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打夜更
军营的生活十分辛苦，千秋一咬紧牙关的适应着，仍旧每天累的哼哼唧唧，经常天还没黑就双腿酸软，恨不得尉官刚说解散就躺到地上倒头大睡。超负荷的训练强度，众人皆挥汗如雨，她虽然每天吃的很多却瘦了几圈。军营中的作息规律，她还在不知不觉中戒掉了熬夜的毛病，只是早起仍旧困难。
今夜轮到她和同袍两个人打更，她觉得是天赐良机，准备趁着夜色与心上人聊一些与风花雪月有关的话。为了怕自己打更的时候睡着，训练结束便屁颠颠的托花木云找来茶叶，且足足喝了一壶浓茶，但当她摩拳擦掌期待的夜晚来临时，却发现身边这个打更兵变成了张玄觉。
“怎么是你，同袍呢？”
声音中充斥着不悦与嫌弃，似火的热情被一盆冷水浇了个透心凉，千秋一的脸比夜空还黑，侧着脸，狠很剜了他一眼。
“狗腿子一样，他让你换岗你就换!”
“天地良心，我说嫂子，你这人怎么不讲理呢！我什么时候说是跟他换的了！”高举双手投降的张玄觉见她面上飞过红晕，扑哧一笑，“放心吧，同袍只是被花将军临时叫去了，我只替他一会儿会儿，今晚你还是有机会扑倒他滴！”
“瞎说什么，不正经！”
千秋一心中小鹿乱跳，偷偷摸了摸自己滚烫的脸颊，逃一般的快步走在前面，嘴角是掩不住的笑意，张玄觉明白她心里的欢喜，笑着摇了摇头，慢吞吞的跟在她身后，并不拆穿。
“好，我不正经，反正我能和同袍勾肩搭背的说悄悄话，看你什么这正经的什么时候能攻克了那座冰山！”
夜色渐深，张玄觉的一张嘴叨叨个没完，索性千秋一也是个话痨，两人一直聊天也不觉得困，但她不知道，张玄觉是为了不让首次值夜的她感到害怕和清冷才不停的找话题聊天。
入了三更，同袍才从将军的营帐走出来，瞥了一眼挡住自己的花木云，扬了扬下颚，盯着他的双眸，没有言语。僵持间，花木云扯出一抹温柔且邪魅的笑容，走到他耳旁耳语一句，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看着他离开的倜傥背影，同袍的眉头紧锁，深吸了一口气，便朝着反方向与张玄觉会合。
郊外的月夜静谧，蛐蛐的叫声虽聒噪却也别有一番夏意盎然，夏日的夜晚本就难熬，拂面而来的热风更让人觉得烦躁。同袍远远的听见两个人有说有笑，脑海中是千秋一晌午被罚在日头下站立一个时辰的可怜样，轻轻摇了摇头。嘴角却浮起了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温柔笑意。这个女人，真是健忘，好了伤疤便忘了疼，只不过三五个时辰，又是这般爱笑爱闹。
“同袍，你回来了！”
张玄觉听到熟悉的脚步声，转过身来笑着将锣鼓交给他，斜眼昵着突然羞涩起来的千秋一，不怀好意的眨眨眼。
“两位，春宵苦短，我撤了哦！”
“胡言！”
同袍清冷的淬了他一句，将铜锣挂在手臂上，想着花木云刚刚话里的深意。他刻意不去看千秋一扭捏的样子，但余光中却满是她的身影。
随着张玄觉的离开，空气瞬间安静下来，千秋一咬着下唇，绞尽脑子的想话题，却始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打破沉默的尴尬，好像刚刚能言善辩的是另一个人。
“对了，玄觉兄说花将军找你，将军找你说什么？”
“没什么。”
好不容易找到的话题就这么被同袍言简意赅的扼杀了，千秋一努了努嘴，偷偷瞄着他冷峻的侧脸，虽然心里有些不悦，但面上的笑容仍旧明媚。而她一路傻乐着没有注意路况，竟直接撞进了他的怀里。
“你别误会，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投怀送抱，我……”
千秋一见同袍正低头盯着自己，有些语无伦次，但她越解释越乱，而且越描越黑。晚上睡着了怎么样不知道也就罢了，现在四目相对，原本豁达爽朗的她羞臊的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我不是故意的。”
“没事。”
“我真不是故意的！”
同袍越是不在乎，她越是想要证明自己的清白，一改刚刚的蚊子声音，千秋一追在他的身后聒噪的像个麻雀般叽叽喳喳。
月色未央，同袍走在前面，没有呵斥，也没有打断，虽然觉得有些烦，但就像那嘶鸣的蛐蛐一样，在燥热的夜里，别有一番风趣。
“同袍！”
“干嘛？”
没有停下脚步，同袍继续向前迈着大步，直到发现千秋一没有跟上来，才停下脚步，转过身来，远远的看着她。
“没什么。”
“哦。”
“不是，我……我……我就是想……”
“想什么？”
“算了，没什么！”
千秋一轻叹一口气，她发现同袍是个没有情趣的人，任何时候都能只用一瞬的光景就把火山熄灭。亏张玄觉还说他是个面冷心热的人，根本就是瞎了狗眼的狗屎论断！
借着月色，同袍看出她的不悦，眉眼中闪过一丝笑意，缓缓走到她身边，从怀里掏出一颗糖果，儒雅的剥开米白色的糖纸，将圆滚滚的糖块递到她的嘴边。千秋一看着他的举动，她从未见过如此温柔体贴的同袍，竟不知是在梦里还是现实，一时间呆愣在原地，不知是否应该张嘴，对视间，她感觉眼神迷蒙，似乎在同袍的眼中看到了不同于冰冷的情愫。
“张嘴。”
在同袍的催促下，机械的张开嘴，千秋一的视线定格在他的脸上，这种从天而降的幸福感包裹了那颗激动的心，嘴里的糖是什么味道她没有尝出来，只是连吹到鼻尖的风似乎都带着一股别样的温柔。
“好吃吗？”
点头如捣蒜，千秋一想着莫不是同袍突然开窍了？她不安分的手，抓着衣角揉搓，很想挽起他的手腕，说些温柔的话，又怕进展太快会把他吓跑。
“同裳很喜欢吃糖，同泽小时候也喜欢。”
同袍看着她有些木讷的样子，嘴角弯起一个弧度，他声音淡淡的，加上夜晚的空灵，仿若从天际中飘渺而来。扬起头盯着天边的弯月，眉头微蹙，算来离开家已经一个半月了，自己日日都会想念弟弟，惦念着他会不会乖巧、会不会用功读书、习武，习武又会不会受伤，会不会因挂念自己而像自己这般彻夜难眠。
“糖果……小孩子都喜欢吧。”
千秋一微微一笑，背在身后的手却紧紧的攥起了拳头，掩盖着身体的不适。自从三岁郎中诊出甜食过敏后，千秋府的糖果藏的便比金元宝还隐秘，她也再没有吃过任何一颗糖。但嘴里这颗是同袍给的，她不舍得吐掉，也不忍心拒绝，更不想告诉他自己甜食过敏，因为怕他会自责。
“你不喜欢吗？”
“喜欢啊，当然喜欢。你喜欢吗？”
千秋一扯出一抹笑来，趁着他转头看向别处之际，忙在身上胡乱的挠了挠。心中叹道，这过敏的滋味真是不好受啊！
“不喜欢。”
“为什么？”
面对千秋一的追问，同袍选择缄默，他不会告诉任何人，自己不喜欢吃糖是因为同泽喜欢。自从母亲怀了同泽，他就收敛起了幼稚，同泽出生后，他更是告诫自己，要做个好兄长，不能抢弟弟喜欢的东西，哪怕是一颗糖。
“对了，我最近发现个有趣的事，你想不想知道？”见他不回应，千秋一挠了挠手臂，自顾自的继续道，“木云兄和咱们的这位将军一个姓，都姓花，你说巧不巧！”
“因为他们是叔侄。”
“什么？”
意识到自己的声音太大，千秋一见同袍微蹙的眉头、又怕会吵醒别人、惊动将军，忙捂住自己的嘴，不安的环视四周，见自己没有引来别人才长出一口气。
“真的吗？他们居然是叔侄？”
“嗯。”
听着她小心翼翼的询问，同袍不着痕迹的摇摇头。不知道她是真的单纯还是傻，这几乎是整个军营都知道的事，她居然还在说巧，这个女人真是蠢的可以。
“天啊，木云兄居然从来没跟我说过！这家伙，真不够意思！竟然瞒着我！”掐着腰，千秋一轻哼一声，“明天我要找他问问，为什么大家都知道就瞒着我一个人！”
“他应该也不知道你竟会一无所知。”
“你是变着法的说我笨？”
终于明白了同袍话语中的嘲讽，千秋一又哼了一声，别过脸去，又觉得不妥，转过脸发现同袍已经走远，想起刚刚张玄觉说的鬼故事，吓的忙追了过去。
“同袍，等等我，我怕！”
千秋一拔腿就跑，冲过去直接挽住了他的手臂，同袍瞥了一眼她惊魂未定的模样，没有冷酷的扶开她的手，就这样刻意放慢了步子，借着月色缓缓前行。
“我跟你说，张玄觉那个坏家伙刚刚给我讲鬼故事，说军营里有无头尸体，还说会有战死沙场的鬼魂来找打更兵聊天诉苦。”千秋一惊魂未定，颤巍巍的憋着嘴，“他还说，那些鬼魂披头散发、吃人心肝……”
“同袍兄，你不怕吗？”
见同袍没有回应，冷冰冰的脸上甚至没有表情，千秋一本想也装出一副无所畏惧的样子，但不知道从哪里传来一声石头落水的声音，吓得她直接窜进了同袍的怀里，双腿勾着他纤细的腰身、双手紧紧搂着他的脖子，说什么也不肯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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