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25章

转眼间已是快入夏了，是凉亭中荷最是盛开的季节。

        “殿下门外有人求见，自称是娘娘的故友。”宁轩阁的凉亭里，周生辰再陪着时宜画荷，小厮前来传话。

        “去前殿吧。”周生辰与时宜，相互对视之中夹杂着一丝疑惑。但来者皆是客必要出去相迎。

        前殿内

        “琰儿。”时宜很是欣喜与难以置信，奔上前相迎。

        “怎会”心中一丝疑惑却很是欣喜。

        “见过殿下见过姐姐。”谢琰一一行礼。

        “才几月的功夫，好似又高了一些，怎会怎会来这西洲”时宜难以置信断断续续道。

        “我和父亲请旨了，我想来西洲看看，我想跟着姐夫。这段时间可留在王军，就当磨练磨练，现如今两国议和，也可相互走动我。并非谢氏长子，父亲便随了我的心愿。”谢琰满脸笑吟吟。

        “吩咐下去让周管家把西厢殿收拾出来吧，给谢公子下榻。”周生辰道没想到谢琰虽是养尊处优贵公子的出身，竟有留在军营的打算，或许起初的印象里这一次有了改观。

        随后的日子里，谢琰留在南辰王府，陪伴时宜，同游西洲，因两国议和，天下太平胜景，战乱也少了许多，风调雨顺。

        晚间宁轩阁内。

        “萧晏传信来六镇大捷，怀朔镇邀我军前去议和，这一次可能要远征了。”周生辰搂着时宜，依靠在床榻边。

        “以前殿下一次一次的远征都没有兑现过归期，曾经总想着什么时候我也会有机会陪着殿下南征北战，想着”她不敢央求周生辰，毕竟她亦经历过雍城之战，所以她能明白，那种生死一线之间，周生辰一定是不放心于她。就如一次一次远征，她也从未放心过他是一样。

        “你想去吗？”周生辰自是知道她的心意。

        “殿下可以吗？”

        “此次前往，是议和，不会有战事。六镇已是大捷，我们会驻扎在怀朔镇外的军营，你若想去带上谢琰一道。我会派长孙杰留在你身边暗中保护。”

        “殿下不同我一道前去吗？”

        “我要先行去与萧晏会合，处理一些驻扎军营的事宜，以及归降将士们的安置。”

        “好，琰儿一定会高兴的。”

        看着她对谢琰如此上心，她一定会喜欢孩子吧。时宜你知道吗？我们也一定会有自己的子嗣，你也一定会是一个好妻子，好母亲。

        翌日清晨，周生辰率少量骑兵先行出发。大部队骑兵整装待发，留在府里，留给了王妃，护她周全。

        宁轩阁内。

        “姐姐，姐夫说这次要带我去怀朔镇吗？”时宜还没来得及回答。

        “想想就激动，家父和哥哥们经常南征北战，我可从未去过。有朝一日我也要成为一名英雄，守护百姓，就像姐夫一样，奋战杀敌，戎马一生。”谢琰道。

        “姐姐只希望你能平平安安。”时宜见他眼里有光，满是憧憬，单纯如他还未曾感受过这战场上，血流成河，刀光剑影，满地尸骨的凶残。

        两日后，一袭人大部队领头的是鸦青色的旗帜。是南辰王府的旗帜，一路向北，西北方向，是西洲，南辰王府的大军北上。

        南辰王府的马车内谢琰时宜就坐，春茗在跟前伺候，行军三日有余。

        “还有多久能到怀朔镇。”时宜掀开帘布问道车外的长孙杰。

        “回王妃不出一日便可到，倘若不下雨快的话，今夜之前可以到。”

        “琰儿我们快到啦。”沿路欣赏这一路北上西部的风光，很是神往。黄沙戈壁，一片沉寂，感受着博大的胸怀，无穷无尽。

        “不好有埋伏。。。”长孙杰一声大吼，瞬间弓箭齐刷刷的扫射来。箭上有毒，射中的士兵大多当场暴毙。长孙杰让一名将士赶紧快马加鞭去给殿下传信，即刻请求支援。他会在这里誓死保护王妃到最后一刻，是暗卫的使命。

        是厮杀一场。

        南辰王府的王军，一个一个倒在血泊中，血流成河。

        “王妃你在马车里定不要出来，臣誓死保护王妃周全。”

        “姐姐你不要怕，我会保护你的。姐夫的援军定会马上就到。”

        “小姐奴婢也会誓死护住小姐。”

        车外兵器打斗声，嘶喊声，越来越小，将士们一个一个相继倒下。

        对方领头的人一个飞镖如暗器一般射入马车内，根本来不及躲闪，猝不及防。谢琰挡在了姐姐前面，给时宜挡住了那致命一击，飞镖有毒。是无解的剧毒，必死无疑。

        随后马儿大惊马车狂奔，直至摔下山坡。

        时间就此静止。

        周生辰协援军随后赶到，眼里全是杀戮，发疯一样的虐杀。

        敌军无一幸免无一生还，血流成河。

        萧晏救起奄奄一息的长孙杰。

        “马车滚下山了王妃”长孙杰指着马车滚下去的方向。

        周生辰发疯一样的狂追下去，而不惧怕生死。

        车毁。

        车内谢琰已经死了，春茗为了护住小姐压在了小姐身下受了重伤。

        时宜撞击了头部全是血。

        周生辰把她带回来军营，灯火通明。军医连夜救护，来来回回递送热水帕子。今夜无眠，注定九死一生。

        “军医我命你，一定要救活王妃，是军令。”周生辰更多的是后怕，他不敢想，手抖抖嗦嗦重重的拍在案板上。

        “是，殿下老臣一定竭尽全力。。。”

        曾经□□策马平天下，今日西风彻夜吹不断，胸口如热浪暗潮汹涌。

        时宜再次醒来已是三日以后，怀朔镇附近的驻扎军营帅帐内。

        迷迷糊糊，见周生辰卧倒在她的床榻边，好似清瘦了许多。周生辰感受到时宜手指的微微颤动，以为是梦境，立刻惊醒。

        “殿下殿下琰儿春茗。”声音微弱都是哭腔。

        “醒来就好，醒来就好。”周生辰搂过她。

        “谢琰他不在了。”声音颤抖。

        “他是为了救我啊，殿下。他是救我而死，是为了救我啊，他本不该死，他本不该来西洲。他回不去了，他回不去了，他回不了家了。。。”时宜失声痛哭。

        “春茗在旁边的营帐，只是一些皮外伤，养一养会好的，会好的。。。”周生辰试图安慰她。

        “你知道吗，你有身子了，我们有孩子了，你也要为自己想想好吗。我在，我在，是我不好没有护住你们。”周生辰就这样一直抱着她。

        没想到这个孩子会在如此痛心疾首的情况下降临，只见新人笑，不见旧人哭。人来人往，人去人留，真的是天意眷顾吗？

        这里是西洲，重兵把守的南辰王府。

        回府已是一月有余，时宜没有再问关于那场战事。是寻仇或是什么其他企图，她知道周生辰会有自己的打算。在这里，她只想安安静静的等待他们的第一个孩子降临，不被打扰。她希望自己将会是一个护住这个孩子的好母亲。春茗也逐渐恢复伺候小姐跟前。

        好似一切静止，没有人再提起死伤无数的那场战役。

        是夜周生辰在书房灯火下，端详着谢琰身上那一击毙命的飞镖，血腥的图腾布满，是狼符。

        也许那群人以为那日在马车里的是他。

        他们一直要除掉的就是他。

        周生辰。

        一月前这里是四季如春百花盛开的南萧。

        南康亲王绩王府邸。

        是夜书房内。

        “死士们一个都未归，殿下眼下要早做打算。”谋士旁敲侧击着绩王，萧绩。

        萧绩因交出虎符，手无兵权，所以他只能调动南萧暗卫听命于最后一张底牌狼符。自他被明升暗降之后，收到的全是冷眼旁观和没有未来的孤老终生。一朝跌入谷底的感觉，他不甘心。

        他也曾是战功赫赫的护国将军，为南萧出生入死，打下的万里江山，可如今功亏一篑。他不甘心，他只得就此一搏，他必须除掉周生辰。没有了西洲王，他才能重回朝廷，重拾兵权。这是他唯一的退路，唯一的筹码，唯一的底牌。

        千算万算那日周生辰先走一步，并不在马车内。他的暗卫一个都有没有回来，是全军败。

        他孤注一掷，他功亏一篑，他大势已去。

        绩王妃本就觉得谋士这几日来来回回很是异常，那日夜里，她在书房外偷偷听到的对话，没想到没想到是覆水难收。

        翌日清晨天还未亮，她带上了他们唯一的孩子。一个还抱在手中安详入睡的小世子，萧绎，借着给姨母张皇后，请安匆匆入宫。

        中宫慈元殿内

        “求求姨母，救救绩王，求求姨母。”一直在磕头，长跪不起。她知道不久就会东窗事发，姨母似乎成了他们唯一的救命稻草，张氏一族的庇护。

        “本宫不能左右陛下的意思。”久经沙场的张皇后是平静的，她也曾是宫斗翘楚。

        “今日开始，你把小世子留在宫中与我作伴吧。”

        她知道，她是高高在上的张皇后，助萧皇登基。在这宫里她翻云覆雨，她只手遮天，她无人敢动，她谋略一生。她一定可以有能力救萧绩，错就错在萧绩非她亲生，而无血亲关系。她选择了保住一个有张氏血亲的世子，一个他日方可世袭亲王头衔的世子。

        绩王妃虽蛮横跋扈也并不聪明，但她却是这南萧里唯一爱过萧绩的人。她曾真心待过他，一段她自主选择的婚姻，嫁给了她最爱的男人。不知现在的她，可曾后悔，这也是她的执念，那么深刻。

        后来东窗事发。

        南辰王军遭偷袭，谢琰在西洲的死讯，传入南萧。陈郡谢氏虽不是长子，也算世代忠良。南萧皇选择了加封他的父亲长兄，厚葬了谢琰。但最可怕的他们的目标是周生辰，暗潮汹涌。

        南萧皇知道周生辰虽这些年在外征战，有些结仇，但武将出生的对手，大多是战场上的光明磊落。会偷袭，只能说明是手上并没有军权，将士不足。南萧皇隐隐后怕，直到他暗中调查，是南萧暗卫，是听命于狼符。

        是萧绩。

        这一次，他并没有收到周生辰的警告。

        他知道周生辰被激怒了，他开始未雨绸缪。

        那一夜，他歇在了中宫慈元殿张皇后的寝宫。

        “陛下你看绎儿多可爱。”南萧皇看到皇后手中的萧绎，萧绩的嫡子是小世子。

        南萧皇知道皇后是想保住这个世子，她一定早就知道东窗事发，才会接入宫中护他周全。

        “萧绩他”南萧皇还未曾想好如何开口。

        “陛下，臣妾有一请。眼下淮南以北，洪水消退后导致大面积瘟疫频繁，若派绩儿前去抗疫，也算功德一件。陛下，朝廷爱民如子，必受拥戴。”

        南萧皇怎会不知道皇后的用意。

        她比他心狠，她和萧绩没有血亲关系。即使自幼养在中宫，但他是一名父亲，他曾经那么妥协，那么想保住这个儿子，保住他最后的退路。却孤注一掷，被辜负。

        而张皇后，她放弃了萧绩。一个自小过继于她的继子，而如今已是弃子相称。她只想保住小世子，一个张氏血脉的娃娃，因为他一定不能有一个罪臣的父亲。

        南萧宫廷，宦官在一旁宣读着圣旨，南萧皇默默闭上了双眼。

        “奉天承运皇帝昭曰，南康亲王择日启程，前往宿州，赐宿州城刺史，协同抗疫，钦此。”

        “儿臣领旨。”萧绩双膝跪地叩拜，重重的磕头谢恩。

        这一次他知道他回不去了。

        。。。。

        不出一月，萧绩的死讯传于南萧江陵宫廷。

        “南康亲王，因抗疫有功，染病离世，追赠侍中，中军将军，开府仪三司。曰简王，嫡长世子萧绎世袭爵位，钦此。”

        因绩王妃过度悲痛，择日起，世子萧绎由中宫张氏皇后代为抚养。

        南萧皇，张皇后，谁都知道会是这个结局。是他们主谋，促成了这样一个结局。一个保住绩王府，保住张氏一脉，保住南萧免去一场战乱的结局。

        □□刺破云霞，放下一生牵挂。

        望着寒月如牙，孤身纵马生死无话。

        风卷残骑裂甲，血染万里黄沙。

        成败笑谈之间，与青史留下。

        皇四子萧绩感念皇恩浩荡，抗疫有功。

        于宿州城内染病而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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