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23章
这里是南萧,小桥流水,鸟语花香的沈氏将军府邸。
好似无忧无虑,心如明镜的日子,总是过的特别快。快到眨眼间要回西洲的日子,越来越近了。
临行前的日子里,那一夜。在景兰苑,小厮婢女们相继退下。
只留周生辰与时宜在暖阁内,准备就寝。
“明日,想不想去见一见故友。”周生辰问道。
“可以吗?”时宜亦懂周生辰的意思,是龙亢书院,是桓先生。只是碍于凗氏已死这样的身份,会不会给南辰王府沈府带来不必要的麻烦,是担忧。
“无妨。”是啊,来南萧本就是领旨南萧皇密诏,南萧皇亦知道他们在江陵城中,他有亏欠。他也只能当作未曾发现,他们的到来。
在南萧的每个夜里,时宜都会抱着周生辰,睡卧地板,谈天赏月。待到她睡去,周生辰才会将她放置床榻,已逐渐习惯这样的相处。
翌日清晨,是未惊动府里的人,早早便起身。乔装成普通书生与娘子的模样,一路前行,准备上山。
山间云雾缭绕,春时嫩芽点绿,瀑布飞流直下。漫长冬季,留下的积雪汇成小溪,淙淙流淌,到处生机勃勃。
见一背着箩筐下山的书生,很是质朴,热情。这是大多南萧人好客的本质。
“公子是要上山吗?”
“是啊。”
“那可要走快一些了,书院先生的脾气不好,一会儿得教早课了,不喜外人打扰。要辛苦小娘子也走快一些了。”
“好谢谢。”周生辰拉过时宜的手。
“还走的动吗,走不动就上来把。”周生辰拍了拍肩膀,毕竟这几日舟车劳顿,在加上前些时日小产,原本身子还在恢复。
“走的动。”时宜摇摇头,笑了笑。一方水养一方人,这里花好,水好,人也好。
“先生外面有客人求见。”一个书童去内屋传话,
“请。”桓先生出来相迎。
“是故友。来自西洲,这位小娘子是”桓先生自知只见他们是乔装前来,而凗时宜几年前嫁与广陵王。那日东宫,丧身火海,入皇陵。凗氏也因此全族南迁,后周生辰和亲南萧公主。现在想来他知道,她理应是凗时宜,但他不能承认不能道破。
“是我夫人沈氏。”
“我就说我不会看错啊,你们是夫妻。”桓先生笑了笑打趣着。
“沈氏见过先生。”时宜行礼。
“你们先去内屋休息把。”书童把他们带去了当年落脚的竹屋。
是多年前一模一样的陈列,好似再也无人住过。留一幅山水画裱好挂于高出,是时宜当年在书院留下的莲。
“当年临走时匆匆留下的莲花,竟没想到桓先生”时宜在自己的画前驻足了很久。
“就如桓愈会一直保存着先夫人的房间遗物一样,他一直是一个念旧情的人。”周生辰看着这幅画。
“接天连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是夏天的莲,其实那时并非夏季,只是这莲,在我心里。”时宜看着当年的作画,娓娓道来。只不过未曾想过,再见竟物是人非。
这些年,因天下文人敬仰的凗氏南迁,而龙亢书院在南萧地位更是举足轻重。所以凗氏定期会派族人将手抄副本的书籍送来,赠与书院。一是望有志文人代代相传。二是当年时宜把西下带走的那些书里面,把一半藏书赠与了龙亢书院。三娘子也当是完成女儿的遗愿,给自己留一些念想。
(这些年三娘子并不知道时宜还活着,毕竟少一个人知道,就多一份安全。且时宜当时是失忆嫁入的南辰王府,但周生辰知道,她应该会很想念自己的娘亲。特别是自小产以后,恢复了记忆,虽然她从未和周生辰提起。她亦做好了此生不复相见的准备。周生辰此次南下的时候便传信于桓愈,希望三娘子能亲自将手抄本送至书院,相信当他看见了沈姑娘。则了然于心。)
书院给他们准备了一些小菜,就如四年前一般,在露天凉亭中,是午膳。
周生辰顺势给时宜夹着菜,放置碗中,嘱咐她多吃一些。
“下午的时候,随我见一位贵客吧。”
“殿下刚刚不是已经见过桓先生了吗?”时宜有些疑惑不解撇撇嘴,猜不透周生辰的心思。
“见到便知。”周生辰给她擦了擦嘴角,好似格外平静,看不出喜乐。
时宜没有在问,他知道周生辰话出一定有他的用意。
稍作休息后,周生辰同时宜来到书院一处偏僻的亭子里。桓先生总是时常在这里陪伴先夫人,好似她从来未曾离开过。抚琴谈天说戏园子里都是纱帘,私密性亦好。书生们更是不会上前,平日里都是无人打扰的清净之地。
时宜一踏一踏走上台阶,见纱帘里一个妇人的背影,身形挺拔,格外贵气,带着斗笠。
随着台阶那个背影逐渐从模糊变得清晰,时宜看出来,手不由自主的抖抖索索,是三娘子,是娘亲。
凉亭里夫人回头看见时宜,满眼是几年未见时过境迁留下的衰老与沧桑。夫人很是惊讶,随后便是擎着泪水红了眼。迎上时宜的四目相对,也是一样泪水渗满双眼,红了眼。
“见过殿下。”三娘子擦了擦眼泪行礼。
“免礼吧,三娘子请起。这位是我夫人,沈策将军的妹妹沈瑶。”周生辰扶起三娘子,她甚至都站不稳。她在南萧怎会不知沈氏和亲小南辰王,原来竟然眼泪不自禁的流下了,至少她还活着,皆好皆好。
“自在南萧宫廷,就听闻凗氏是中原文人敬仰的第一家族。凗氏藏书更是举世无双,今日沈氏得以一见三娘子真容,真是如江陵世人所传。是巾帼不让须眉的凗氏主母,沈氏三生有幸,此生有机会拜见三娘子。”时宜潸然泪下,双膝跪下,双手扶地,头触地。一声一声一声三声叩拜,声声响亮,感谢娘亲养育之恩,却未曾再说出口。
三娘子握着她的手,扶她起身。擦着她的泪水,却未曾多问一句。因为她知道,时至今日,风雨同舟,相濡以沫,她是放心的。至少她还活着,周生辰一定会把她照顾好,护她周全。至于她是谁,或者此生还会不会相见,就如同当年那个雪夜里亲手送走自己的丈夫李氏七郎而为护他周全一般,这些都已经不在重要了。
未停留多久,三娘子便匆匆下山。若是停留太久,恐山下等候送三娘子回府得小厮们会起疑心。
是夜,竹屋内时宜没有点灯,外面隐隐约约,想起了桓先生抚琴的声音。窗外下雨了,是好似多年以前的那场大雨。那是秋雨,一场秋雨一场凉,总是让人寒了心。而如今是春雨,一场春雨一场热。浠沥沥夹杂着古琴的悠扬回荡,听不清屋内人得哭泣声,周生辰上前拥她入怀。
“都好了,都好了,我只希望你能日日欢喜。”周生辰轻轻拍了拍她的背脊,试着安慰道。
“陛下那边。。。”时宜有些后怕。
“你是沈瑶。你只是沈瑶。”是啊南萧皇对于周生辰是带着为儿子赎罪得歉意,又怎会在难为于他们。况且也未曾多言,她是和亲公主,仅此而已。
“周生辰谢谢你,真的谢谢你。”带着哭腔,或是感激的字,一个一个说出口。多年以后的今天,周生辰没有在竹屋外看一夜的雨,而是在屋内与他的妻子相拥。红尘流年,平平淡淡,岁月静好。
小楼一夜听春雨,漂泊如江水滚滚流。
诉尽离愁,是谁在弹奏,那一曲思念常留。
从龙亢书院一一道别,再次回到沈府,已是要回北陈的归期。
景兰苑内
时宜收拾这明日出发的行囊,一些旧物件大多还是留在了景兰苑沈府。不知此生还有没有机会再次回来,也算留在南萧的一点念想牵挂,留在景兰苑的一丝人间烟火。
她把那日上巳节投壶得来的莲花灯,两世欢,挂在了暖阁的门庭高处,它会永远在这座府邸里,照亮他们回来的路。
春茗进来给小姐收拾着启程的衣物,暗自神伤,突然跪下。
“小姐带上春茗吧,春茗愿意同小姐一起回北陈,回西洲,一辈子伺候小姐。小姐带上春茗吧。”
“春茗你且起来,你这又是为何。”
“这次回来,见小姐明显清瘦了许多,身边怎能没有个伺候的体己人。求小姐带上春茗吧,春茗愿意一直伺候小姐终身不嫁。”春茗知道,自小姐小产,香儿自缢,想来小姐身边应该也没有伺候的婢女。这次随行入南萧也是只身一人,但她也未曾提及小姐的伤心事。
“沈府里一年到头格外的冷清,春茗只想陪伴在小姐左右。”
“这…容我想想吧。”时宜并没有即可回答,她知道春茗是个好姑娘。但她始终担心周生辰会不会有什么想法。毕竟对于南萧的侍从们,也算是南辰王府大风大浪的前车之鉴,大家多少有所忌惮后怕。
晚间在暖阁内地板上,月亮透进来的光,甚是明亮。这是在南萧的最后一个月夜,没有烦恼,没有身份,没有束缚的日子,总是那么静悄悄的流转。
“殿下春茗…她想同我回西洲伺候跟前。”时宜知道,倘若带走春茗待到出嫁的年纪,就可以在西洲给她寻个好人家。毕竟是出自南辰王府,下半生也算有个归宿。倘若是留在这无人问津的沈府景兰苑,也许等待她的只有孤老终死。
“你欢喜就好,你决定吧。”周生辰迟疑了很久开口,虽然他的心中却有所想法,但时宜刚刚小产,也着实需要有人伺候跟前。日后他又需要经常南征北战,也许沈府的旧人,会更懂得她的喜好习惯,自是好一些。
时宜没有想到周生辰会答应,早间便把这个消息告诉了春茗。春茗很是感激,一直磕头叩谢小姐的恩情。
这一次是真的要回西洲了。
谢琰送他们去渡江,这一路上,马车内。
“姐姐我也想同你们一道回西洲,我还未曾去过北陈,未曾西上过,不知北边是何景象。世人总说北边气魄豪迈,水墨丹青,不比南方小桥流水,四季如春。现在两国修好,姐姐更是和亲公主,姐夫是小南辰王。我也想同姐姐姐夫回西洲去看看可好。”
“琰儿你的去留我们不好决定,得问过你父亲谢将军的意思。”时宜道。是啊,陈郡谢氏是贵族,又与将军府交好。谢琰虽不是长子,但他的去留也自是不好由他人妄言。
“倘若他日有机会,你也可以来南辰王府小住。”时宜看出了谢琰的沮丧,安慰道。
周生辰时宜春茗长孙杰,四人与之道别,要渡江了,包下两艘船。
“公子,我记得你,那日就是我渡你们过江去到那南边的。公子可还记得,那日我还误会你与小娘子是去南边私奔。”周生辰抬头看了看。
“是啊”时宜挽着周生辰的臂膀,看着江景心胸开阔。
“这才数日功夫就回了,小娘子可寻到亲了。”船夫很是好客攀谈道。
“多谢船家关心,寻到了。”时宜知道没想到去时的一句玩笑话,竟成了真,内心里默许着,是娘亲三娘子。
“公子与小娘子入船内稍作休息,现在是午间,里面备好了酒菜。公子你虽不要紧,小娘子可得填填肚子。”
一些简单寻常人家的菜肴,时宜给师父斟酒又给自己满上。
“军医说你不可”周生辰欲阻拦,一脸担忧与无奈。
“一杯何妨,这些时日谢谢殿下。”周生辰就这样一直看着她,满眼幸福,胳膊拗不过大腿,时宜一饮而尽。
“我同你可说好了,只此一杯。”周生辰打住。
一个浪打来,船有些不稳。摇摇晃晃时宜倒向周生辰。
“有没有事,有没有撞到哪里,你且小心一点。”周生辰紧张道。
“实在不好意思公子,刚刚船有些不稳,起风了,浪有些大。”船夫一直打着招呼。
“船家无妨。”
“好勒,小娘子坐稳了,不出一个时辰就能到对岸了。”
要回西洲了。
漓江上,微风习习,纵目远眺,烟波荡漾,江峡如天涯河汉奔流不息。
北陈南萧隔江,两两相望,古城欣欣向荣。
万水同舟与君相伴。
兴衰看淡逍遥倾尽余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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