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第40章
小舟凌波划破簇拥在湖中的莲叶,空中萤火虫曼舞,风过之处荷香轻轻拂过舟中少女的脸颊。
少女双目紧闭脸色苍白,直直地躺在船中,手边长剑鞘上的精美纹路在萤火的点点照耀下泛着微光。
“咳!”
清脆的嗓音划破寂静夜色,船头之人闻声道:“你醒了。”
阿瑶活动了活动手腕,“想不到阴曹地府也有莲花”
方睁眼时,耳畔轰鸣之声如山崩,几次呼吸之间渐渐小了些,却依旧随着呼吸时而震得头晕。
她撑着身子,却挣扎了半天,无奈,老老实实地躺了回去。清楚了自己在小舟中,船头传来低沉的声音,她听不太清,只知是个男子。
“渔叔?”
她试探地叫了声,对方不语,她立刻猛烈地咳了咳,“怎么连你也死了?算啦,地下有个伴也不错。”
“你在诅咒我么?”
“这么说,我还活着?”
她又没死过,怎么知道死之后什么样?只是有点浪费了她的“遗嘱”,念叨了一溜合着还没死,也不知紫兰山庄如何了。
“对了渔叔,玄翦呢?”
船头人顿了顿,“你问他做什么?”
阿瑶轻轻叹了口气,胸口碎裂般地疼。
“嘶没事,估计回去复命了吧。你说他是不是脑子坏了,明明是魏庸害死了芊芊,他却没能手刃那个害死他妻儿的混账,反倒被罗网利用,死心塌地地对付纵横。说到底悲剧的源头难道不就是罗网么?”
船头人没了动静,刚醒那会从脚趾到头顶没有一处不痛的,现在好歹头不疼了,但是耳畔杂音还在叫嚣,她赶紧问问时辰,“我昏迷了多久,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过去了一日。”
“一日那我们现在何处!我要尽快回南方”话未说完,胸口剧烈的疼痛传来,一连串的咳嗽打断了她。
“现在,正往南去。”船头人道:“你昏迷前念叨着要回南方,还有大半日就到了。”
阿瑶心说渔叔真好用,“那就好,咳、回去又是一场硬仗啊咳咳咳!”
“回去?以你现在的状况,连站都站不起来。”
她明白,强行使用兄长留给自己的内力,经脉没废掉已经是奇迹,少则半月,多则数年恐怕都没法运功了。
以白凤的速度,虎符应该明日就会送到南方大营,真要如此,跟着他的尾巴恐怕不仅罗网,还有那个新上任的冯将军手下。
可以她现在的状况,若是回去必然不能再运功作战。
“那也要撑着啊,八万将士的死活可全在这南方大营了渔叔,扶我起来。”
一只布满厚茧的大手递了过来,她一愣,“渔叔,你手上也有剑茧?该不会还瞒着我当过风光无量的剑客吧?”
阿瑶坐起身来,小舟已经停了,“你这船底的机关坏啦?”他的船似乎一向不需摇橹的。
她顺着那只大手向上看去,灰衣还有腰间那两柄剑
“玄翦!”
刚跟她说话的不是渔叔
“我果然死了,你没有解药,所以你也死了。然后我们死的一前一后,黄泉路上做了伴对吧?”
玄翦冷哼一声,“那你还是自己去死的好。”
“”所以真的没死成,她心道。
等等
“你刚刚都听到啦我也没别的意思,别往心里去啊!”可别小肚鸡肠,再把她从这推下去!
玄翦回到船头,小舟又向前行进起来。
阿瑶愣愣地坐在那里看似老实,脑子里叽里咕噜地猜测着。
现在是什么情况,这是放弃杀她了?合理,血衣堡原本也是惊鲵的任务,玄翦杀她不合规矩。
可是这罗网刺客都要回去复命的,按照他们这个位置应该已经很靠近南方大营了,水路行进速度也就中上,应当是昨日她昏过去后直接被拖到船上向南进发了。
“喂,你现在算是背叛罗网了么?”
玄翦头也不回地说道:“我和罗网一向是合作关系。”
“啊是是是,那现在呢?”
“”
阿瑶一看有门,关键时候胆大妄为的劲儿就上来了,她搓搓小手,小幅度地往船头蹭了蹭,“要不你跟我干吧,都是用剑的,交流切磋不比在罗网有意思?”
玄翦冷笑一声,“凭你?”
小姑娘这就不开心了,“不能因为我小就看不起我啊!我、我好歹是鬼谷出身,基本功还不错呢!”
她忍着痛凑了过去谆谆善诱道:“也不用杀人,就当本姑娘的剑术教师嘛,我这伙食好得很,有空还能让你尝尝本姑娘的手艺,那可是冠绝天下的鬼谷子都说好的。”
玄翦低头,身后伸过来一只小手,缓缓张开里面是一粒药丸,“这是什么。”
“解药啊。”
“你不怕我杀了你?”
“不怕,杀我也行,我跟我哥约好了以后一定要亲眼见证罗网覆灭,你要是能替我看到那时,这条命你就拿去呗。”
“你是不是以为我不会杀你。”
“不是啊,就是我也没啥牵挂了,我哥走了,世间就没人真心疼我,渔叔那我还留了一堆麻烦,我死了他还能少生点气、多活几年呢。”
星星点点的萤火落在她苍白的指节上,照亮毫无血色的脸颊,和平静的水墨色瞳仁。
船头人迟迟不语,她便老老实实在后头闭目养神,有些事急不得,急了就像不怀好意。
看着手中的药瓶,阿瑶乖乖地塞回怀中,她现在经脉可经不起折腾,这次就慢慢养着吧。如果大营出事,只能先让夜幕的人顶一顶了。
要真撑不住,还是赶紧跑路算了,反正劫狱已经是死罪了,就算回去了活罪难免,韩国待不了,就换个地方呗!天下之大,也是她原本的计划,不该用那些规矩把自己束缚在一处啊
不过银甲军威力巨大,还是要想想办法留给卫庄调度,他的行军之法远胜自己,也算银甲军有个好的用武之地。
前方灯火密集来往人影幢幢,就是军营所在了。湖面上前方一大片芦苇荡,小舟缓缓驶入,立刻撞上了一处硬物。暗器破空之声袭来,阿瑶抱紧自己缩在船中,船底传来一声不妙的□□。
坏了,要沉!
刚从鬼门关回来很不想死的阿瑶姑娘正要口吐芬芳,眼前人影一晃,反应过来时已经几个起落,被人带到陆地上。
她像只猫似的被人抱在怀里,杏目弯弯地看向灰衣剑客下巴胡茬,看来啊夜幕又要添新人了。
“渔叔,我没事!”她朝芦苇荡中悄声喊道,“您看他合格了嘛?”
芦苇荡微微一颤,后头传出蓑衣客低沉的一声冷哼,“你再犹豫半分,就是个死人了。”这句话显然是对玄翦说的。
阿瑶乖巧地点点头,“但是渔叔他万一没救我我不也没了么?”小嘴一撅,颇有些委屈。
“”
玄翦神色一凛,身后突然出现几个黑衣蒙面之人,放下一把带着木轮的椅子。阿瑶连忙出声:“这些是我的人。”
她看着地上那个有趣的椅子轻轻拉了拉玄翦的衣襟示意过去看看,被放在轮椅上,左摸摸右摸摸,随即乐呵呵地笑道:“渔叔高明,这东西正实用!”
芦苇后又传出一声冷哼,“再有下次,你最好也死了算了。”
阿瑶撅起小嘴,闷闷地“哦”了一声,芦苇荡后的气息随之消失了,留她和玄翦在原地。
“别介意,渔叔就是嘴比较毒,这世上现在就数他对我最好了。”
她笑道,手里摸索着扶手上的机关,突然底下轮子就转了起来,她摸到窍门三下五除二,轮椅便自行动了起来,还会转方向。
玄翦冷哼一声,不置可否。
她见状微微一笑,“以后多多指教咯?”
说罢转动轮椅朝军营而去,微风吹过,身后之人也消失在了原地。
靠近营地正发愁着怎么回去的阿瑶与急匆匆跑出来的张副将撞了个正着,二日皆是一惊。她惊得是怎会如此凑巧,张三倒是一脸恍然道:“原来是大人将末将引至此处。”
“嗯,是!可累坏本姑娘了,还不快推我回去!”
“是!”
回营一路荫蔽,并未被人看到,她回了营帐只见王徵手中握着剑,对面柱子上正五花大绑着一个白衣之人。她一看,正是白凤!
只是白衣少年的白衣却有些脏了,一眼扫下来,衣袍上至少有三种不同的兵器割痕。
蓝紫色的及肩短发也有些打缕,只是一双深褐色的眼眸亮的出奇,虽然曾经二人有过数面之缘,但显然王徵知他为人,此次被俘定在他算计之中,故而并未动刑。
“王徵我回来啦!”她笑嘻嘻地打了个招呼。
王徵闻声转头,眉眼间多了几分惊讶,但看到她身下的轮椅时,漂亮的丹凤眼眯了眯,连忙走过来,阿瑶老实地伸手,让他扣住脉门。
“你怎么!”后半句被咽下去等待秋后算账,他示意阿瑶帐中之人,“昨晚抓到的,百鸟的人为何出现在这里?”
阿瑶先吩咐他给白凤松绑,“无妨,他如今是卫将军的手下。”示意王徵警戒帐外,转头对白凤笑了笑,“非常时期,白凤头领勿怪。”
白凤扫了她一眼,就一眼,她便感到一种莫名的审视和不屑。
嘶这家伙挺有个性啊,卫庄的手下,性格可真是个个向他靠拢。
“我知道东西在你身上,你不必拿出来,因为我也不能保证这里绝对安全。卫庄已经脱身,北方军虽然有些混乱,不过既然东西在这,想必也掀不起什么大风浪。”她说道。
白凤看了看她,似乎在判断这句话是否可信,少顷,他点点头,抱臂站在一旁不再出声。
阿瑶扬了扬下颌,示意张副将,“去请刘帅到我帐中,切记,只请刘帅一人,他若迟疑”手在长剑柄上摸了摸,眼中狠厉了几分,“你知道怎么处理。”
张副将转身去请,王徵一挑眉,“刘帅毕竟是这群人的头头,你又不能对他出手,吓唬他作甚?”后面那个他,指的显然是张三。
她一边拿出胭脂修饰妆容,一边朝王徵翻了个白眼,“人家白凤头领还在这呢,给我留几分面子呗~”
王徵还没开口,白凤便哼了一声,得,面子没了。
不一会刘帅便随张副将匆匆赶来,看见阿瑶坐在轮椅上连忙上前来压低了声音,“白大人你这”
“刘帅不必惊慌,这是我想出的诱敌之计。”她笑着指了指身下的轮椅,“只是孤掌难鸣,须得刘大人帮我点一把火。”
城外赵军营地。
这是扈辄的首次出征,临行前,他去拜见李牧大将军,大将军告诉他韩国有鬼谷传人,极擅排兵布阵以少胜多,他特意多带了四名谋士以防万一。
可哪成想,与燕军会合后留了一万兵马在燕丹手里不说,还不得不翻山越岭好容易绕到韩国南境,听闻韩王派兵支援,他日日翘首以盼,等来的却不是鬼谷传人,而是据说一个半大的孩子!
得知消息后,他气得直跳脚,可更气人的还在后头。
他听说北方联军在鬼谷传人手中频频失利,立刻将帐下所有谋士用亲兵送去北方,人刚走远,就传出二城被连连夺去的消息!韩军南方将领温吞无能,能有什么手腕连夜夺走两座城池?
与此同时,路上的谋士也纷纷遭遇不测,亲兵回来时只带回一个消息,路遇不测,碰上了马匪截杀。
手底下数万的人马连攻近十日,竟然攻不下区区一个韩国南境!
到底是什么人在跟他作对?
眼看十日之期降至,燕丹曾于他约定以十日为限,若没能攻下韩国南方总驻地就要立刻撤回北方,以防秦军对赵出兵,坐收渔翁之利。
“将军,明日十日期满,是否今晚便传令众将士准备拔寨?”副官来问,他才回过神来,后槽牙咬得吱嘎作响,“传!”
韩国南方驻地。
阿瑶与刘帅才刚议定计划,外头斥候来报,说有线报称对面赵军后方军队正在拔营!
“这”刘帅一愣,随后立刻沉静下来,“消息是否属实?”
未等斥候回禀,帐外又一阵脚步声,“报!赵军后方粮道上驻兵增加。”
阿瑶挑眉,看来赵军要撤兵的消息属实了。刘帅看看她,她微微一笑,看来二人在想的是同一件事。
“刘大人,”她先发制人,“既然对面撤军,咱这苦肉计也没必要演了。明日赵军全部撤离后,我打算两日后压着赵军走过的路线撤兵回王都,大人以为如何?”
刘帅立刻会意,“白大人既然已有此意,实不相瞒,此次北方形势刘某也有所耳闻,若大人回京,请务必上书陛下安定北境。若燕赵形成合力,依旧不容乐观。”
她点点头。
刘帅走后,白凤问道:“你要回新郑了?那这件东西怎么办?”
他说的自然是北方虎符,阿瑶看着那双清澈见底的双眼,微微一笑道:“自然是送给一个合适的人,北边太乱了,我这个人喜欢见好就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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