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受罚
“道长？”
朦胧的视线中是一个俊俏男子的探究，张玄觉记得，刚刚就是他打了那个差点掐死自己的少年。环顾四周，众人神色各异的盯着自己，他突然有些害羞，忙用湿哒哒的袖子抹了眼泪。
“我没有受伤。”将头摇成拨浪鼓，张玄觉撇着嘴，“劫后余生，幸好他没事，我还以为自己的山楂丸吃出人命要去蹲大牢了！我要是蹲大牢，师傅就真的再也不会让我回家了！”
他的话一出，众人都长出一口气，只有孟同裳见他的模样却笑了出来，她从来不知道男人还能这般没出息，竟哭的撕心裂肺。
“小道，你也太没出息了，身为一个男人，哭哭啼啼的，成何体统啊！”掐着腰，俨然一副母老虎，孟同裳眉眼一挑，粉红色的小嘴一张一合继续道，“你看你浑身湿哒哒的，还在床上的角落里站着做什么，赶紧下来找件干爽的衣衫换上呀，不然你病了，我哥可是要跟着你倒霉的！”
“小孩子家家的，不许胡言！”孟洵瞪了她一眼，转而对张玄觉赔礼道，“公子，下来吧，这件事，就算说破大天也是我们家的不是，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别跟孩子一般计较。来，我给您找衣衫换上。”
完全清醒的张玄觉可怜巴巴的紧紧贴着墙壁，他看着正在对自己微笑的男子，心里的小算盘打的噼啪作响。他仔细的衡量着当前局势，自己没有住处，没有钱，也没有家人。来到这个高宅大院完全是误打误撞，这家人如此富有，如今又有愧于自己，肯定会以礼相待，自己何不就坡下驴就借住在这里？
重要的是，这个叫同泽的臭小子虽然坏心眼多，但好在孟府的长辈还是明事理的，至于那小丫头的话虽又黑又臭，却也不无道理。最可怕的要数这个叫孟同袍的了，他全身上下都透着一股生人勿近的危险气息，此刻就算在给自己道歉，仍旧冷冰冰的。不过……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大不了，以后敬而远之就好了。
“这多不好，我还是走好了。”
“别呀，您这不是陷我于不义？”
孟洵拉住他，温和的盯着他漂亮的眼睛，刚刚都被同泽那小子吓疯了，如今冷静下来，才想起许尧说他自称五怀山张玄觉，道号赤月仙人。如今这番打量，这个少年果然颇具仙风道骨，但五怀山的道士又怎么会如此不堪一击呢？这样想着，便不着痕迹的搭上他的脉细，丰足的真气虽然被刻意敛起仍旧如滚滚波涛，嘴角轻轻上扬，这小子，果然不是个简单的人物。
“公子，您就留下来吧。孟洵这就差人准备好菜，给您压压惊！”
“那……小道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半推半就离开之际，张玄觉故意放慢了脚步，他小心翼翼的侧耳听着屋里的动静，甚至暗暗记下了屋内所有人的容貌。刚刚这个自称孟洵的人探了自己的脉搏，虽然很谨慎，但对于自己而言还是太过明显。直觉告诉他，这人很危险。虽然他满面笑容，但谁又能断定他不是个笑面虎呢？
“公子，请随我这边来。”
“您别叫我公子了，我不过是个一穷二白的道士罢了。”
“好，道爷……”
“别别，小道姓张名玄觉，您若不嫌弃就唤我一声玄觉吧！”
“好，玄觉，这边请！”
跟在孟洵的身后，张玄觉瞥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孟同袍，眉眼中闪过一丝恐惧，身体下意识的抖了一下。四目相对，他见同袍也在看自己，连忙别过脸，快步凑到孟洵的身侧，好似这样就能躲起来一样。
“孟同袍，今日之事，你可知错？”
“同袍知错。”
转过身，恭敬的对着孟平江，同袍扬起头来，他看到了江叔眼中的失望，还有停下脚步回头正看着自己的舅舅，正神色复杂的摇了摇头。
“你关心弟弟是良善，但不分青红皂白、严刑逼供，是为不仁；明知自己可能会犯错、不知悔改，是为不智；身为兄长，在弟妹面前没有起到表率作用，是为不省。今日，念在你主动悔过，罚戒鞭五十。”
“五十？叔叔你疯了!五十鞭你会把我哥打死的！”
“松开！”
孟平江今天铁了心要杀鸡儆猴，同袍的性子虽然温和，但偏执的可怕，若是日后再遇到这样的事，真的杀了人，后悔也来不及了！今天一定要给他一个教训，哪怕将他打个半死，也绝对不能心软！
戒鞭的厉害她虽然没有亲自领教过，但想当初二哥因为逃学被打了两下就直接晕了过去，如今若是五十鞭都落再大哥身上，岂不是要了命？
“好叔叔，你手下留情啊，大哥身子骨弱，五十鞭下去，小命不保！”
“先别急着关心别人，你也跑不了！”
孟平江揪着她的衣领，将她从身后一下就甩到了面前，冷冷的盯着她惨白的小脸，板着脸，怒道：
“不给外人留言面，说话最黑又臭，我平时怎么教育你的？四书五经怎么读的？你都就着饭吃了吗？滚回你屋子里，加抄《无衣》四百遍！”
一听又要抄书，同裳立刻不悦，见江叔不为所动，干脆直接躺到了地上，她望着蔚蓝的天穹，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
“叔叔，给我个痛快，你干脆一剑抹了我算了！四百遍我就是抄到死也抄不完！”同裳老气横秋的叹了口气，“叔树，你给我一剑还痛快些，我不抄说什么也不抄！我不……”
“同裳，别惹你叔叔不快。”
木灵见孟平江的手扬起，忙将同裳从地上薅起，也不管她愿不愿意，嘴里还嘟囔着什么，打横抱起就往外走。她从未见过孟平江生过这么重的气，七年来，他一直是笑眯眯的样子，从不发脾气，纵使这同泽和同裳顽皮出了天际也从不动怒，这一次，却对一向疼爱的同袍动了大刑，如此怒气，哪里是同裳能受得起的！
“叔叔，一切都是因我而起，你别罚大哥，打死我吧！”
同泽梗着脖子，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更加激怒了孟平江。他二话不说，揪起跪在地上的他，直接拖拽到院子里。
“孟同泽，你爹娘都是仁义礼智信的君子，是我无能，我教不好你，是我不对！”说着，孟平江拎起等在门口的家仆手中的鞭子，卷在手中，双目猩红，怒道，“平日里对你太和蔼，才娇惯出你这无法无天的性子，老话说的对，惯子如杀子，今天我就要打到你服为止！你服不服！”
“我已经道过歉了，我承人自己错了，但叔叔你也不对，你不该牵连我哥！”同泽拍了拍身上的褶皱，利落的甩着袍角，重重的跪在地上，仰起头，振振有词，“老话还说一人做事一人担，你为何不记得！”
“好，好啊孟同泽，你翅膀硬了，我管不了你了！平常怎么我都能惯着你，今天事关为人品质的问题，我要是再纵容你就是助纣为虐。与其等以后养出个地痞无赖，我还不如今天就打死你！”
孟平江扬起鞭子，咬了咬牙，半晌也不闻一句讨饶，铁着心狠狠落下鞭子，只见同泽白色的衣衫突然变成了黑色，被气的眼冒金星的他定睛一看，同袍正用自己的身子护着弟弟。
“孟同袍，你给我让开!”
刚刚那一鞭，孟平江用了十足的力，就为了同泽能在第一鞭就告饶认错，但却没想到同袍却冲了过来。猩红的眸中，同袍擦了擦嘴角的血迹，眼神透着坚定，摇了摇头。
“犹记得爹曾说过，身为兄长的，有教育、帮助弟弟的责任，这是血缘之责也是天性之责。今天同泽戏弄人固然有错，但他已经认错了，所以，现在主要的过错在我，是我没有尽到兄长的职责，没有教育好他!”同袍推开想要说什么的弟弟，回首，冷冷道，“江叔，你继续！”
“哥，你没错，是我自己没有学好，哥，不是你的错……”
“好，好一个长兄如父，好一个没有尽到兄长的职责！子不教，父之过，我今天就打你这个如父的长兄!”
两者僵在此处，孟平江下不来台，只能继续执行刑罚，他每一鞭都用足了力气，但同袍非但不肯求饶，更是连哼都不哼一声，紧咬着牙关。
“哥，哥……”
视线里兄长的嘴角满是流淌出的血迹，孟同泽感觉这些鞭子比落在自己身上还疼，忙慌乱的爬过去抱着孟平江的大腿，哭道：
“叔叔，我错了，我错了，是同泽辜负你和舅舅、哥哥的教诲，是我错了，我认错，你不要再打了，我错了。求求你，求求你！”
余光中，同泽正跪在地上不住的磕头，额头已然鲜血淋漓，孟平江强忍的眼泪再也忍不住，他转过头，粗鲁的抹掉滑下的泪。这时，被许尧拽出来的孟洵一见此种情景，一颗心顿时凉了半截。他知道孟平江是被气急了才不得不如此，孩子们也确实该教育，但同袍毕竟是姐姐最疼的孩子，他舍不得。
“怀山，算了。”拦住那扬起的鞭子，孟洵摇了摇头，“还剩多少鞭，我替同袍挨！”
“不用，舅舅，我来，哥本就是替我挨的。叔叔，我以后再也不敢了。”同泽爬过来，拽着他的袍角，哽咽着，“求叔叔开恩，我再也不敢了。”
脊背早已被打烂，同袍回头看了一眼弟弟哭泣的样子，本想挪动双膝将他揽进怀中安抚，却在一转身间，倒在地上晕了过去。
“同袍！”
“哥！哥你不能丢下同泽呀，哥！”
“还看着干什么，赶紧把大少爷抬回房间里，叫木姑娘来！”
孟洵担忧的大叫着，他很想跟着一起过去，但看着孟平江红着的眼眶，迈出的脚又退了回来。他知道，孟平江的心里其实比谁都难受，虽然这三个孩子都不是他亲生的，但这么多年的朝夕相处，早就将他们当成自己的孩子了，俗话说打在儿身疼在爹心，他的心，眼下正如滴血一般，怕是连呼吸都疼的不能自已。
“罢了，还剩十鞭，我替他受！”说罢，孟平江扯开袍子，露出脊背，“孟洵，你要像我刚刚一样，用十足的力气!”
“怀山，你这又是何苦！”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立下的规矩，不能破！今天我停手，是因为心疼。但这十鞭若是省了，日后孟府便再无规矩可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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