的口子。本来不甚严重的伤口，却又汩汩鲜血不断流出，受到了那血阵的吸力，止也止不住。血液进入血阵，便被搅成血雾，融入那黑雾之中。

　　“哥哥！”黎音娇喝一声，长剑向着南都劈去。一个矮小的身躯突然间挡在南都面前，竟是尸魔黑室。黎音先是一惊，后想到这家伙并不强大，剑势不减，直直落下。

　　但那黑室竟没有丝毫抵抗，以血肉之躯硬是接了黎音这一剑，矮小的身躯顿时被开膛破肚。黎音愣了一下，虽说他不强，但也未免太容易得手了吧？

　　而最令人惊奇的是，黑室所流出来的血，一滴不剩地被那血阵吸了过去，化作血雾融入其中。

　　“嘿嘿，南都大人的愿望，谁也不能阻止！我会，永远守护南都大人！”黑室勉强说道，庞大的伤口所流出的血液也是惊人的，那矮胖的身躯变得干瘪下去。黑室陡然间怒目圆瞪，吼道，“我，要成为南都大人最强的盾牌！”

　　叶风两人心中骇然，这血阵在那么远的距离下，竟还有吸收血液之效，那便是说，就算是受了一点小伤，也会源源不断地向血阵输血，最后血竭而亡。换言之，这是一场不能流血的决斗。

　　“化尸归天！”黑室面孔变得狰狞，怒声吼道。磅礴的邪气涣散而开，黑室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复合，浑身骨骼咔咔作响，小小的身躯像打了气一般飞快地膨胀，身体竟长出一块块坚硬的肌肉。那妖异的气息也跟着节节攀升。不一会儿，矮子黑室已变成如飞豹一般的铁汉子。

　　只是，叶风从他身上感受不到一丝活的气息。那空洞的眼神似乎已经表明，站在眼前的，只是一具尸体。

　　黑室以操纵尸体为长，到最后所能使用的，却是自己的尸体。但不得不说，这却是他最强的一招，以生命的代价，为了心中膜拜之人。

　　南都眼中现出奇异的的色彩，却一闪而过，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是否为这个牺牲了性命的部下感到一丝痛心。

　　如活丧尸一般的黑室，死死地盯着黎音，似乎已把他当做是敌人。直直挥出一拳，不带丝毫感情色彩。黎音虽惊不乱，长剑一挑，和他打倒一块。黎音实力并不弱，只是多番遇到妖异鬼怪，身为女子难免胆小。但经此场面，却也慢慢习惯，加上黑室相貌虽然难看，但比起那丧尸又正常许多，对阵起来顺手多了。

　　叶风看出黎音一时半会还能顶住，便直接和飞豹对上。如果不速战速决的话，黎居搞不好就是血过多死去了。

　　叶风和飞豹知道彼此实力，一经交手便使出真功夫。强大的灵气从叶风身上暴涨而出，凝形境八阶的实力毫无保留地展现出来。灵气波动一次次地和飞豹进行强悍对撞，石头地面像是被利刃一层一层地削开，碎石飞到两人身边，霎时变化为粉末。

　　叶风强打猛攻，爆破掌猛然推出，夹杂着爆鸣声，和飞豹生生对上一掌。叶风顿时被打得退出五步，强压住就要喷出的一口鲜血。

　　飞豹虽然占了上风，但正面迎上爆破掌也是不好受，如铁皮一般的手掌也是绽裂出数道裂痕。点点血珠涌出伤口，向那血阵飞去。

　　“好！”飞豹不怒反笑，举起重拳，青色的经络如虬龙般隐隐若现，健壮的胳膊暴涨一圈，放佛一指便能戳破铁块一般的力量弥漫而开。叶风感到一股可怕的气息在蔓延，当下凝神出击，右掌有淡淡的金光闪现。

　　“破！”飞豹怒吼一声，只有一个字，但那气势却无畏众生，不惧天地，仿佛天地间只有一人，那边是他飞豹！如山岳般的一拳轰然而至，叶风大光佛掌正面推出，此时的实力施展出来的佛掌，已经璀璨夺目，颇有神佛下尘之圣芒。那耀眼金光瞬间将飞豹笼罩而下。

　　“轰！”声势骇人的一击对上了，飞豹以大无畏的气势迎上巨大佛掌，光芒照射之下，丝毫不落下风。反而以点破面的势头，直直插入叶风这一掌。

　　强大的光掌如厚厚的缓冲垫，生生拉下飞豹的冲劲，但不可否认的是，那光掌在一点一点的萎缩。飞豹一拳，势不可挡！

　　“给我败！”飞豹红着眼低沉地吼道，猛然爆发的力量像巨浪一般，打在苦苦支撑的叶风身上。本来夺目的光芒，一下子就黯淡了下来，那仿佛能扫平天下的气势涌上叶风全身。

　　叶风身躯猛然一震，倒飞而出，强行压制住的淤血，噗地一声吐了出来。血气自然而然被那血阵所吸引，迅速地飞卷进去。

　　南都的瞳孔微微一缩，叶风的血进入血阵，竟起了不一样的变化。如同催化剂一般，那血液融入黑雾的同时，淡淡的红色渲染而出，黑雾竟然慢慢地变成红雾！

　　“这小子的血液灵浓度，竟然如此之高？这几乎都比得上数个同级灵修者的血精了！”南都诧异道，沉吟片刻，自语道：“难道，他是那传说中的……不可能！这有多少年没有出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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