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第51章
白瑶拜别了颜路后,一路顺着桑海城小巷往大路上走。
说起来,这几日流沙也没有动静,她有些好奇,经历了机关城一役,流沙的下一步动作会是什么?
卫庄会与秦军联手,这一直是她心里解不开的一个结。
或许卫庄不会恨任何人,但要他不顾前嫌和李斯、和帝国合作,在自己看来,这也是件荒唐的事。
况且“与虎谋皮”这个词,用在流沙与秦军之间,一时让她很难分辨,到底谁才是那只虎。
流沙解决墨家,黄雀在后,帝国未必会放过流沙,放过卫庄。嬴政此人心性多疑,号称千百年来无人可破、墨家苦心经营三百年的天外魔境,卫庄竟然只用了一日就攻下。
“谁是猎人,谁是猎物好不好说呢”
此次虽然计划集会失败,但整个反秦计划究竟牵扯到多少人,这个答案已经渐渐清晰了。
她当初加入墨家,是被血衣堡政务所累,实在不愿再管那孰是孰非的荒唐闹剧了。
加入了墨家后,乱世终于在她眼中拉下帷幕,她本以为,自己期待的举世无戈终于姗姗来迟。可很快她就发现,始皇三年春,现任巨子开始筹谋一个计划。
当她终于和班大师徐夫子清楚巨子意在反秦,从那一刻开始,她就隐约对巨子的决意有了质疑。
墨门非攻兼爱,如此行动岂非又要让万民陷入水火呢?
她和小跖出过数次任务,眼见秦军压迫下的黎民百姓,眼见饿殍遍地,毫无天下一统的安定祥和。
王朝初立,如同要在一盘散沙之上盖起平地高楼,最下面陷入沙砾的地基,正是这些并非死在乱世战火中的人。
直到前几日,小跖跟自己说卫庄攻城之日的后续,她才意识到,这个反秦的计划究竟有多少英雄豪杰是同意的。
她就明白,天下无戈的荒唐。
只要有人蠢蠢欲动,就会不停地燃起战火。
“哎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非要打仗,真不明白究竟是怎么想的。”她叼着冰糖葫芦,含糊不清地念叨。
前面就是桑海大道了,正往前走着,突然被人拉入小巷。
白瑶下意识伸手想拔剑,结果想起自己今日没佩剑,手里就一根儿冰糖葫芦。也管不了那么许多,她一脚就踩在对方脚上。
感受到身后人虎躯一震,她挠挠鼻尖笑嘻嘻来了一句,“兄弟,出门儿不看黄历碰上姑奶奶,疼死你算了敢偷袭?!”
指尖一转,冰糖葫芦的尖儿就朝着后面人脖颈刺过去。
“!”
感受到手腕上的力道,白瑶一惊,立刻转身拉开距离,整个人靠在了狭窄的小巷另一侧。
一抬头,入眼的玄衣银发,顿时感觉一盆冷水从头到脚给自己浇了个透心凉。
她刚刚说什么来着
白瑶没骨气地吞了吞口水,心虚地瞅了瞅对方鞋上的脚印子,得,该着了。
“哟,好巧啊。”她勉强牵起嘴角,笑得比哭还难看。
卫庄轻飘飘地扫了眼鞋上的脚印,抬眼勾起唇角,鹰灰色的双眸在暗巷中闪着危险的眸光,“小白头领好脚法,我们之间的帐又多了一笔。”
白瑶要哭了,一别十年,第一个照面儿打了人家手下,第二个照面儿在人家鞋上踩了个脚印子,她没救了,基本上可以宣告喂鲨齿了。
“我、我们换个地儿聊?”她毫无骨气地颤颤巍巍地建议道。
到了天香茶楼,她按老规矩要了个雅间,坐在卫庄对面汗如雨下地给他斟茶。
小白头领有年头儿没这么狗腿了,身段还是熟练地放得很低,跪坐地规规矩矩,“这是我的地盘,你可以把帽子摘下来,很安全。”
她当然清楚流沙处境,明面上没被通缉,背地里被多少双眼睛盯着可就数都数不清了。
卫庄环视一周,“墨家那群废物都上了通缉令,唯独你不在通缉之列,看来这十年,你终于有用了些。”
白瑶老实点头,“不然,哪儿对得起先生啊”
她余光扫过卫庄拇指上的扳指,眼中一亮,“你回过鬼谷了,先生他老人家还好么?”
那是鬼谷子信物,加上机关城的那个百步飞剑,她确定卫庄已经得到了鬼谷的全部绝学。
卫庄轻哼,“怎么,看起来最孝敬师傅他老人家的人,反倒十年之间一次都没回去过,你真打算与鬼谷毫无瓜葛?”
白瑶低眉不语。
自从加入了墨家,她就一直隐瞒颇多,不敢让别人发现她与鬼谷有丝毫关联,别提回去了,连给人运功疗伤都不敢,怕暴露内功是鬼谷吐纳术。
见她不语,卫庄挑了挑眉,看向窗外一街之隔的小圣贤庄。
“这个茶楼,可是监视小圣贤庄的风水宝地。”他抬眼,“怎么,墨家对儒家也感兴趣?还是说是你和他们有往来?”
白瑶咬了咬下唇,这熟悉的敏锐眼力。
“卫庄大人~多年不见,第一次喝茶聊天,也好歹给我点面子啊”杏目怪委屈地眨了眨,看向对面人。
卫庄和张良交好,他若要知道自己与儒家谁有走动,只要一问就能猜到是颜先生。而颜先生还不知道自己与鬼谷有关,她不想给颜先生惹麻烦
“流沙的人在城外,你只身在城中,这个时辰路过刚刚那条暗巷,昨夜没闲着吧?”她一转眼,“莫非也与什么人有了走动?”
卫庄睥睨着她,冷哼一声,“欲盖弥彰,我对儒家的事不感兴趣,不过流沙的城外据点,我很好奇你是怎么知道的?”
他挑眉,“莫非,小白头领在流沙中,有眼线?”
众弟子叫的亲切可人的“小白头领”,到了卫庄嘴里就好像要把她生吞活剥了似的。
白瑶一个冷颤,默默往后挪了挪地方,“让你失望了,猜的。”
普天之下,还有哪里没有她夜幕的眼线?
一处是罗网,一处是流沙。
前者是不想打草惊蛇,后者她想过很久,或许真的是相信卫庄为人,流沙的行事,一定有他的理由。
“是么?”卫庄轻哼。
水墨瞳中泛起烟雾,眸光一闪一闪地看着他片刻,立刻移开了眼神,女子托腮看向楼下街道轻轻一笑,没有回答。
这世上还有她信得过的人,除了渔叔,也只剩下他们两个了。
“卫庄,这么大方地告诉我流沙的位置,会不会不太合适啊?”她玩笑道,“要不我再猜猜”
玉指在下巴上点了点,她笑道:“你是不是瞒着赤练他们,见了什么人?”
白瑶也说不准,但是在卫庄的事上,她有种莫名的直觉,而且虽然从未求证过,但这个直觉奇准。
这是第一次求证,因为她需要知道,流沙的下一步。
卫庄饮了口茶,“一个名字,如果猜对了便告诉你。”
就知道卫庄要考她,白瑶摸着下巴,眨了半天眼睛,机会只有一次,她可不想浪费了。
毕竟,卫庄那家伙一向说到做到。要是猜错了,甭管她怎么再问,都一个字也别想问到。
白瑶瞟了眼对面低头饮茶的男人,心道自己要是有颜先生一半的睿智就好了,他那么聪明的人,肯定什么都猜得到。
既然知道卫庄是抛下流沙独自进城,那就只有两种可能。
一是,他要调查的这件事,与流沙中的某位有关。
二是,他进城的原因,流沙中留守的人可能猜到,并且昨夜的行动必然凶险。
肯定排除墨家,卫庄不是主动找事的人。
蜀山、儒家对于反秦之事从未表态,他们也不应该与卫庄有所牵扯。
阴阳家,蜃楼出海在即,除了云中君徐福已经前往桑海,左右护法月神和星魂恐怕也在赶来。卫庄虽然曾中咒印,但不至于在这时出手。
剩下的地方
就是将军府了。
将军府,公子扶苏,相国李斯,大将军蒙恬,这些人都在相国府过夜,卫庄真要冒险
“李斯,”她说,“我猜对了,快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卫庄看她兴冲冲的样子,偏头不去看那两道亮闪闪的目光,“跟你猜的有关。”
六魂恐咒白瑶蹙眉,这件事不该牵扯到颜先生,“我们换个地方吧。”
她扬手往桌上放了几个铜板,卫庄重新戴上兜帽,她在前引路,二人朝城外走去。
走的是最繁华的西城门,出了桑海城一路向东绕了一大圈,才转到一处光秃秃的断崖边上。
白瑶张开双手吹着海风,回头笑呵呵地朝卫庄一笑,“到啦,就这儿。”
卫庄扫视一周,顺着山崖就跳了下去。白瑶一看,没啥有意思的反应,任命地随着跳了下去。
跳下去不会粉身碎骨,也不会被海水淹死。
二人落地处,是一处坐落在悬崖峭壁上的竹木屋。
这里只有一间屋舍,但左右都有沿着崖壁的竹木小路,可以通向斜下方的几间更密集的屋舍。
如果不是身怀内力之人,一步踏错可就是粉身碎骨了。
白瑶落地后直奔房中,捣鼓了一会端出来一盘水果,手里还拎着惊鸿。再看卫庄,理所当然地坐在门外的竹木四方桌边。
白某人满头黑线地坐下,“你怎么好像一点都不惊讶?”
她花了半年建造的海景小屋,似乎还没有取得应有的欢呼声,就迎来了一位并不喜形于色的客人。
她的心血她的巧思
哎!
卫庄看了看她,“你脑袋里有什么天马行空的东西,你应该比别人清楚。”
虽然是不咋好听,但小白头领已经很受用了,她挠挠头,嘿嘿一笑说:“那是,那是。”
这可不是墨家据点,是她自己找渔叔建的落脚之一,想着等乱世真的结束了,就在这些风景绝佳的隐世落脚处度过余生。
“六魂恐咒的事,这些年你查的如何了?”她咬了口苹果问。
卫庄看向海天交际,眸中晦暗不明,“六国王度都曾出现关于六魂恐咒的传闻,阴阳家行事缜密,一向不留痕迹。”
白瑶点点头,“所以夜访将军府,可是问出了什么?”
“李斯并不知情。”
这么说,恐怕真的要绕回到那个最神秘、最广为流传却无人敢信的传说了。
白瑶轻轻抚摸着惊鸿剑柄,“能找到答案的恐怕只有两个地方,”杏目中一闪,“一个是咸阳宫,还有一个”
“是蜃楼。”
二人异口同声,白瑶一愣,想不到流沙的情报竟然能查到这种程度,她点头,这是如今唯一的突破口。
夕阳沉入水中,血红的斜照一点点融入海水,将天边的云彩映照得仿佛在燃烧。
杏目悄悄看向身旁玄衣银发的身影,对方正注视着夕阳入海,她心中突然生起一种奇怪的错觉,一种好像会和这个男人纠缠很深的错觉。
她曾想过远离鬼谷,就能远离这世间纷乱的源头,可现在越靠近他和聂哥哥,自己心里竟从未有过的安心。
“对了,我伤了你的手下,你想好代价没有?”她小心翼翼地问道。
也不知是不是夕阳太耀眼,晃得她出现错觉,卫庄欲言又止的眼神中似乎有股一闪而逝的鄙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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