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节

　　“你……”
她见着要打我的模样，被御辰硬生生的用眼睛盯了回去。
“你看什么看，就这样的贱人，早晚会下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的。”
这孩子……怎么这样，一言不合就诅咒，还诅咒的如此狠毒。
不过十八层地狱什么的我是真的不怕的，如果可以的话，我真的想去找找，炎天在这地狱的第几层？
如果真的有这么个东西，活着死了又有什么作用？只要能和他在一起，哪怕是在地狱里，永世不得超生我是也愿意的。
“有种你再说一遍。”
御辰看着淡然实则却也是个暴躁的主。
这一眨眼之间用抱着我的另一只手直接掐在那孩子脖子上委实把她吓得不轻，脸色瞬间苍白了起来。
“别这样。”
我轻轻的挪移他的手，不过可能太轻了，他掐在二小姐颈间的手丝毫没有动弹。
“哟，这是谁啊，金玉怜？呵，贱人果然贱命，如此都还活着啊。”
熟悉的一声娇嗔，加上如此指名点姓的怼人，想都不想，定然是这位本朝唯一的公主再一次高傲登场了。
“阿怜，怎么又回来了？”
何豫的眼眸深深的陷进御辰搂着我的腰的臂膀间，怎么逃也逃不出来。
“她回来又如何，难不成你还惦记着这个贱人？”
“我不过是恨她恨得入骨，不愿再见罢了。”
何豫这番话语，傻子也听得出来违心得紧吧。
“呵，我回不回来也与你们二人再无半点关系。对了，有一句话叫做：人在做，天在看。前世今生，终归会得到报应了你们信是不信？”
我瞥了眼这位“高贵”的公主，她仿若看傻子一般看着我。
“哼，如今这般还想谋害我妹妹，你二人定是胆子不小，来人，抓起来。”
公主一声令下，又是一群高大壮汉围着我和御辰转了一圈，每天都被人围着，真是让人有些不爽的。
“不要这样，放他们走吧。”
何豫淡淡的语气，却是哀求的言语。
好歹是一个皇子，如何这样怕一个女子？是不是着实太怂了些？
“你还在留恋她吗？看看我们的孩子，多可爱啊，这是我们的，不是吗？”
到底是谁给了这位公主勇气厚颜无耻的说出了这样的言语！
她竟真的抱着从我肚子里硬生生的挖出来的生命，不过凭着这个年代的医疗技术这样都能养活也是很厉害的。
这孩子还没长开，不过怎么看好像都有那么点像我，唔……这果真是我的孩子？
对啊，既然从我肚子里爬出来的，怎么可能不是我的孩子呢，既然是，就不能落在这坏人手里面。
想着我竟然慌了神，不自觉的去抓在公主旁边奶妈手上抱着的小东西，心里还不断有声音出现：我的孩子，还给我！
嘴巴上不自觉的嘟囔，让我觉得自己好像中魔了一般。
“阿怜想要回来吗？”
御辰轻轻在我耳边言语。
咦……大概是这金玉怜的魂魄真的回来了吧，不过……我不是金玉怜的转世吗？这不科学……
没有言语，只知道自己轻轻点了点头，一脸哀怨极其没用的看着御辰。
他倒也温柔，大约知道这就是他等的人吧，二话没说，一手搂着我的躯壳，一手掐在这公主颈间，他是真的什么也不怕啊。
“放人还是要命，选一个。”
他依旧淡淡的，这种冷冷的言语是真的有些慎人的，也就是这种威慑力，才能保得他现在的安全吧。
“当真不想活了？”
这公主定然是不怕的。
“这话应该我问你。”
说着御辰在公主颈间的手力气更大了些，青劲爆起，是真的生气了。
“有种你就这样掐死我，看看你能得到什么。是帮别人养孩子，还是得到这个不属于你的女人的躯壳。”
她的头颅依旧高傲的昂着，丝毫无所畏惧，如果在战场之上，她定然是名留青史的女强人，只可惜她的高傲没有用对地方，倒让这一场闹剧变得越发的可笑了。
我还是努力找回神识，发现孩子已经在我手上了，软软糯糯的模样，感觉像水一样，一碰就会化了般。
大约是被尘世吵醒，刚刚睁开懵懂的大眼睛，水汪汪的盯着我，却丝毫没有要哭的意思，只是刚睡醒了有些朦胧吧。
我正晃着神，他却猝不及防的对我笑了，笑得灿烂极了，就好像……炎天在我身边一般，我突然觉得，如果……我能永远在这里，把他养大，也是很美好的。
“死的是谁的丫鬟？”
我这前后完全没有连接的问题再一次让在场的所有人陷入了发愣的沉默中。
“我的。”
许久没有言语的二小姐突然小声说道。
她大约是真的害怕自己被诅咒的事情吧。
不过这种所谓的诅咒真实生效什么的我不知道，也不知道该如何用科学的方法来探究。但是据我所知，我所听见的传说都是极其恐怖的。不过好像传说中每种蛊术都是一种诅咒，只有懂蛊术的人才能解，所以也不是无药可医的。
“你的，是你杀了她吗？”
我想她敢承认必定是相信我的，虽然不喜欢我，但是和性命想必，这又算什么呢。
“不是，我打了她，就让她走了。”
的确，尸体身上的伤是她弄的，但是那些伤并不致命，致命的勒痕才是关键。
“那是谁发现的尸体，是谁把她拖到的竹林？”
“是我……”
“……”
这妹子也是厉害，不关自己的事，还把别人后事料理得如此之好。
“那个，我看见她死在我的床上，真的，当时全是血，我害怕，真的很害怕所以……”
二小姐战战兢兢的说着。
模样是真的很害怕的。
“婷儿，别说了！”
二小姐的话硬生生的被一个尖锐的声音堵了回去。
“你是不想活了？”
这个尖锐声音的主人狠狠的掐了掐二小姐手臂上的皮肉。
二小姐惊得跳了一跳。
“娘亲……”
娇滴滴的一声充满着惊怕与渴望，大约从小到大，这个在襁褓中长大的孩子，第一次真正的感受到了什么是生命。
“娘亲，这个……”
二小姐把诅咒布娃娃给她亲爱的娘亲看。
“天呐，谁这么恶毒，婷儿不要怕，不会有事的。你们现在，给我出去。”
这二小姐的娘亲目光一转，恶狠狠的盯着我和御辰。
“行了，走吧。”
称着御辰还没有发作，我先拉着他往大门口走去，只听到身后不同声音混杂，我很清楚，这就叫社会。
就算是这般混杂的声音，是真是假也只能听上一听，自己慢慢回味吧。
“看看，你在期待些什么，被戳破了就逃之夭夭的人，你怎么会相信她？”
二小姐的娘亲这话还是很有道理的，不过呢，我不是在逃，只不过是证据已经充足，再无待下去的必要。
“金玉怜，你就这样，慢慢的等死吧。”
唔……公主这咬牙切齿的声音，能感受到她心中的恨意，好深好深。
御辰与我就在他们眼皮子底下，随着他们的咒骂声，离开了他们的视线。
“呼……”
我长长的叹了口气，再不用提起12分精神与他们无聊的互怼了。
原来哪一世都一样，只要有人，就一定会有各自内心不同的小算盘，而这些算盘，一定是计算着如何让另一个人对自己俯首称臣。
“没事儿吧。”
御辰担心的看着我，我对他笑了笑，没力气的斜靠着床坐了下来。
“就这样走了？”
“还能怎么办，他们家的人，每一个都是自己是天下第一的心里，哪儿能说得通，还是少与他们接触得好。”
我无意识的对他翻了个白眼，只见他轻笑了下，在桌子旁坐下了。
“我还以为你是真的胸有成竹的去破案的，结果只是为了去看一场闹剧啊。”
说着他还极其潇洒的拿起了水杯一饮而尽，想必也是累极了，时刻担心着我，还要观察着周遭的形式，保证时刻都能够顺利的逃脱出来。
“咦，因为很简单，因为一点弯路都没走，所以，并不再需要多说什么。”
“你这是说，你已经知道答案了？”
御辰见我信心满满的模样有些惊讶。
“还不明显啊，唔……”
我一脸傲娇的看着他，他却只是轻轻笑了笑，很安静的等着我继续往下说。
“二小姐说了，丫鬟是在她房间中找到的，但是第一案发现场还没有确定。对于二小姐的话，我选择完全的相信，因为她也是同样完全相信我的。”
“你竟不觉得她是凶手？”
“一个连生命是什么都还没有明白的人，又怎么会去残害别人的生命呢。”
“好吧，你继续。”
我想他对我的观点不是很赞同，不过每件事每个人有不同的看法也很正常，毕竟一千个读者就有一千个哈姆雷特，但是他尊重着我的想法。
“虽然也不知道你们这里的女孩子是不是也喜欢粉嫩的颜色，但是这如此不搭的内装还是很值得怀疑的不是？所以这肯定是她为了掩饰什么而特地换的，掩饰的东西嘛……大约就是碰撞的痕迹了。凶手很明显是想把罪名完完全全推到二小姐身上，虽然她们家中有权有势，可以保她安全，但如此名声却也实在不好，这不，在她房间发现尸体，还有这些碰撞痕迹，再加上二小姐不喜欢并且打这位丫鬟想必是众所周知的事情，如此一来，这二小姐可就是把罪名做得实实在在了。”
“但是……不是她做的，她怕什么？”
御辰很认真的听我的讲解，那崇拜的小眼神再多一点我就要骄傲了呢。
“那自然是有她怕的人咯。”
“她爹爹？”
“咦……想什么呢，她爹爹做错事儿，怎么也会去找个侍卫顶替罪名，怎么会找上自己的女儿呢？”
“嗯……”
“她害怕的不过是她爹爹也不会为她做主的事情。”
“什么事？”
“自然是她姐姐那位公主大人了。先不说她可是这一国唯一的公主，就看着她是家中老大，受着她爹爹的宠爱自然是比她多的，她很有自知之明，当然这一切的主意大约还是她那位娘亲出的。”
“你是说公主是犯人？”
他这样附和得不错，不至于我一个人讲尴尬模样。
“咦……公主是什么人啊，她才没那么傻呢，嫁祸给这样一个会挑事儿的主，到最后弄得自己一身脏。”
“那会是谁呢？讲真，你这样调我胃口真的好吗？”
御辰半玩笑的与我道。
“嘿嘿，仔细想想，还有谁我们忘记了？一个没有出场却一直暗中观察情况的心机主。”
“谁？你到底与不与我说？”
御辰很自然的倒了杯半凉的水，伸在我面前，显然他不是为了给我喝，是为了威胁我，倘若我再不讲，他就准备这样倒了下来。
我轻笑道：“你若是如此，我便就不讲了。”
顺带还翻了他个白眼。
他无奈，一步一步像我靠近。
我自是觉得身上不舒服的，也不知这一睡又要多久，还是尽快与他讲完的好。
“好了好了，他们丞相府的三房，哈，这样的嫁祸，无论如何，也不去想到是三房所为吧，不管最后是判给大房还是二房，都为他们打败了一个很难缠的敌人不是？”
“坐收渔利？听着是很完美，不过有证据吗？”
“证据嘛，下蛊之人定然会留母蛊，而且她们本就预料这场案子会因为金钱趋势而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只要你仔细再去搜查，定然会寻找到证据的。这就是一场因为金钱趋势造成人性堕落的案件，也终究害人害己，不得善终。”
说着我顺势躺在了床上，不想动弹。
“又疼了？”
御辰见装连忙来帮我脱了鞋袜，他这一系列连贯而又熟悉的动作让我就这样虚心的接受了，毕竟……他为他爱的人做这些事情是很开心的，而我，就勉强帮他爱的人接受了吧。
“唔……好困。”
“那就睡吧，剩下的交给我，放心吧。”
他说着还习惯性的摸了摸我额角散乱的发，很熟悉，很温暖，就算是地狱之火，又有什么可怕的？只要我的心在那里，还爱着他，其他的再无任何关系。
只要能再找到你，就算是地狱，就算是永世不得超生也没关系。
就这样想着，我渐渐的睡沉了，睡得好沉好沉。
如今是梦是现世我早已分不清楚了，终究与我无甚关系，在哪儿都好好过吧，直到找到你之前，这一切都算我的赎罪和历练好不好？
再醒来时，世界又是另一片天了。
陌生的房间装饰还算整齐，冷冰冰的背影依旧让人看着发寒，就好像又回到了刚来到这里的模样。
“小冰唔……何瑜？”
“还回来做什么？”
冷冰冰的言语让我不知所措。
讲真谁想回来了？这种黑暗的地方，真的是打死我也不想再来了！是谁把我抓起来，是谁让我卷入这场浩劫的？还是是你们家的人干的好事，如今这样问着，倒让我觉得越发的可笑了。
“我……御辰呢？”
“关心他？”
“至少他对我好，他呢？”
“三天，他夺了城，易了主。现在他的条件是让我们放了你，他就放我们自由，自觉的可能吗？”
御辰我不知道，但是如果是炎天的话定然是说话算话的。
我不要主，不要王，不要城，我只想要一个安安静静的家，我知道，他也知道。
我不说话，因为我也没有把握。
“但是我一点也不想交出你。”
“讲真你就这么恨我？恨得入骨，恨得连下一世也不敢靠近我？我到底做了什么？”
“下一世？你在说什么，我爱你还来不及，怎么会恨你呢？阿怜，我是爱你的，我不想交出你，就算没了性命，我也要和你在一起。”
“唔，何豫，你说这话自己不觉得可笑吗？你爱我？你知道他们的刀硬生生的在我肚子上刮下是什么感觉吗？你知道本来可以解脱却还要把我救回来是多么痛苦吗？你知道你的爱我一点也不想要吗？”
“对不起……”
何豫低沉着眼眸，眼里确实是有痛的。
“对不起。和我说？哈哈哈，还是继续留在你的肚子里，这一世下一世吧，你真的很自私，就算到了最后，还把自己的罪孽归咎于爱上，爱是伟大的美好的，你啊，不配说这个字！”
也不知哪儿来的火气，反正是气极了，狠狠的骂了他一通。
“你愿意……去他身边吗？”
“我愿意！”
“他会把你丢进火堆里炼制，你是他最爱的人，把你贡祀给神可以保他王位永驻。”
“不会的，他不会这样的，他会为了我放弃这座城的！”
“我会，他不会！”
“唔，会的，我要用你去祭祀那些所谓的神灵，对，就用你，这样我就不会死了，神灵吃饱了，又怎么会再来寻我呢？”
“你……”
说着，我手上已经拿着以防万一身上备着的小刀，一刀一刀的刺进他的心里，肺里，肝里，一刀又一刀，像机器一样，不停循环。
“你……在做什么？”
“这样的女人不能留，把他贡祀给我们的神，可以保子孙万代延年留长，我们的王意下如何？”
说得什么鬼话？
我呆呆地看着眼前这个满身窟窿的躯体发呆，我内心的魔鬼终究还是被放了出来。
御辰只是看着我，只是看着，没有言语，没有表情。
“不会的，是不是，御辰？不会的？”
“你……带着你的孩子，去那片森林吧，今夜它将燃尽，就像烧点前朝的一切一般，你也随着一起离去吧。”
“去哪儿？”
“一直往前跑，不要回头，不要看火，一直往前跑，记住了吗？”
“师傅！”
最后一声叫喊，这是我与他的回忆。
他轻轻的点了点头，便再没有回过头来看我一眼。
“娘亲。”
一声糯糯的叫喊，让我回了神来。
一个两岁大左右的孩子颤颤的站在我面前。
“唔，你叫什么？”
“影子。”
“影子？呵，谁取的名字啊，这么难听。”
“爹爹说是娘亲取的啊。”
“你怎么知道我是你娘亲呢？”
“爹爹给我看过画像，而且我能感觉到，你就是我的娘亲。”
唔……这么软软糯糯的孩子，今夜也会被这烈火焚尽，这一刻我明白了，你不是我的炎天，绝对不是！
至少他不会放出我内心的魔鬼，他心里是我，你心里只有这天下！
“不停的往前跑，不要回头，一直往前！”
我的耳边一直萦绕着他的声音。
虽然不甘心，但是这一刻我不听他的还能听谁的话呢？
对啊，一直往前跑，或许我就能看见出口呢。
这么大的林子，总能逃出去的吧，只要……我比过跑得快。
思索间，他们把我俩丢进了竹林，开始放火。
谁不是恶魔呢？为什么要惩罚我带上我的孩子，还是用恶魔的方式？真是可笑，是真的很可笑。
我不由得笑出声来，声音越来越大，在浓雾滚滚的烟尘中回荡，连我自己听着也觉得有些甚人。
“娘亲，咳咳咳，看好多火球。”
影子被这黑烟呛得有些难受，不过因为矮小的原因，还是可以的，而我则已经昏昏沉沉的没了什么感觉。
再走两步吧，想着我又往前走了会儿，却觉得像踩着什么结界一般，四处发着亮光。
我和影子停下脚步，看着外面的火团。
那一年，地壳运动，万千火花落在这座城中，像炼狱一般，火苗烧了足足三天，就好像要烧掉这世间所有的污秽一般，从此这片土地之上，寸草不生，极热难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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