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第60章
后来她回到房间,雪女告诉她蓉姐姐那里没人了,白瑶心说该去看看她,换了身衣裳去见昏迷月余的端木蓉。
“小白,卫庄有没有为难你?”雪女担忧地问道。
白瑶斟酌了片刻,还是摇了摇头。她与流沙之间的陈年往事不值得雪女费神,况且风云将至,若有人猜测到她或许与鬼谷有所关联,定会成为阴阳家的目标。
阴阳家白瑶摁了摁眉心。
“没事,进去看看蓉姐姐吧。”她笑道。
见她不愿透露,雪女只得点头,“白天我去过了,这会儿先回去看看小高。”
白瑶与她道别后推门而入,回身关上了门。
彼时端木蓉正看着窗边的碧血玉叶花,听到微弱的推门声,转过头打量着她,“师傅临终前告诉我,永远不要爱上以剑为生的男人,我现在却是不是很可笑?”
白瑶蹙眉,“他是唯一能救墨家于危亡的人,救他,作为医者、作为墨家头领,这是你最好的选择。”
端木蓉轻笑着看回碧血玉叶花,“你似乎又开始用剑了。”
“躲不过啊一旦离开墨家机关城,就要做好随时迎接敌人的准备。”白瑶耸耸肩。
端木蓉是墨家唯一一个猜得出她出身鬼谷的人,镜湖医仙绝非浪得虚名,包括她可以艳压内功高手的磅礴内力。
“你姓卫,有些事不是想躲就躲得开的。”
白瑶苦笑,看来燕丹同她说了自己的身世,同时也惊讶于端木蓉这么多年竟一次都没有提及的守口如瓶,“那你呢,你对盖聂又算什么?”
端木蓉眸中闪烁,转而悠悠地叹了口气,“或许,只是我一厢情愿罢了。”
她的话语中没有悲伤,就像端木蓉此人,一向人淡如菊,不表喜怒,不苟言笑。
白瑶心中长叹,只有见识过生命在指尖消逝而无力挽回的人,永远更能明白自己真正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而自己是个剑客,但剑客和剑客之间又天差地别。
见识过太多死亡,渐渐死了心,放弃了炽烈冲动的感情。
端木蓉是个医者,治遍天下人,却独独救不了自己。救过太多垂死的生命,所以渐渐失了私心,走出了自己微小的理想,用一双素手呵护世人。
她们都不是无知冲动的女子,却偏偏与一怒而诸侯惧的剑客有了瓜葛。
白瑶在端木蓉那里待到很晚,直到端木的神智不足以支持大病初愈的身体睡熟后,她才轻轻离开。
推门而出的第一眼,就见到了绝不会出现在此的一个人。
“你受伤了?需要蓉姐姐看诊?”她掩下关切,疑惑地看着卫庄,心里嘀咕,莫非是在农家受了伤?
可她已经给聂哥哥雾里看花的解药农家的人,就算惊鲵出手,也无人能伤纵横才对。
月光从卫庄身后照过来,朦胧的月色中白瑶的发髻忙碌了一天有些凌乱,慵懒地被发簪堪堪固定,碎发垂在脸颊两侧,更显柔美。她望着卫庄,企图用余光检查他与平时有什么不同。
“惊鲵出现在农家了。”
卫庄俯视着她,二人从未面对面站地如此近,与师哥看着长大的小丫头突然变成了女人,是种对他而言很稀有的感受。
“嗯,我知道了。”白瑶揉了揉太阳穴,玄叔的推测没有错,这么多年,惊鲵果然隐匿在农家。
她幽幽叹了口气,如果不是惊鲵,十年前她或许就嫁给魏无忌了。
自己嫁给魏无忌,韩魏联姻顺利,韩非或许不必使秦,那卫庄与红莲或许也不会僵持这么多年。
她回过神,卫庄竟然还在,一时有些无措,试探地问道:“还有什么事么?”
卫庄预想她或许会愤怒、会痛苦,却没想到那双杏目中,竟然只有短短一瞬的波动,随即静如幽谷。
“你不恨惊鲵?”
白瑶失笑,从卫庄别扭奇怪的语气中理解了,“我只是觉得,如今的惊鲵必不是当年的那个。”
她怕惊扰端木蓉,引卫庄去崖顶。
吹着晚风,她席地而坐,草皮柔软芬芳,她抬手抽出发簪,长发乖顺地散在脑后,随着夜风与萤火共舞。
“魏无忌的死我查了许多年,总觉得太过巧合。”她说,“后来,一个曾服侍过魏无忌的老仆说,半年前府中来了位绝色淑丽,信陵君甚爱之。我便查了查,魏无忌死后,她便消失了。”
“于是我猜测,当年的惊鲵应当是个女子,而那之后围剿血衣堡那一夜的”她回忆着那晚,肌肤的刺痛让她不禁蹙起眉,“惊鲵必是个男子。”
“所以惊鲵不是一个人?”卫庄道。
白瑶点头,“我刺了惊鲵前心一剑,那一剑很深,应该会留下伤疤。”
卫庄挑眉,他与盖聂检查一个人的尸体时,确实发现了一道形状奇异的伤疤,如果她说的是真的,那么
“农家的新任侠魁是死去的烈山堂主田猛之女。”卫庄意有所指道。
她捻了捻耳边碎发,“烈山堂,那个号称‘农家女管仲’的田言大小姐?嗯,确是个适合的人选。”
“有趣的是,这位田大小姐就是惊鲵。”卫庄勾唇道。
“什么?”白瑶惊讶地看着他,却看不出一丝戏弄,才知道卫庄所言竟是真的。
卫庄看着海天之际,“若真如你所言,惊鲵暗杀信陵君,却在任务成功后叛逃落网,那么惊鲵剑就到了一个男刺客手中,如今一个丫头突然站出来承认了惊鲵的身份,不荒谬?”
白瑶沉思道:“那如果这个丫头是信陵君后人呢?”年纪是对的上的。
“有趣。”
她偏头看向卫庄,见他有兴致突然发问,“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卫庄道:“这番话,半日前从一个人口中说出时只是荒谬,但你很好地解释了一个我与盖聂一直好奇的疑点。你说的那个剑伤也在一个农家人身上,”他看着白瑶眼中暴涨的戾气,勾唇,“田猛,那个死去的烈山堂主。”
“不,当初我出手所用之剑”白瑶正想说,她当年虽然脑中混乱,但确是用白亦非的剑动的手,卫庄到时她已经失去意识,但理当认为是她长剑的剑痕,所以田猛或许不是。
“是白亦非的剑,留下的剑痕。”
“你”白瑶瞪大眼睛,薄唇颤抖着说不出话,喉咙中仿佛吞了个火球,灼烧着她的呼吸,每一口都痛得撕心裂肺。
多年压抑的痛恨迅速侵袭了她的脑海,她只觉眼眶灼热,等夜风吹来,一丝丝凉意如同扑灭大火的冷雨,从脸颊滑落时她才意识到自己竟然落泪了。
卫庄愣了一瞬,也未曾想到她会反应如此大,但很快就明白了其中缘由。当年带她回紫兰轩时,紫女说她从未掉一滴眼泪。
只是没想到,这场心雨,竟然足足等了十几年。
白瑶渐渐收回心神,发现卫庄不知何时已走,崖顶空荡荡地只剩她一人,如果忽略身后那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凑过来的大毛团。
玄虎抖了抖脑袋,腮帮子上的肉肉跟着抖动,被白瑶伸手召来。一抬手她才发现,身上披了一件黑色的大麾。
这是卫庄的大麾?!
她下意识要掀下,却在指尖触及衣料的一瞬止住了。卫庄究竟在做什么,脑海中满是疑惑得不到消解,他为何会知道白亦非的剑痕,为何会记住这种无用的细节这么多年
或许只是身为剑客的直觉吧。
远处日光初升,蜃楼巨大的影子投射在海天之际,渐渐从晨光中现身。号角声悠扬古朴,蜃楼距离启航更近了,她披着大麾起身,只觉心里一下变得飘渺不定,如同海上沉浮的一片树叶,永远找不到落脚。
卫庄练剑回房时,大麾正安安静静地挂在檀木衣架上,积案上一份简单的清粥小菜。他坐在案前,看着仿佛穿越了十余年光阴的碗盘,映着独属于云梦山中的晨光。
雪女平日守着端木蓉,正好能看到议事露台处的全部光景。也许是她的错觉,流沙之主近日似乎出现在那里的次数颇为频繁。而且每次似乎都不是为找盖先生而来。
端木蓉微微一笑,“近日小白在何处?”
“小白?轮到她与小高执勤了,这几日应在崖顶巡逻周遭数里内的状况,怎么了蓉姐姐?”
端木蓉余光看见露台处的人影走了,轻笑道:“没什么,随便问问。”
白瑶自告奋勇跟高渐离出去巡逻,主要为了避免在据点发生尴尬状况,其次,也是从未作为剑客站在水寒剑主人身边。
高渐离端坐在树枝上打坐,白瑶选了边上一棵树高度差不多的树枝,抱着青锋长剑荡着腿。
高渐离忍受着不断传导来的晃动,终于抬眼看向对面的始作俑者,却被白瑶恶人先告状:“小高你这么闷,要不是长得好武功高,雪姐姐早被别人抢走了!”
高渐离一向清楚她口无遮拦,现下只收敛心神听她扯闲话。
白瑶见他不上套,问道:“你们打算几时成亲?都这样十几年了,不给她个名分?”
天色将晚时,雪女靠在窗边,见一青一白两道身影出现在露台,眸中立刻多了几分神采,只见小白往另一个方向去了,才对上高渐离询问的目光。她微微一笑,放在从前或许又有人要一掷千金,白衣剑客只点了点头,不动声色地红了耳根。
白瑶与高渐离分开后回房准备行李,渔叔传来消息,北境扶苏身中狼毒情况危急,她必须尽快赶去。
“北境山高水远,带这么多东西只会累死在路上。”
低沉的声音毫无征兆地出现在背后,白瑶略略受了点惊吓,随即转身看去,果见卫庄不知何时出现在她房中。
这人什么时候能学会敲门?
“我可没说要去北境,卫公子可莫要过度揣度哦?”她眨眨眼。
“狼棘草用来驱狼,石中花解沙蛇虫毒,仙人露吊命。”
听对方明明白白地说出了她手中几个药瓶的用途,白瑶任命地摆摆手,“是是是,卫公子见多识广,什么都逃不过您的法眼。”
她背过身去又添了几件衣裳进包袱,一边整理一边说:“嬴政即将东巡,我正好去北境疏理一下墨家的大小据点,桑海最近高手云集,墨家这边应当不会有大动作。”这也是今日白天时她与高渐离达成的约定,在端木蓉完全恢复之前,行事务必谨慎。
卫庄冷哼一声,“你以为章邯是吃闲饭的?”
白瑶撇嘴,她当然直到章邯的影密卫不好惹,所以才留了个帮手在这,以备不时之需,但这当然不能告诉卫庄。
“当然不是,因为流沙也不是吃闲饭的啊?”她笑道。
“听起来,有人似乎自以为是的认为流沙会与墨家长期合作,墨家,作为一个合作伙伴,未免冲动且愚蠢。”
白瑶收拾好包袱背在身上,深深地看向卫庄,“追查苍龙七宿、咸阳狱这么多年,难道与墨家坚守道义的不是相同的信念么?”
卫庄沉默地看着她良久,“看来你不打算改变想法。”
白瑶越过卫庄朝外走去,“鬼谷的人都一样固执,不是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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