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将军府（2）

第二日一早，天微亮，将军府已经不知从何时开始乱作一团，只听脚步声、铠甲声阵阵急且促，侍从和几位副将匆忙的朝着主院的书房而去。

        轻轻拍了拍有些受打扰的弟弟，稍许，见其又沉沉睡下，才嘱咐了贴身的侍女照顾。秦同袍披上一件银色锦缎小夹袄，出去打探发生了什么，只是他走了很久才见了正在迎接各位将领的秦怀山。他看着将领们面色黑沉，心知定是发生了什么，深深吸了口气，稳了稳步子后，才不徐不急的迎了上去。

        “怀山叔叔，发生何事？”

        “大少爷，你怎么穿个小袄子就出来了，快回去别着凉。”

        清风吹过，夹着些许积雪，迎面而来，滑入脖颈之中。说话间，秦怀山已经卸下披风，叠成两层将他严严实实的裹了起来。

        “不知道为什么，我也是听说，燕国和陈国突然联合攻打咱们平江城，眼下军队已经到了几十里外了，各位将领是来商讨对策的。”

        秦同袍一听，见来往的将领也是面色暗沉，顿感大事不妙，便只是点了点头，没有多言。他知道，平江城虽然说不上是秦国唯一的重要防线，但也是重要城池，若是平江出了事，秦国怕是也要完了。但是，爹爹作为皇亲宗室，肩负着保护臣民的重任，多年来心系百姓，从不懈怠，他如此英勇，一定会化险为夷的！

        这样想着，同袍褪下披风还了回去，郑重的向秦怀山道了谢，便转身朝着自己的小院而去。大敌当前，自己要照顾好弟弟，不能给爹娘添乱。

        将军府的书房内，秦长玉眉头紧锁的背对着众人，他想不通为何一向交好的燕国会突然反戈，而且与一向交恶的陈国联合起来攻打秦国，这其中到底隐藏着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呢？是要重新划分天下？还是单单对着我秦长玉而来？

        “相公，要不要成书报于王上将此事问清楚再做打算？毕竟当今王后是燕国公主，两国联姻，已四五年未有战事，此番……会不会有什么误会？”

        孟宛绵卸下女红穿上了军服，腰间斜挂着佩剑尘华，洁白的脸颊上不施粉黛，眉眼中少了女子的柔媚，多了几分刚毅。她不但是秦长玉的妻子，更是陪他出生入死的副帅。

        秦长玉转过身来，看向妻子的眼神复杂，嘴唇蠕动了几下却终是没有言语，他不等妻子置疑，踱着步子，反复摇头。

        燕国狼子野心，独占四国版图之心不死，当初新王登基，燕国就送来公主和亲，昭昭行为已暗藏祸心，自己曾劝过陛下不要贪图女色，如今一看，果不其然，和亲只是燕国的缓兵之计，而一向交好也只不过是迷魂阵罢了。至于陈国，当年的长平之乱后的结盟，也不外乎是休养生息的缓兵之计。

        “怀山，暂且听夫人的，快修书一封，找个信得过的人快马加鞭送给王上。”秦长玉拍了拍他的肩膀，郑重道，“一定要言明利害关系。”

        “将军放心吧，我懂。”

        秦怀山自幼长在秦家，虽文治武功都不出众，但秉性善良宽和，心有大局，是秦长玉最信得过的人，像今天这等关乎城中所有人生死的事，除了他再想不出第二个人能托付。

        “相公，燕、陈两国大举进犯、来势汹汹，大有突击之势，询问圣意只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咱们该怎么办？”孟宛绵担忧道，“元月下旬，王上围剿魏国南西城调走了我弟弟孟洵和十万兵马，如今咱们城中只有五万兵马，还多是老弱之兵，怕是打不过呀。”

        “若无内贼，燕、陈两国应该还不知道咱们城中虚空之事。何况，我手中还有五万人，除去老弱，怎么也有两三万精兵，也不算真正的虚空。”秦长玉顿了顿，故作轻快的对妻子道，“实在不行，咱们还可以试一试唱个空城计。”

        孟宛绵一直都很相信自己的丈夫，此番虽然看似凶险，但在她的心目中，天下大势，不过生死二字。一人之生死再大，也敌不过一城、一国人之生死荣辱，大不了就拼了，头破血流如何，誓死捍卫城中百姓！

        平江城内以秦长玉为首的元帅、副帅、将军、副将和先锋，除去被调走的孟洵等人共计十六人，此时已经齐聚在书房，共同筹谋对敌之策，秦长玉不是个□□之人，属下也多是二三十岁的精壮之年，所以讨论的十分激烈。他听着众人的言论策略，不住的点头，心中盘算着眼下局势。

        现在秦、燕、陈、魏四国并立，国力之中除了秦国，以弹丸之国魏之最盛，燕国次之，陈国最末。秦国如今已与魏国战事未决，已然交恶，怕是无法再向其寻求帮助，如此看来，秦国是孤立无援，只能自救了。只是，都城临安距离平江城千余里，即使骑最快的马，单程也要七八日，而没有王上的调令，其他城池的驻军也不敢、不能驰援，况且此次燕、陈两国来势汹汹，不会给自己太多喘息的机会，如此一来，本国的援军也定指望不上了。

        “将军，敌军在距离咱们三十里处扎营了。”秦怀山写好信，到城外查探，得了消息就连忙赶回来，“据逃难来的百姓说，领兵的将军自称燕驰、副将陈康，据说有四十万大军。”

        “四十万？”副将秦亮瞪大了眼睛，震惊道，“我的乖乖，燕、陈两国这是下了狠心要荡平咱们平江城？”

        “咱们平江城，城墙虽高，但并非易守难攻，又没有天险依托，素日的平息都是因为元帅的威名和调兵遣将的能力，如今咱们只有五万兵力，对比四十万的差距可不是一星半点，不是我说泄气话，想要以少胜多，实在太难了。”先锋张恒叹道，“最糟糕的是，咱们平江城虽能自给自足，但眼下还在二月，尚未春耕，存粮怕是也难以支撑太久。战争一旦开启，必定会影响耕种，咱们还好说，城里百姓的日子可就难熬了。”

        “那也不能直接开城投降吧！”

        先锋岑槐是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他为人耿直，计谋深泽，是副帅孟洵最有力的臂膀。他一向主张死战，此刻对于张恒的话充满了不屑。

        “别说咱们还有五万军士，就是只剩咱们十几个，也不能只长他人士气灭自己威风，燕驰怎么了？还不两个肩膀扛一个脑袋，比你，比我多啥了？秦将军，你说是不是？”

        “我只是分析眼下弊端，哪里是灭自已威风！”张恒瞥了一眼孟宛绵，急着反驳，“夫人是知道的，我张恒从参军那一天开始，就没想过活，纵死也不会怕的，我的部下更不会！”

        “好了好了，两位将军不要吵了。”孟宛绵及时站出来，制止了争吵，“两位将军说的都有道理，咱们现在确实只有五万兵，若战事拖延成了持久战，也确实粮草不够，但咱们不是在积极的想对策嘛，都急什么，在这吵架能吵走敌人吗？要是能，咱们一起吵，不单在这里吵，还要到城楼上去吵给他们看！”

        “诸位，咱们平江城的秦家军，从我大秦建国即存在，是不会轻易言败的，哪怕战至最后一兵一卒，都要保城内百姓无忧！马革裹尸，我们不怕，战死疆场，乃是最高荣誉！”秦长玉狠很锤了一下桌子，大声的鼓舞着士气，“咱们是大秦的将士，好战、能战、绝不会轻易言败。”

        二月的天气寒冷多变，刚刚还是艳阳万里，现在却毫无预兆的下起了鹅毛大雪，纷纷洒洒，片刻之间，已经覆盖全城。

        推开门，一阵风吹进，夹着雪钻进脖子里，冻的人直打着哆嗦。秦同袍本想去学堂上学，但一向笑盈盈的秦怀山却严肃的不许他出门。想着城内紧张的氛围，又想想需要人照顾的弟弟，他便安静的重新回到自己的院子里。

        “哥，哥你在哪儿呢。”

        睡眼惺忪的秦同泽没有摸到兄长，坐起身来又没见兄长身影，半梦半醒间有些害怕，着急的哭叫着。

        “哥，哥，你在哪呢？同泽找不到你了。”

        “我在这呢，哥在这，同泽别怕，哥在。”

        快步冲进屋，关上门，怕弟弟会吹了冷风而感染风寒，秦同袍跑到床边，见弟弟微眯着眼睛，正伸着双臂等抱抱，便娴熟的将他捞起来抱进怀中，轻柔的哼了哼小调安抚。

        “哥，你干嘛去了。”秦同泽揉了揉眼睛，“什么时辰了，你怎么没去上学堂呢？今天学堂放假？”

        “嗯，放假了。”

        不想让弟弟担心，秦同袍随意的应着。他知道自己眼下没办法为父母分忧，能做的只是呆在家中带好弟弟，不给家里添麻烦。虽然怀山叔叔没有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从他紧张的神色也能看出情况不妙，而且是非常的不妙。

        “哥，我饿。”

        “好，我给你找吃的去，你在屋里等着。”

        “不，我要跟你一起去。”

        秦同袍看着挂在身上的弟弟，生怕被单独留下，紧紧的勒着自己的脖子，脑袋摇的像个拨浪鼓，不论说什么都不肯松手、也不穿衣裳。无奈间，只好捞起大氅披在他身上。

        这场雪越下越大，目及之处一片白皑皑，仰起头看，任由雪花落在脸上，同袍的眉头紧锁，这不是平江城第一次有难，但不知道为什么，这一次他的心中非常不安。怀中的秦同泽看着哥哥面色有些黑沉，以为他是因为自己不乖生气了，小心翼翼的拽了拽他的衣襟。

        “哥，你是生气了吗？是同泽惹你不高兴吗？其实……同泽也不是非要吃饭不可，就是想和哥你在一起。要不我不饿了，好不好？”

        “没有，我是绝对不会与同泽你生气的，你是我弟弟。”秦同袍笑了笑，又将他向上抱了抱，“同泽，你冷不冷？”

        “不冷，跟哥在一起，我一点都不冷。”

        秦同泽抱着兄长的手又紧了紧，他笑着凑到兄长的面上，吧嗒亲了一口，秦同袍先是一愣，而后笑弯了眉眼，一扫心中担忧阴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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