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夜晚湖边
“没事儿！就是……跟学生起了点儿冲突。”
“不应该啊，咱们学校学生素质都挺高的，有时候等半个小时都关系，没有谁故意挑刺儿的，”年轻厨师说，“可能是人家心情不好，不是故意针对你，别难受了。”
然后他回头对那边儿的庄函喊了一句：“给我拿罐最冰的！”
孙雨倩有些肝儿疼，被他一通捣乱搅得不知道该怎么继续“表达情绪”。
也不知道庄函拿个啤酒怎么拿那么久，她对着这两个，再表达也没用啊，只好“嗯嗯嗯”地点头。
庄函拿了两罐啤酒回来，递给年轻厨师一罐。
“唉？我不是说要冰的吗？”
“冰的对胃不好。”
“你什么岁数的人啊，还怕这个？”年轻厨师笑他。
“少喝点儿冰的，你以为你还是二十出头的小伙子？”老厨师却说。
“我怎么不是小伙子了？”
“哼，过了二十五，跟人家年轻人就不一样了，肠胃不如人家抗造，你省省吧。”
庄函喝酒的动作一顿，感觉莫名躺枪。
老厨师指着对面操场跑步的男生，说：“你看看人家，大太阳的还能在底下跑步……”
“傻叉！”年轻厨师说。
“啪”！老厨师给了他后脑勺一巴掌。
“哈哈……”庄函很不客气地笑出声。
“笑屁！”年轻厨师委屈巴巴地说，“好像说的不是你一样，二十九的老男人！”
一句话，戳庄函腰子上了。
没错，他都二十九了。
“人家庄函二十九看着跟十九一样，你再看看你，二十七的年龄，七十二的身体，还不好好保护肠胃！”
“我……”年轻厨师没话说了。
长得显老是他的错吗？还不是庄函长得太逆天了，衬得他老！
庄函这身材，这长相，走在学校里显眼得要命。他刚来的时候，天天惹得一群女孩儿来偷看。
所以后来送餐，他干脆就一直带着口罩。
就这，都挡不住他一堆桃花泛滥。
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真的，庄函，你要脱了这身衣服，说你是大学生别人也相信。”年轻厨师说。
庄函只是笑笑。
孙雨倩心慌地瞥了他一眼，捏紧了筷子。
吃完饭，店里就得准备晚上用的食材了。
庄函去冷库那边把新鲜蔬菜和肉运过来，一一放置到冰箱里，归类整理好。
还有大米和饮用水，也得提前搬好。
两个厨师在厨房里切肉，孙雨倩打扫店里的卫生。
庄函上水的时候，她过来帮了一把。
“不用，你去歇着吧。”庄函说。
她看了看墙角堆的几袋大米，不着痕迹地说：“店里的米用得真快。”
“都是年轻人，饭量大。”
上次有两桌男生，这么大的电饭煲，一口气干了一锅。
虽然吃的也不是自家大米，但是只要在店里干活，就会莫名地心疼。
难道这就是食堂大妈打饭手抖的原因吗？
孙雨倩笑着说：“可不是吗，中午那个女孩儿一口气吃了三碗大米。我还以为她是专门来堵你的，没想到真是来吃饭的，胃口可太好了。”
庄函脑子里浮现起冬雪像个仓鼠一样吃饭，面前摞了好几个碗的场景，险些没绷住表情。
他面无喜乐地说：“客人随便吃，应该的。”
孙雨倩又故作轻松地说：“而且啊，她估计也就是一时兴起，过了这三分钟热度就不会再给你添麻烦了。”
见庄函没反应，她跟分享秘密似的说：“原来她不是自己来吃饭的，还约了两个男生，长得还挺帅……哎，我要是有这个艳福就好了，哈哈……”
庄函终于笑着回了一句：“广撒网，多捞鱼嘛。”
语气中带着嘲讽。
孙雨倩压住隐秘的欢喜，拍拍他的肩，“所以你不用有心里负担，说不定马上就有别人答应她了，毕竟她长得那么好看，男生都喜欢。”
庄函浅笑两声，听不出什么意味。
冬雪从傍晚开始，就时不时看看手机。
中午吃得太饱，她晚上就没有去食堂吃饭，在寝室里吃了点儿坚果。
梁露日常点外卖，日料和奶茶。
林默和刘敏仪吃饭回来，手里提着个蛋糕，一脸暧昧地喊：“冬雪～”
“嗯？”
“你的蛋糕~”
“……我没买蛋糕啊。”
林默挤眉弄眼的，脸上盖不住的揶揄和兴奋。
梁露也嗅到了一丝八卦的味道，问：“谁送的？”
“看看，人家梁露都猜到了！”林默把黑森林蛋糕放到她桌子上，“咱们班的朱晗！”
“朱晗？”梁露回想了一下，她摇摇头转过身去，“哦——那个成绩总是吊车尾的啊，没兴趣。”
“哎呀，虽然他成绩不怎么样，但是很出名啊，咱们专业群里最活跃的就是他了。”刘敏仪说。
大约每个班里都有一个成绩不是很突出，但是很受同学和老师喜欢的男生。朱晗就是那一类。
冬雪跟宿舍以外的人没什么来往，对专业群里的事也不太关注，但也知道朱晗这号人。
实在是······他太能蹦跶了。无论哪个群，只要有他在，天天都是他发的消息刷屏。
还有上课时，他永远坐在第一排，老师发的公告，永远第一个回复。
大学里的狠人！
最重要的是，就是这人和庄函名字有点儿像，上次点名把她吓了一跳。
但是她和这人不熟，话都没说过几句。
于是漫不经心地说：“送错了吧，我不认识他。”
“怎么可能送错！人家堵在咱们宿舍楼底下，问我们是不是你的舍友，让我们帮忙给你带一下生日蛋糕！”刘敏仪用袖子甩了她一下，“别害羞嘛，人家特意来找你的！”
“今天不是我生日。”冬雪回头说。
突然又想了一下，也不对，身份证上写的是今天。
“我上户口的时候出生日期写错了，不是今天过生日······但是他怎么知道我出生日期的？”
林默说：“可能是从班委那儿问的吧，你知道这家伙人缘贼好。”
“人缘再好，班委也不能随便把我身份日期给别人啊······”冬雪蹙眉。
“哎呀，别管他是怎么知道的，就当是今天吧！这蛋糕不便宜呢！”刘敏仪兴奋地要打开，“咱们分了吧！那个······冬雪，你要不要先许个愿？”
冬雪摇头，“你们吃吧，我不吃。”
他爱送就送呗，不收白不收。反正······收的人不是她，吃的人也不是她，她什么也不欠那同学的。
刘敏仪兴冲冲地切了一大块，刚想送进嘴里，看见梁露一直事不关己地玩手机，一个人坐在那儿，于是把手里的那块送过去。
“露露，你吃这块吧。”
梁露淡淡地瞥了一眼，笑笑说：“不了，你自己吃吧，我日料还没吃完呢。”
刘敏仪讪讪地收回手，回到自己桌子前坐着。
突然一只爪子伸出来，往她脸上抹了一指奶油，把她吓了一跳。
“林默！”
“哈哈哈······”
寝室里打打闹闹的，外面天色就黑了。
一般学校里的餐馆，晚上八点钟就已经关门了。
冬雪打开手机，给庄函的号码发了条短信：【你忙完了吗？锦鲤湖边，我等你到九点。】
怕他故意装作没看见，冬雪又发一条：【要是不想我明天接着去找你，就给我出来！】
果然，三分钟后，收到了一条回信：【我已经回家了。】
冬雪：【你白天刚答应过我，晚上就忘了？】
庄函：【我已经在家了。】
冬雪：【那就再回来！是你答应我的。】
她一直等着，连书都没复习，一晚上的心思都被占据掉了，你现在给老娘说不来了？
冬雪：【要不然我出去，你告诉我，你家在哪儿？】
刚躺到沙发上的庄函还没歇口气，看着手机头疼不已。
这个冬雪······怎么那么磨人呢！
知道她的脾气是不到黄河心不死，他打了一半的字又删掉，重新写道：【我这就去。】
看到屏幕上的这四个字，冬雪差点失态地蹦起来。
她缕缕散乱的头发，对舍友们说：“那个······我出去跟我爸妈视个频。”
然后抓起包就出去了。
白色带着银纹的裙角在校园的夜路上飞起，冬雪一路小跑着，整个人轻快又忐忑。
完了完了，他答应地太快，她还没措好词呢。
一会儿说什么······说说说，我看上你了？你懂事儿点，乖乖听话就行了？
小跑了一段路，冬雪喘着气停下走走，突然想起来，她不用那么急。
庄函从校外回来，总归比她要慢。
她一拍脑袋，被自己蠢得又羞又气，在路灯下叉腰笑了起来。
五月份的夜晚，清凉如水，银河漫天。
微凉又舒爽的风拂过脸颊、发丝，勾得人心里痒痒的，那点儿隐秘的心事在夜色的鼓动下，蠢蠢欲动，欲破土而生。
篮球场上还有男生在欢呼奔跑，图书馆、教学楼的灯光明亮神圣，中央广场喷泉飞扬，在水滴朦胧中，滑板和舞蹈的身影交叉替换。
三年来，冬雪头一回震撼于大学夜色的美丽。她一直没觉得大学和高中有什么不一样的，每天都是三点一线的生活，平平无奇。
但现在，她好像感觉到了。
心律动得有些诡异。
从明亮的中央大道走到教学楼，再路过水汽氤氲的喷泉广场，越向锦鲤湖边走，路灯越昏暗。
湖边只有天上星与水中影，暗色的云雾在柳树丝绦间垂荡，湖上粼粼波纹，悄无声息。
锦鲤好像怕听到少女的心事，沉沉入水，不见半分踪影。
整座湖那么大，庄函却一眼就看见了那个裙摆翩飞的身影，裙角好像在冲他勾手。
他喉咙被风吹得很痒，走近去咳了两声：“那个······我来了。”
她一回头，风忽然灌入了庄函胸腔里，吹得心也痒。
“你来了？”
冬雪心跳漏了一拍，觉得自己真是废话，可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站在台阶上，衣服和头发被风吹起来。
冬雪招招手，示意他下来。
站在那上面，路过的人一眼就能看到。
可是两个人都躲在了暗处，周围是草丛和小道，感觉更不对劲了。
像在偷······
清爽的夜风却吹得她头昏脑涨。
看到庄函散乱的头发，冬雪竟然脑抽了似的，凉而软的手抚上他额头，替他整理了下头发。
庄函愣了一下，一低头，就看到她眼中水漉漉的，比湖面还波光潋滟。
浑身都死机了，忘记了反应。
她眼中又全是自己的影子。
这不太对劲，他是，是该甩开的吧？庄函有点儿狼狈地后退了一步，躲开她的手。
对着风，他自己干脆把头发全撸上去，弄得更乱了。
可是她手贴着自己额角的触感好像黏在了皮肤上，还是那么清晰。
丝丝的凉意沁入额头，钻到身体里，却让他浑身很热。
庄函脑子里一瞬间冒出了那天在酒吧······她身体的触感。
靠！
他更烦躁了，清了清嗓子，单刀直入地问：“你到底想干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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