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第81章
“就是这里。”天明在前面停下，白瑶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
入目是一座和墨家老桑海据点很像的竹苑，院落不大，每寸地都被充分利用，水车、药圃、菜园、池塘，竹屋也有三四间。
看样子是张良特意为这四人找的一处院子。
天明是墨家名义巨子，机关术自然天赋异禀；高月跟随端木蓉多年，药圃由她经营，种了很多奇药；石兰是蜀山一族，有她照料，园内土地植物肥沃；少羽自小四处流离，生存技能很多，也足以照顾自己。
这么看来，这几个孩子确实可能在这生活两年之久。
几个人围着长桌坐下，白瑶打量了一下，几个少年都有所成长，单是个头就比两年前高了不止一头，天明少羽石兰是十七八岁、月儿比他们稍小一点，四人都出落得意气风发了。
“真是二八年华呢~”白瑶接过月儿递来的茶，笑嘻嘻地看着对面两对有情人。当初在墨家她就发现天明和少羽对这两个姑娘是真的上心。
“白姑娘看起来只比我们年长些许，何出此言？”
说话的是石兰，白瑶心说难怪，她与墨家接触最少，大概是看自己面相猜测的，“我想想哦在我像你们这么大时，燕国还在呢”
提起燕国，天明立刻担忧地看向高月，反观高月却比较自如，笑着应道：“想不到姐姐如此驻颜有术，这办法以后可定要教教我和石兰！”
白瑶哈哈一笑，“小姑娘才多大就想着这些？”
见她不低落，白瑶问：“你见过你母亲没？”
“母亲还活着？！”高月惊道。
原来天明没让告诉月儿见到她母亲的事那焱妃是死是活可就未可知了。
“啊、就是突发奇想，你可曾想过阴阳家为何对你和幻音宝盒如此执着？”
高月道：“难道因为母亲与阴阳家有关？还请姐姐解惑。”
白瑶喝了口茶，“很接近，不过我跟你们差不多，也在一个地方封闭了很久，对很多小道消息都接收的不太及时了”
高月眼中的光亮又暗了下去，白瑶便说：“若还有机会我便替你问问，你们对墨家、蜀山、西楚都是极为重要的存在，这段时间桑海虽然安定，还是尽量减少外出为好。”
“月儿，你替我去屋里取几副疮药。”高月不明白她突然要这个做什么，不过还是照做了回房取药，顺手关上了门。
天明翘着二郎腿说：“月儿的药圃可宝贵了，她的屋子都不让我们随便进的。”
白瑶抓起惊鸿走到院中央的空地上，“是啊、月儿不在，我顺道替你大叔检验一下你这两年的长进。”
一提大叔，天明眼中就泛出亮光，“大叔？你见过大叔吗！”
白瑶一笑，“这就是打赢我的奖励了。”
天明立刻从背后抽出墨眉，“这可是你说的！本大侠这两年可一直跟少羽切磋，成长了不少！”
高月从药圃里抓好药给白瑶包好，推门出来时只见白瑶缓缓合剑站立，天明、少羽、石兰以不同形态七扭八歪地坐在地上。
“你们在做什么？”高月不明所以。
白瑶笑嘻嘻地拉她去边上坐，“没事，天明那小子想从我这打听线索，被我收拾了一下。”
高月扑哧一笑，“肯定是天明又提了什么奇怪的要求吧？”
“谁说不是呢？”白瑶笑道。
天明揉着屁股缓缓起身，“好家伙，对本巨子居然下这么重的手。喂！你不许跟月儿说我坏话！”
白瑶朗声道：“是是是，小巨子。”
月儿将疮药推到她面前，“姐姐要这个作甚？”
白瑶喝了口茶，解开疮药包，看了看里面的药沫眼中一暗，“月儿，你最近是不是在练习阴阳术？”
“啊”高月倒茶的手微微一抖，热水溅了几滴在手背上，“姐姐何出此言？”
白瑶一手支着脑袋用手指拨弄着药粉，“这些药粉上有很浅的阴阳术痕迹，如果我没猜错，你是在用阴阳术炼制一些药物吧？”
高月正了正声音，轻咳一声道：“姐姐为何如此认为？”
“两年前，你从蜃楼离开，阴阳家却再没主动找寻你的踪迹，我总觉得不太对劲，就拜托一位老熟人帮我在临刑前问了问月神，你猜她怎么说？”白瑶看向高月，微微一笑。
“月神说你已经掌握五行阴阳术，如果更上一层达到长老级别，完全可以操纵幻音宝盒。”白瑶看了眼高月攥紧衣角的手，“你是不是一直在练习呢？”
高月看着她的眼睛，“姐姐”
白瑶眼前立刻出现了一座悬崖，她向后看去，周遭已经不复是竹苑景象，而是昏暗的荒郊野岭。
“阴阳傀儡术？星魂的咒术你也学，难道想动阴脉八咒的主意？”
高月看着她的眼睛，眼仁中仿佛藏了漩涡，声音似远似近，“姐姐还知道阴脉八咒？不是一般的墨家弟子吧？”
“诶呀，挺好玩儿的。”白瑶伸手摸了摸地面的泥土，与她猜的差不多，“月儿，你很聪明，我都怕一不小心教你太多”
高月凝眉道：“什么意思？”
白瑶拍了拍手上的灰，直直看向高月眼中。高月大惊，明知是阴阳傀儡术竟敢直视她的眼睛，眼睛是施术者的阵眼，也就是傀儡术最强的地方。
“月儿，我没见过你母亲，不过我想，她应该不想你再靠近苍龙七宿的秘密了。这不是凡人应该解开的秘密，从阴阳家的角度来讲就叫破天机，会自损命格。”白瑶道，轻轻一挥手，周遭的场景渐渐变淡，逐渐变回竹苑。
高月不确定她做了什么，但有一件事她一定感觉不错——方才白瑶也施展了阴阳术。
且是比她高阶的阴阳术，才能如此轻松地解开傀儡术。
“小白姐姐，你究竟是什么人？”高月小声问。
白瑶倒是有点敬佩她小小年纪如此深沉，倒有点像当初的自己，她看向天明和少羽打闹的方向，当初要是也有这么多朋友在她身边，多好啊
“我方才所用确是阴阳术，顺便再告诉你一件事——月神已死。所以，有什么报仇的想法还是早点放弃吧。至于你母亲的事比起你知不知道她在何处，她应该更关心你快不快乐。”
高月有些惊讶：“月神死了？”
“死了，还有云中君，一堆童男童女。”白瑶说，“蜃楼东渡两次，却没能求得仙药，这就是代价。”
闻言，高月微微塌下肩膀，仿佛提着很久的一口气终于呼了出去。
白瑶心想，她在这个年纪又何尝不是如此呢？一统韩国南境军马，连夜奔袭强创新郑狱，一身经脉险些尽毁。
“月儿，如果想学阴阳术，以你的资质完全可以通过自修提升境界。阴脉八咒毕竟是禁术，修习禁术之人到达一定境界后，轻则碰壁、重则走火入魔。当然，这都是你的选择。”
但是嘛还是稍微提醒一下她为好，白瑶心里摇了摇头，自己这爱操心的毛病是没救了。
“刚刚你应该已经意识到你我阴阳术之间的悬殊，超过我很容易，但你应该知道，我对阴阳术的掌握距离五大长老还有不少距离。如果真要走后面那条路，得先有能力走到禁书阁才是。”白瑶指了指天明的方向，“而且不要忘了，你还有他们。”
高月看向另一边嬉闹的天明，白瑶道：“你的每一个选择，都不止关乎你一人，唯独这件事，切记切记。”
高月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月儿，受教了。”
“诶，别介，”白瑶一摆手，“我可不教你，你的天赋很好，如果真要在条路上有所成就，该找个更合适的人教你。”
白瑶朝天明少羽那边走去，疮药粉末随风轻轻扬起，高月正要伸手拢，药粉却被一股轻柔的内力定在空中又轻轻回归原位。
白瑶微微一笑，自己是不是教的太多了？
天明少羽见她过来，终于分开了对彼此的钳制，石兰扑哧一笑朝她微微一点头。
少羽挠了挠头，他对这位姑娘比对别的头领多几分敬重，“让小白姑娘见笑了。”
白瑶笑着摇了摇头，“你跟我出来一下，我有话单独对你说。可以么，石兰姑娘？借用一下这小子？”
石兰耳根微红，点了点头。少羽也不太好意思地笑了笑，跟着白瑶往竹苑外去。
白瑶在离竹苑有些距离的地方站定，正好是一处面海的所在，少羽跟上来拱手道：“不知小白头领有何吩咐。”
“怎么改叫小白头领了？”白瑶笑着问他。
少羽挠了挠头，“感觉叫头领更敬重些。”
敬重？那她可真有面子，“你在蜃楼上，看来有奇遇。”她背对着少羽说。
少羽拱手道：“果然瞒不过小白头领，不过说是瞒，天明他们倒也都知道了。”
“哦？不妨说说看，看有没有我能帮上忙的地方。”白瑶道。
少羽道：“不敢有劳头领挂心，只是从蜃楼出来后，兴许是被云中君喂下许多丹药的缘故，双眼灼烧无比，是石兰用蜀山药方精心治疗了数月才渐渐恢复，那之后力量比从前强了数倍，不知是否是丹药”
白瑶点了点头，“嗯听起来利大于弊啊。”
她回头打量了少羽几眼，“你是被喂了真人丹吧，我对阴阳家炼制的丹药有所了解，云中君所炼制的丹药分为，御鬼丹、真人丹、仙人丹三种。
御鬼丹你们应该见识过，至于真人丹，当初能逃离蜃楼，单凭你和石兰的实力得有多大的运气才逃得出去？”
白瑶看着原本停留蜃楼的海域出神，“服用真人丹后多有经脉阵痛、目眩、内息暴涨后带来的内力失控、咯血的症状，如果你有，那多半是服用过了。”
少羽细想了想，“确实如小白头领所说，石兰当初说，我们遇见的敌人中似乎有她失散已久的哥哥，想来是他帮了我们。”他活动了一下手腕，“现在想来，实在是幸运。”
岂止是幸运啊？
白瑶暗中揶揄，星魂当初想从云中君的丹阁中找颗真人丹提升境界都没有，想来是那东西作用稳定，多半被云中君老儿自己偷偷用来提升境界了。只剩了一颗云中君不舍得吃的仙人丹，星魂多疑，总觉得其中有诈才给她，现在看来，最后一颗都便宜她了，这世间短期内再无滋补丹药咯。
白瑶道：“你说你眼眸灼烧数月，现在可觉得与之前哪里不同？”
少羽道：“不知是不是错觉，偶尔能从镜子或者水面里看到瞳仁处有些奇怪。”
“你是不是想说，有两副瞳仁？”
少羽大惊，却又一想难得有人知晓便问：“正是，可否请白头领讲解一二？”
白瑶心说不过是当初在天机阁时闲来无事问星魂借的杂书上记了些，说什么重瞳之人非大难不死，即圣人下凡，一堆天花烂坠的褒奖。
“重瞳之人天生不凡，未来也必将有所作为。”她说，“只是你这重瞳并非天生，而是真人丹作用下的产物不过，命格之事由天定，我们凡人只要顺势而为、竭尽全力即可。”
少羽点点头，白瑶看着现在的他还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但想必等他听了外面的局势，就不会再觉得自己在神诌了。
“白头领可是还有事吩咐？”少羽见她迟迟不开口，问道。
白瑶摇了摇头，罢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少羽，接下来我说的话你可以自行辨别真假，只是私以为，有些事你该知道了。”
竹苑内，天明朝外面看了好几眼了，“这俩人怎么还不回来啊”
高月朝他笑了笑，“小白姐姐方才还指点了我功夫，与其在这猜姐姐对少羽说什么，还不如去练功呢。”
“对哦！”天明鲤鱼打挺坐起来，“她刚才的几招剑术很特别，我得好好研究研究，下次肯定打得少羽那家伙落花流水！”
高月石兰对视了一下，笑着摇了摇头。
不多时少羽回来了，只不过是一人回的，跟大家说了情况，小白头领还有要事，吩咐他们不要随意走动，会有专人将物资送到此处。
“啊？又不让出去啦，”天明瞬间颓废，“好不容易出去一趟”该多买些烧鸡回来的啊！
高月捂着嘴咯咯笑着，石兰越过天明看向少羽，她能感知到，少羽此刻的心境与方才不同了。
“少羽”石兰走到少羽身边，小声问：“小白姑娘说了什么不好的事么？”
少羽摇摇头，眼中明媚浓艳的春色都在清淡宜人的美人的衬托下失色，他抿紧双唇，“小虞，等我准备好，会告诉你的，别担心。”
远处，白瑶凝望着树林深处的院落，心中泛涌着不安。这一步落下，很多事就无法回头了。
当年自己面对血衣堡的七国风云时也不过如此年纪，但如果给她一个机会，她宁愿晚些面对。
可现在，时事却迫使她不得不让少羽陷入当年她的不安中。
“诶，我可真是个狠毒的女人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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