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六冠候

东唐国国都，顺天府。

        一位身材娇小，面容稚嫩，头插蝶钗的女子撑着纸伞从太学中走出。此人正是东唐国皇帝次女，二公主薛婷。

        顺天已连续多日下雪，王城外的子民多在家中避寒。二公主看着漫天飘雪如柳絮因风起舞，心想此刻南方也应该下雪了，今年的初雪比去年晚些。

        “二公主看起来可真稚嫩，明明已二十多岁却仍似豆蔻。”

        说这话的正是与二公主一同从太学中出来的俊俏男子。男子衣着华贵，器宇轩昂，站在二公主旁边极似一对神仙眷侣。

        “陆展，你不怕父皇杀你吗？”二公主对男子微微一笑，并非生气，反而有几分开心。

        “怕，可见了下凡仙女，心中万点涟漪，情不自禁。冒犯公主，还请见谅。”陆展十分谦卑，弯腰道歉，双眼却不曾离开二公主。

        “请我去聚仙楼，我就当什么都没发生。”

        聚仙楼，是顺天府里中奢华的酒楼，仅比王城内宫的御宴阁差了一丝。当然，聚仙楼不是想进就能进的，得先送贴请求管事安排，凭借管事的回贴才可进入。王公贵族多在此楼豪饮宴客，兴起时，还会带走楼内侍女回家共度一夜春宵。有的侍女因此成为贵族的小妾，而有的，则会在第二天被家中仆人轰出大门。

        “陆公子，二公主，里边请。”

        一位侍者看到两人从远处走来，立刻转身告知管事，管事带着几名侍者快步出门相迎。

        身为顺天府商行会长之子自然不需要请帖，身旁的二公主更不必说。

        “二位小心门栏，请随我上顶层望天厅。”

        管事的是一个五十多岁的老者，奴颜婢睐的招待着这两位贵客。

        楼内墙壁与地板是金碧辉煌，走道里摆放着诗仙词圣的赞美之语，楼梯扶手雕龙刻凤，就连房梁也镶金镀银。

        老者示意顶层的侍卫推开翡翠制成的门把手，对着打开门的大厅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不知二位贵客想吃的什么，今日刚运到一批凤鸡。”

        凤鸡，上古时代凤与母鸡杂交所生。如今的凤鸡虽有“凤”字，实则只是上古时代杂交的凤鸡与普通的鸡所生，但繁殖困难。凤鸡肉紧味鲜，在这寒冷的冬季，最适合用来做汤。

        二公主听闻有凤鸡，便道：“做个鸡汤即可，我这几日腹部不适，随便做几个清淡热菜一同上来。”

        老者将二公主要求记下，弯腰鞠躬离开。

        “怎么了，哪不舒服？我家有些灵药，包治百病，等会拿给你。”陆展十分关切二公主的身体。

        二公主捂嘴而笑，脸颊微微一红，道：“吹牛，也就是那个来了，没什么。”

        陆展也笑了，笑的很是好看。两人忽然对视，随后又同时将目光从对方身上转移。

        很快，管事带着几个侍者拿着檀木盒子上楼，轻敲金丝楠木制成的厅门，门内应允后才敢入内。

        管事利索的打开其中一个檀木盒子，将鸡汤取出，取一小银勺，盛了一小碗，在二人的注视下饮尽后才将鸡汤上桌。其余菜品皆如此。

        “公主，吃这个，这凤鸡腿肉，清甜可口。”

        陆展夹起一块欲放在二公主碗内，二公主却直接用樱桃小嘴含住筷子上的肉。随后二人又坐近一些，互喂饭菜。

        昌泰府，人口上千万，是仅此于顺天皇府的府，更是南境中最大，人口最多的府。

        首府江州郡，府主卧房内有一男一女在低声交谈，突然男的面露惊色，似乎听到什么不该听到的东西。

        “未央，你说的可是真的？”昌泰府府主诸葛相如听眼前的长发女子描述自己这两天的经历后，惶恐的反问道。

        “东唐国内也就几人知道我真实身份，而且我可曾骗过你？”

        未央泯了口茶，看着眼前清瘦的中年男子神色慌张的样子，不由心中一笑。

        “你知不知道他是谁？”诸葛相如双手抱头，真心希望这个女人今晚没来过。

        “我只知道他是总管长，或者说，曾是。”

        听到这个答案，诸葛相如右手捂双眼，左手揉太阳穴，心中暗骂这个女人把自己拖到一个天大的泥潭里。

        诸葛相如用颤颤巍巍的双手拿起茶杯，大喝一口，完全没有平日里谦谦君子的样子。

        定了定神，道：“你不要乱传，这是我早些时候与兵部佐使喝酒时，他喝醉说给我听的。”

        “我听那兵部佐使说，某天收到吏部和户部的卷宗，还是同一人的，户部调出卷宗很正常。可按理吏部卷宗是不可能调到兵部。朝廷的大臣都是些什么人？大多是书呆子罢了，一个书呆子调任兵部，而且卷宗直接入封库，只允许门令查阅，你觉得正常吗？”

        未央没有回话，摇摇头，微笑着看诸葛相如。这是因为正常情况下已经入了吏部府库的卷宗是绝无可能再入兵部。

        东唐国内军政分离，武官管军，文官管政，互不相干。当然，为了防止武官叛乱，城卫军是由文官掌控。一城有数十万人口，城卫军少说也有万余人，单凭一军难以攻下。五大军司的军队不断在辖区内各城间驻扎调防，以免出现文武勾结的情况。

        “好，既然不正常，那么为什么昭皇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恐怕不是昭皇就是仁亲王特许的吧？而且我还听兵部佐使说，这个人没多久就调到北境，后来升的很快。半年内门令就调了几次卷宗结合战报一齐送至太宣司，由太宣司决定升至何级。”

        未央听到这，心中难免泛起一些波澜，一个文官，调任武官也就罢了，皇家子弟去蹭些军功并非罕见。可没有人选择去北境，朝廷更不会安排到冰天雪地，风餐露宿，尸横遍野的北境。若是为了军功，去东境混个几年回来怎么也能挂个千夫长的衔，谁不要命去北境？

        “告诉你，还没完，五大军司比武你也参加过。我东唐国虽然以刀、剑、枪、弓、弩为制式，可近百年来从未有人全精通的。哪怕是你，盛唐第一剑客，宗师境，枪法也不咋的吧？”

        未央点了点头，深以为然，看着诸葛相如道：“难道你说的那个人所有比武都拿了冠军不成？”

        诸葛相如突然苦笑出声，道：“对咯，刀、剑、枪、弓、弩、武，六冠。”

        未央惊呼：“六冠候？我当年也不过五冠，枪术我连三甲都进不去。”

        诸葛相如点点头，百兵之王的长枪岂是那么好学的？结合未央描述她新收的徒弟，隐隐感觉两者就是一人，可又无确凿证据，如今此人明显是被追杀，其中牵扯的东西就不是自己这个府主能知道的，自己也不想知道。

        待未央又喝下一杯茶，诸葛相如不客气的对未央说道：“你今晚没来找我，我也不曾见过你。今后我们不会再见。”

        “行啊，过河拆桥是吧？你们东唐人就是奸诈。给我一万两银票，不，三万两，我就没来过。否则，你懂的！”

        未央同样不客气，翘着二郎腿往后一靠，笑嘻嘻的看着诸葛相如。

        诸葛相如面如土色，道“你这是要掏空我的家底？我一个月俸禄不过三百多两。要钱没有，命给你。”说完便开始赶未央。

        “要是你妻子知道你在外面养女人的事。”未央动也不动，摸着下巴斜眼看看窗外的一间小屋。

        “别和母老虎说，银票在鞋垫底下，柜子下的鞋子你拿一双走，以后别来了，记得灭烛。”

        诸葛相如不耐烦的抱怨，翻身上床，将被子一蒙，准备睡觉。

        未央嘿嘿一声，拿了两双鞋子，双指一捏向烛心射出一道无形剑气便翻窗离开，房间内瞬间变暗。

        “疯婆子，疯婆子。老女人，母老虎都不是好东西。”

        一道剑气突然从窗外飞入屋内，将蜡烛切为两段。

        未央的声音从窗外传来：“我最恨别人在背后说我坏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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