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25章
阿瑶睡眼惺忪地抱着被子起床时,发觉“她的床”似乎哪里不太一样,直到迈腿下床的落差,她瞬间清醒了。
平日里爱坐在床沿踩鞋的懒丫头蒙了,她蹬了半天腿,愣是没挨着地。
嗯?
她揉揉眼睛,眼前才渐渐清晰起来,这蚊帐、这摆件怎么这么像横阖院呀?
啊啊啊啊——
她一边像条鱼似的从床上扑腾下去,一边手脚飞速整理床榻。小姑娘急得额头冒汗,小脸蛋憋得通红。
她她她她怎么梦游到卫公子的院子来了?还、还占了人家的床!?
收拾完床榻的小姑娘蹑手蹑脚地一步三回头,确认什么都没留下之后正要往外跑,“诶哟!”,就结结实实地装在“一堵墙”上。
她摔了个屁吨,抬头一瞅整个人彻底冷静了。
卫公子正满脸嫌弃的俯视着她,手里还端着一碗白粥?
阿瑶并不像承认那个看起来冒着黑烟的东西是粥,但是卫公子说了“吃粥”
那它一定是粥!
她汗如雨下地接过碗,小脸揪成了包子,眼一闭心一横仰头就是一口,“呕咕,卫公子,我、我不饿”
明明是粥,居然做出了锅底灰的味道。明明这么难吃,她居然咽了下去。内伤它雪上加霜了。
想起内伤,晨起不灵光的脑袋瓜里响起了清脆的一声,是了!她昨日给卫公子疗伤似乎被伤到心脉,之后卫公子把她丢到榻上,之后她就睡到现在。
整理好心神,她看向卫公子,对方正盯着自己手里的“粥”。
“卫公子用过了?”
“没有。”
阿瑶姑娘心里苦,卫公子,试药啊试药啊,您真是没照顾过人!
“那这粥以后可不能给红莲公主喝。”公主金枝玉叶,喝了绝不是坏肚子那么简单,她笑道。
果然一谈及红莲,卫公子的面色就又凝重起来。阿瑶察言观色,暗自欣慰之余,不禁深深担忧起红莲公主的肠胃
待她重新准备好早饭,又过了小半个时辰。
看着卫公子盯着白粥这次是货真价实的白粥,阿瑶想了半天,终究没敢说她把那锅“东西”倒了。用饭之余掐算了下时日,三年之约已经过了数日聂哥哥应当不会来了。
“卫公子,观红莲公主的剑法,你亲授的?”要看出剑势不难,但那双澄澈见底的桃花目中的含情脉脉,想猜不出都难。
“侯爵入宫是大忌,你在暗示流沙尽快参血衣堡一本?”卫庄扫了她一眼,复又看向手中的白粥。
阿瑶头疼,卫公子怎么还抓住她的小尾巴不松手了呢?
“入宫学习魏国礼仪时看到的,卫公子若是久不在新郑,不若红莲公主那边,我向流沙要个人情,照料几分?”
见卫庄要开口怼她,小姑娘立刻道:“红莲是九公子所托,卫公子让别人照料也不放心,况且红莲公主的威胁向来不在宫墙之内,不是么?”
红莲公主最大的危险永远都只有一个——联姻。
她已经得到确切消息,将军府与四公子沆瀣一气的筹码就是红莲公主,这也是姬无夜跻身王公贵族的唯一机会。只是他儿子的资历太薄,想要迎娶公主,夜幕这边还需帮着“制造”些功勋。
至于姬无夜那老头,他想娶红莲公主,可他却堵不住悠悠众口。一介武夫出身,又是年近半百的人了,再怎么心有余,怕是也不敢使劲。毕竟,相国府带头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把他淹死。
卫庄手里一顿,抬眼看她,“你凭什么觉得流沙需要交易?”
阿瑶心里有数,卫公子为人如此,从不会暴露最重要的弱点。红莲公主那边她其实吃不准,卫庄模棱两可反倒叫她摸不透,公主对他而言究竟是怎样的存在。
“我记得,她似乎还挺中意‘生莲步’,名号红莲倒像天意如此。剑法为主,步法辅之,家国风雨飘摇,总得有一技傍身不是?”她自顾自地念叨着,俨然绕过了卫庄的意见。
那之后卫庄不知可否,她便权当默认。只是她忘了一个谎还要圆,魏国礼仪,她还丁点没学过呢。
距离三年之期已过了整一个月。
因为临时伤及心脉,再者流沙那边传来消息,说在一个月前,秦王嬴政的加冠礼时,作为太后一党的嫪毐起兵叛乱。阿瑶得知后,便取消了赴秦计划。
嬴政的家务事没什么意思,王室贵族就爱玩这些张冠李戴的鬼把戏,说到底都是对权力红眼,沦为了皇权角逐的奴隶。
在云梦泽待了个把月,暑气也渐渐散了。秋分之日,卫庄提了两壶酒出现在她的视线中。她眼尖,立刻看出了时三年前埋下的桃花酿。封头掀开酒香瞬间蒸腾,顺着呼吸直直钻进鼻孔。
“好香!”她不禁叹道。
卫庄丢给她一坛,说了句“跟上”,转身便往山门处走去。阿瑶会意,也迈开腿跟了过去。
天色渐晚,夕阳仅剩一缕余晖,天边从火红渐渐变成靛蓝。月亮在天的另一头露出淡淡的轮廓。
她与卫庄靠着擎天木席地而坐。
她极少饮酒,原先卫庄盖聂与鬼谷子都在时,她忙里忙外的没有时间培养如此雅兴,加之她对那种入口辛辣的东西也没什么热情。所以,她会喝,但不会品。
小姑娘双手抱起比自己脑袋还大一圈的酒坛,像喝水一样仰头就是一口,“嘶好辣”,吐出舌头往外吐气降温,等辛辣入腹,内力周转化作暖意蒸腾到体外,又来了一大口。
桃花酿入口还算柔和,但是照这么个喝法未免浪费。卫庄盘膝坐在边上,干脆别过头不看她牛饮。
“我明日一早启程,你不必准备吃食了。”卫庄饮了口酒,语气中没有留恋,亦没有不舍。
阿瑶本来喝的正高兴,卫公子开口她立刻清醒了,“你要走?”
不是没想过他会启程离开,只是她以为卫公子就算走也不会与自己辞行。
阿瑶心中欣慰,兴致却散了大半,抱着酒坛子双眼有些朦胧地看着山下人间。
“不等聂哥哥了么?”
卫公子期待这场对决,这连她都看得出。这次二人若是错过,恐怕就要多年之后才能再相见了。
卫庄没说话,只饮了一大口酒,酒液顺着嘴角晶莹剔透地流下来,被他抬手以袖口擦干。
阿瑶不似卫庄这般豁达,她舍不得。
“我也近几日启程,卫公子你一走了鬼谷里又没人了。”
酒喝得快了,她的嘴唇有些发麻,“聂哥哥若、若是能回来该有多好,我们三个一人一坛的桃花酿,剩下那一坛不知埋到何年何月了”
单手抓着坛口送到嘴边,倒了两下才发现这一坛快被她喝光了,只能悻悻将酒坛放在一旁,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唇。
“好想他啊”
“你若真在乎,就去秦王宫找他。”换言之,不用你特意干涉流沙的事。
她苦笑,话说得这么明白了还有什么听不懂的?记得当初,自己也问过相同的问题。
“先生,聂盖聂身在秦国,他的处境只会比卫庄更糟,阿瑶不怕危险,即便是去辅佐盖聂,也是心甘情愿的。”
鬼谷子捋着长须不语,过了约莫半盏茶的工夫才复睁眼,“聂儿性子谨慎,小庄却相反。如同阴与阳、剑的锋刃与阴影,我已然决定,就以三年之约为限,那之后你就与鬼谷再无瓜葛下山去吧。”
先生说的不错,现在看来聂哥哥确实比卫公子处境艰险,但总不致命。总归现在看来,她的职责已经结束了。
靠着身后擎天木的树干,脑海中回想着他们三人在鬼谷时的过往,“先生最后也没回来或许你们下次回来,便是继承鬼谷子衣钵之时。”
她不愿再等了,鬼谷子的甩手掌柜或许也是个结束,一个以他为名的前任鬼谷子时代的结束。
“等到明天太阳升起,这天下就靠你二人了。”
卫庄闻言挑眉,“这种事,岂能凭你擅定?”
阿瑶心道,这她真可以决定。因为其实先生从很久以前就将鬼谷子的印信交到她手上了。
从聂哥哥入谷的那日开始,纵横剑谱和鬼谷印信就已经在她手里了。先生他如今离开鬼谷也是因为原本三年之约过后,胜出的那个便是下一任鬼谷子。
现在看来,把东西交给他们还是太早了些。
她做不了决定,不是因为不信任他二人的实力,而是倘若得到了纵横剑谱,必须阅后即毁。这剑谱一毁,鬼谷子便换代,上一个时代也结束了。因为只有鬼谷子,才有资格撰写纵横剑谱,此后便会有新的鬼谷子,再有新的纵与横。
她对这两个人并非不偏不倚,向着盖聂多一些,也是因为更喜他的性子。
卫公子总是给她一种她不敢对这个男人放心,因为他面对的每一件事对她的承受能力都是个考验。现下她已然与鬼谷毫无瓜葛,自然不会再出手干涉纵与横之间的决斗。
他们喝到很晚,卫庄饮酒并不图那股辛辣滋味,但阿瑶恰恰相反,见卫庄还没喝完,她便把原本留给聂哥哥的那一坛也挖了出来喝了。
卫庄这才发现,这小丫头是个千杯不倒的主。
一坛陈年桃花酿,就连他喝到最后晚风吹拂下也有些微醺。阿瑶喝了他两个多还一脸意犹未尽的。
最后也不知谁熬过了谁,第二天早上卫庄起来时在自己房间,而阿瑶就四仰八叉地躺在他床榻旁的地板上。
好可怕的酒量
卫公子的太阳穴抽了抽,庆幸自己昨晚没意气风发地和她斗酒,他却不知自己喝到最后都做了些什么。
昨夜晚风微醺,阿瑶靠在卫庄肩上,双颊红扑扑的,第二坛酒也见了底。她怎么敢的?呵、自然是因为卫公子不胜酒力喝多了。她大概清楚达到卫公子那样的境界,有时候没有对手,往往比没有朋友更可怕,他心中不满,但更多的应当是疑惑,疑惑为何盖聂会如此选择。
他们互为对手,观察三载、却依然参不透的对手。
小姑娘一肚子鬼主意立刻有了发泄之地。她跨过卫公子的长腿坐在他身上,伸手捏住他的脸。
卫庄已然失去意识了,面对笑得花丛乱颤的小姑娘依然一张镇静沉稳的面孔,熟不知对方笑得更厉害了。
“哈哈哈哈哈哈——”整个鬼谷都回荡着小丫头猖狂的笑声。
“卫庄?卫公子?我任劳任怨地照顾你们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问你几个问题,能不能老实回答我,嗯?”
她喝多了,这连她自己都感觉到了。放在平日里这是多不要命才敢做的事、才敢说的话,她如今想不了许多了,难得及时行乐,今日就把她过去行乐在聂哥哥身上的,给卫公子也雨露均沾、平衡一下。
免得某人总是顶着一张“无聊”的脸孤孤单单地走开。
“你是不是讨厌聂哥哥?”
点头。
“是不是尊敬师傅?”
点头。
看来是真喝多了,小姑娘端详着卫公子有些俊俏的容貌,嗯她果然还是喜欢聂哥哥那一卦。
她伸手轻轻抚平剑眉之间的“川”字,再瞅几眼,果然顺眼了许多。卫公子脸色太严肃了,殊不知错过了多少好姑娘。
“卫公子,你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
安静。
嗯?
没想到喝得这么多,卫公子居然还有力气保守秘密。虽说八成红莲公主,一成紫女姑娘,不过她还是想听平日里风霜高洁的卫公子亲口承认自己的风流韵事。
“卫公子~你还醒着吗?回答我啊”她抓住卫庄的肩膀,轻轻地前后摇晃。
温柔不是她的作风,主要是怕卫庄酒品不佳吐她一身。自己又没跟他喝过,万一这只是暴风雨的前兆呢?
可惜,某人显然也高估了自己酒后的实力,原本抓着卫公子肩膀晃,结果手不听使唤,把对方往自己这边拉却没止住他。
“啊唔。”
小嘴上传来后山甘泉般的清凉中,又捎带几分辛辣,夹杂着桃花余香的触感。
她立刻要伸手推开卫庄,结果对方不知怎么想的,还张嘴在她的下唇上啃了一口。
“嘶梦到什么好吃的了?”舔了舔下唇有股腥甜的味道。
出血了。
来而不往非礼也,阿瑶把不醒人事的卫公子按到擎天木上,对着这张俊俏的脸端详了半晌,想来想去没舍得下嘴。
罢了、今日留一信,明日好相见。
叹了口气,她把脑袋埋在卫庄的脖颈处,整个人靠在“人肉靠垫”怀里。
真舒服,与她兄长的挺拔宽阔不同,卫庄的肩略窄、身形更修长,许是因为二十出头,身子骨还精瘦得很,靠在卫公子肩头硌得慌,她才换了个姿势靠在他肩窝。
晚风微凉,阿瑶侧耳听着有力的心跳。
卫庄坐在草地上靠着擎天木的树干已经睡着,小很多的女孩坐在他身旁,靠在他怀里一个人享受着云梦晚风。
后来,有酒壮胆的“某怂人”自认占尽了便宜,才起身开始收拾残局,顺便把那个早已睡过去的人拖回房间。
后来,拜那夜的晚风与轻浅浮动的萦怀芬芳所赐。卫庄回去流沙据点后昼夜不息地接连忙碌数月,房中的香炉换了又换,不知怎的,午夜梦回,他惊醒于似梦的回忆间,却闻到的总是一阵若有若无的清冽香气。
自以为是体内阴阳咒术“余毒未清”,几番对那个拍着胸脯打包票的小丫头恨得牙痒,想起那个肆意妄为又谨小慎微之人,仿佛当头一棒打在棉絮团上,似乎忘记、却没忘记的犹疑。
当他不再想时,梦就彻底清醒,香气随梦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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