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三章 终章
源合道长在将陆方宁一通训斥后，脸色总算缓和些许。
只是在外人瞧来，神情云淡风轻的源合道长，依旧保持着先前气责的模样，不禁令众人皆都不敢有任何言语，生怕再触了霉头。
“你先好自反省，三日后我再来检查你的静心咒。”
“好的。”
本还打算偷懒的陆方宁，这下是彻底没跑了。
三天后源合道长要亲自检查他的抄写，那他自然不能找人代抄，或者干脆少写几个字、少抄写几遍来凑合，不然只会自讨苦头。
经过源合道长临走时的清扫，这场原魔危机才总算是过去。
接下来几日，新闻媒体争相报道R市所发生的“里氏9.1级大地震”，并积极组建灾后救援与重建工作。
由于见证人数实在太多，且非常难以统计。
于是根据咒术师总协会指示，紧急从附近各市抽调大量人手前来支援，纷纷以支援灾区的名义，展开大规模“忘川羽”行动。
陆方宁借着难得清闲的日子，再次找到了赵淮安。
刚一进入光明法律服务所，陆方宁便被其中张贴满墙的线索信息所吸引。
“陆方明失踪前特地去见过一人。”
“谁？”
听到赵淮安的话，陆方宁不禁心底一紧。
李承恩等人忙碌数年所搜集的信息，却还是难比赵淮安所得到的情报，当真不愧是S级咒术师。
“那人你应该见过，她是被困在测试中的赵婆婆。”
“赵婆婆？”
陆方宁瞬间便想起当时的情景，后脖颈直发毛。
那藏匿幽暗的小木屋，一个近乎疯癫的老妇人，以及一条凶恶的狗。
赵淮安向陆方宁讲述了赵婆婆的故事，其原是一名A级咒术师，可由于冒险尝试禁忌，最终演变为不可控制的咒妄。
后来有一名咒术师将其意志抽离，于是她才被困在测试里。
“意志抽离？还有人有这般本事？”
陆方宁自幼研习道法，自然清楚其困难程度。
“没错，那人便是你的父亲陆抚松。”
在听到赵淮安的话后，陆方宁一时陷入沉默。
他对于父亲这个称谓显得相当陌生，更不清楚有关陆抚松的种种，就连儿时那一丁点记忆，也只剩下破碎照片上的画面。
陆方宁失魂落魄的从赵淮安那里出来，情绪莫名感到压抑。
当晚他便一个人进入到湫水事务所顶楼，进入到了测试系统之内。
“我就知道你小子会再回来的。”
木屋里一切如旧，似乎之前的事情不曾发生一样。
老妇人盖着毛毯躺在摇椅里，篝火噼里啪啦的作响，她还在不停织着毛衣。
先前那只凶恶的大黑狗，此时乖巧地趴在她的脚下，只是两眼依旧死死盯着陆方宁，仿佛随时准备朝他扑去一般。
“我已经听说你的事情了。”
“我的事情？哈哈哈，那么你准备怎么偿还这笔债？”
赵婆婆被困在测试系统内，原本的救赎早已变成永无天日的惩罚。
咒妄所带来的影响还在侵蚀着她的思绪，甚至连她自己都不确定什么时候，她便会再次变成之前那般凶恶的面貌。
“我可以让你永远得到解脱。”
“解脱？你们陆家人似乎从不干亏本的买卖，说吧，你有什么条件？”
“我需要知道我身上的事情。”
赵婆婆放下手中的毛线，用脚踢了踢趴在地上的黑狗。
她不知在心里想些什么事情，瞧向窗外的神情显得格外的阴郁，以至于眼角滑下一滴晶莹的泪水，连声音都变得沙哑。
“你们兄弟俩的身上有诅咒。”
“诅咒？”
“陆抚松啊陆抚松，你可真是一个心狠手辣的人。”
原来陆方宁与陆方明身上的诅咒，皆是陆抚松亲手设下的。
他为了抑制住妄界门在现世所再来的灾难，便将妄界门所开启的钥匙化作血继诅咒，施加在陆方宁他们兄弟二人身上。
因此想要开启妄界门，便需要用他们兄弟二人的血才行。
而陆抚松的大计还并非如此，只是奈何在他施展计划时出现意外，自此消失不见踪影。
“那我哥的失踪与妄界门有关？”
“没错。”
清楚完前应后果，陆方宁帮赵婆婆彻底解脱。
当他从测试系统内出来，整个人都陷入到茫然，一时不知该要如何。
诅咒与父亲，兄弟与妄界门。
与师父约定的三日很快便来临，陆方宁工整地抄好静心咒。
向来讨厌抄写静心咒的他，竟然出人意料的完成任务，哪怕是源合道长都不禁有些难以置信，甚至一度怀疑自己徒儿魔怔了。
陆方宁在这段时间里想了很多很多，心烦意乱自然需要抄静心咒。
源合道长捋了捋胡须，轻声说道。
“这静心咒你好生揣在怀里，将来应该能派上作用。”
“徒儿谨记。”
既然源合道长如此说，凭借他的深厚修为，那定然是有作用的。
在听闻源合道长出世之后，咒术师总协会极为高级要员，此刻也已经达到了R市，生怕三年前的事情再次发生。
“师父，我们在这里等什么？”
“等妄界门的开启。”
“妄界门的开启？”
陆方宁疑惑地看向源合道长，着实瞧不出半点答案。
不过他师父一向是成竹在胸，他说会有妄界门开启，那定然是会有的。
他们此刻正位于R市边郊的一处荒地，周围三四十里皆无人烟，仅有的三两座矿场，也已经得到通知全部疏散人员。
“道长，您。”
那咒术师总协会的要员刚准备溜须几句，大地突然晃动起来。
幽曳钢琴曲领域，展开。
若要视力好些，应该能瞧见飘身于半空的疯人老大独舞，这幽曳钢琴曲领域正是他所展开的，也不知在搞什么鬼？
“妄魔？快将其拿下。”
“且慢。”
众位咒术师刚准备行动，便被源合道长所制止。
如今妄界门好不容易出世，若不趁机将其彻底封印，未来指不定还会闹出什么乱子。
赵淮安此时也匆匆赶到，他一直在追赶独舞，跟随到此。
独舞面色狰狞，放声大笑道。
“哈哈哈，你们这群愚蠢的凡人，你们就在妄界之主的神威下战栗吧。”
妄界门，开启。
凭空一座高约百丈，宽几十丈的巨大石门浮现。
石门中央是两扇不知何等材质的巨门，上面刻画着极其阴森可怖的场景，仿佛诸天狰狞的妄魔涌入人间，将人间变成炼狱。
在大门门环的位置，是两个半个身体凸出的罗刹鬼像。
它们手持长戟，面目狰狞，特别是那两双散发幽光的双眼，简直让人不寒而栗。
“这，这便是妄界门？”
吞咽唾沫的声音，与内心震惊交相呼应。
每一个有幸瞧见这一幕的人，皆都感到一股来自灵魂深处的压制。
“你应该已经知道你身上的诅咒了吧。”
源合道长的话，令陆方宁不免抬头朝他看去。
既然源合道长与其父亲是至交好友，那想必这些事情他早就知晓。
陆方宁点了点头，没有做声。
“你父亲当年为了彻底封禁妄界门，不得已将自身血脉献祭，因此你们兄弟二人身上才会留下诅咒。”
“我知道。”
“原本你父亲想要牺牲自己，进入妄界门结束这一切，可惜他失败了。”
听到源合道长的话，陆方宁不由得一愣。
当初陆抚松将自身血脉献祭，从而获得打开妄界门的权力。
他准备孤身进入到妄界门内，破坏供奉的妄魔祭坛，彻底粉碎妄魔力量的源泉，以此来达到永久封禁妄界门。
倘若他的计划成功的话，那陆方宁与陆方明身上的诅咒，自然也可迎刃而解。
可惜他的计划出现差错，最终命丧妄界门内的虚空风暴。
“方明为了保护你，他也曾想要进入摧毁妄魔祭坛，可惜咒术师协会内部出现了叛徒，将这个消息提前告诉了那群杂碎，因此才遭到袭击。”
“那，那我哥他还活着吗？”
“他的天命牌还没有破碎，应该还活着，只是被困住在了里面。”
陆方宁听到这话心中一喜，他总算得到了明确的答案。
只要陆方明还活着，哪怕是天涯海角他也要去闯上一闯，誓要将其救出来。
“那我该怎么救他出来？”
“首先要先进去。”
源合道长瞧了一眼妄界门，心中顿时不忍。
他自幼照顾陆方宁，传习其道法，教授其做人的道理，可以说陆方宁是他最为得意，且最为宠爱的徒儿。
可如今，他却不得不让其以身犯险。
若想要永久关闭妄界门，那只能陆方宁进入其中摧毁祭坛。
然而这件事说着容易，做起来却近乎难如登天。
守护妄魔祭坛的妄界之主又不是傻子，其实力在妄界之中，堪称神一般的存在，近乎就是不可战胜的。
若要在他眼皮子底下摧毁祭坛，并成功逃离回来，着实不太现实。
源合道长在守一观内推演了两三个月的时间，算了上千种卦，然而各个卦象都显示陆方宁毫无生还的希望。
而且成功摧毁祭坛，也只有不到一成的概率。
“方宁，你也可以不去的。”
“师父我明白了，我的目标只有两个，一个是救回陆方明，另一个便是摧毁祭坛。”
“为师希望你能活着回来。”
“没问题。”
陆方宁自信满满地笑着，仿佛心中很有底气。
他其实明白此行的危险程度，也清楚源合道长之所以会如此语重心长的缘故，他同样对死亡感到畏惧，但他不得不。
源合道长将一个锦囊递给陆方宁，里面有一些指引和保命的法器。
这是源合道长特地给陆方宁准备的，生怕他会出现意外。
独舞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瓷瓶子，从中倒出血红色液体。
随即原本还稍显虚幻的妄界门，顿时变得凝实起来，并且散发强烈威势。
陆方宁眼瞧妄界门即将开启，赶忙环顾四周寻找王诗雅的身影，却怎么也没能找到这丫头，不知她到哪里去了。
“所有人准备防御冲击。”
随着妄界门的开启，大量妄魔已经开始涌入现世。
咒术与道法瞬间在天空中炸开了花，无数妄魔在术法浪潮中被撕成碎片。
“就是现在。”
源合道长瞅准时机，提醒陆方宁赶快行动。
此刻趁着妄魔大量涌入现世的机会，悄悄潜入到妄界之中，争取在不引起妄界之主注意的前提下，将祭坛给偷偷摧毁。
陆方宁脸上颇显失落，悄声道。
“代我告诉王诗雅，我若是不回来的话，让她找个人嫁了吧。”
“你自己回来告诉她。”
源合道长面容格外严肃，抓起陆方宁便闪身到了半空。
随即堪比天威的道法于半空炸裂，并且涌入到妄界门内，将一众妄魔悉数绞杀。
可妄魔数量实在太过庞大，源源不断的妄魔狂潮再次朝现世涌来，并且随着妄界门开启的越大，涌入现世的数量也越多。
天威圣罗域，展开。
赵淮安不愧是S级咒术师，其领域相当强横。
任凭妄魔疯狂汹涌，其便如同堤坝般牢牢阻挡在前面，不容任何一只妄魔进入到现世。
“狂妄。”
自妄界门内传来一声巨响，一根手指伸了出来。
其指尖触碰到天威圣罗域后，硬是将领域给击得四分五裂。
“天雷咒。”
源合道长早已等待多时，直接引雷轰向其手指，硬是将其轰断，巨大的断指坠落到地面，砸出一个硕大的深坑。
剧痛，令妄界之主传来怒吼声。
因为其实力过强的缘故，他并不能从妄界门内穿入到现世。
因此对于源合道长的忤逆之举，他也只能是怒骂没有别的办法，甚至还要忍受不断轰击妄界门内的天雷。
“你们全都该死。”
“滚回去杂碎，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源合道长配合赵淮安，当真是打得妄魔毫无还手的机会。
就连那开启妄界门的独舞，也不知什么时候，悄然蒸发在狂暴的术法浪潮之中。
“本王终归降临的，你们这群蝼蚁必将付出代价。”
“只要你敢来，老夫定斩你。”
源合道长似乎不惧妄界之主的威胁，直接怒怼回去。
在咒术师协会与守一观众人的全力防守下，匆匆开启的妄界门并没有掀起多少波澜，最终留下无数尸体而悄然关闭。
陆方宁进入妄界的消息，高层选择将其封锁。
对外只说陆方宁正在闭关修炼，不容许外人前去打扰。
时间一晃过了半个多月，正闭目养神的源合道长突然睁开双目，一个闪身到了之前妄界门开启的位置，紧张地等待着。
他感受到妄魔祭坛已经被成功摧毁，最后的通道即将再度开启。
巨大的妄界门再一次浮现在虚空之中，并不断凝实。
而随着大门的开启，一个身影正在以极快的速度朝外面冲来，不，更准确一点来说，有个身影正在被从里面掷了出来。
源合道长手中拂尘一挥，一股力稳稳接住了他，并化解强大的冲击力。
“方明？”
在瞧见这人样子后，源合道长顿时一惊。
他本以为出来的人会是陆方宁，结果没想到竟然会是陆方明。
陆方明来不及多说，赶忙疾呼道。
“快，快去救方宁。”
然而，正当源合道长再次朝妄界门瞧去时，妄界门已经开始关闭。
没有血继诅咒的源合道长，是无法进入到妄界门内，所以除了陆方宁自己从里面出来，他根本没有别的办法。
随着妄界门的完全关闭、消失，都没能再瞧见陆方宁的影子。
“发生了什么？”
咒术师协会众人这才匆匆赶到，只瞧见源合道长与陆方明两人。
所有认识陆方明的人都不禁感到一愣，随即大喜，原本消失不见的陆方明，没想到如今竟然再一次出现在他们的面前。
只是陆方明却生不出半分欣喜，他此刻泪水不断往外涌着。
他失力般跪在地上，不停锤击着地面，他仿佛无法原谅自己一般。
“说好一起走的，说好一起走的。”
……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仿佛所有人也都逐渐默认了这个事实。
每当再有人提到陆方宁的时候，每个人的脸上还是会显得格外唏嘘，就如同当初陆方明消失不见一样。
陆方明终日将自己关在屋里，绞尽脑汁想要将陆方宁给救回来。
可妄界门不会再开启，陆方宁也不会再回来。
时间又过了很久，久到连陆方明都开始接受这个残忍的事实。
寒来暑往，又是一季冬天。
天上还飘着雪，正是料峭时节，王诗雅一人驱车来到妄界门曾出现过的地方。
自从陆方宁消失不见后，每一年她都会来这里。
几年前城市规划，这里早已不同此前般荒凉，一座座高楼拔地而起，往来穿行的人群，没有人知道这里曾发生过什么。
朋友们都在劝她，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还在等待着什么。
她亦如往常般抬头朝天上看去，突然她的瞳孔猛地一缩，惊呼声难掩。
在天空之上，一道巨门正在缓缓浮现……
（全本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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