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初入临沂城

临沂城是秦国与魏国交界的城池，本是秦国的固有疆土，于两年前被昏庸的秦王割让给了魏国。使得城内人虽着秦衣、讲秦言，却成了魏人。据说有性子刚烈的老者无法忍受异国奴的头掀，投城而亡。只是，民众的骨头再硬，君王的骨头始终软如棉絮。

        重临故土，同袍看着城中的景致，满是熟悉的秦人风姿，遥想当年平江城内的繁华场景，不免有些怀旧情愫燃上心头。

        张玄觉虽然在道观长大，骨子里却是个喜欢热闹的人，受眼下景象刺激的他很想正常走路，不只是走路，还想小跑。但想着乔寨的人说不定正在什么地方观察着城中人员的一举一动，便委屈巴巴的忍住了这股冲动，仍旧一瘸一拐的跟在同袍身旁。

        “同袍，这临沂城最有名的是什么好吃的？”他嘟着嘴，摸了摸肚子，“天没亮透就出来，早饭都没让吃一口，眼下我都饿死了。”

        摇了摇头，同袍想，他饿是不假，但此时怕是已经被城内的繁华染花了眼，忘了自己此行的目的了。

        “同袍，我真饿。”

        抬着受伤的腿，蹦到他身边，揽着同袍的肩头，张玄觉用下巴指了指旁边的一家宾客盈门的饭馆，挑了挑眉眼。同袍没有理会，而是掰开他的手，到旁边的面点铺子买了几个包子递给他。

        “你说的，能吃饱的，都是好饭。”

        “我还说鸡鸭鱼肉最可爱呢！你怎么不记得？”丧着一张脸，不住的翻着白眼，又对卖包子的摊贩做了鬼脸，垮下双肩，他闻了闻包子，认命道，“算了，有的吃总比什么都没有强。好歹这位爷买的是包子，不是馒头！哎，孟小抠，你就买了一个包子，剩下的怎么都是馒头！”

        跨着大步，一边往嘴里塞一边瘸到他身旁，张玄觉闪到他面前，忽然板着脸，扣住他的双肩。

        “你不是说咱们还有二两银子，怎么？二两银子连五个包子都买不到吗？爹死了，你就这么对我！”张玄觉装出一副狠像将他拉进怀里，耳语道，“看到那边客栈二楼开窗的位置了吗？那位坐在那喝茶的白面书生，应该不是池中之物，等下你要打我引起他的注意知道吗？”

        “为何？”

        “别问了，现在没办法跟你说那么多。切记，藏着点儿武功，但一定要让他感觉你还是挺厉害的，知道吗？”

        张玄觉自小阅遍香客无数，一眼就能在人群中看出那些刻意隐藏却不属于某个环境的人物。传言称乔寨的二当家年少英姿，善于攻心，骄傲至极，自出江湖之日就只穿白衣，并且手中一年四季不离一把白玉折扇，又因生的一副笑面，才被绿林界称为白玉观音。眼下，窗边的那位白衣男子不出意外就是个人物，如果押宝对了，说不定还是一条大鱼。当然，若是判断失误，自己和同袍也不会有什么损失。

        对同袍使了个眼色，张玄觉瘸着腿，蹦着拉开两人的距离，却伸长了胳膊一巴掌拍在他的肩头，并大声叫喊的吸引旁人的注意。

        “你还是不是我哥，明知道我饿了，却用馒头糊弄我。”

        狠很的摔了手中的馒头，张玄觉多少有些心疼，毕竟只吃了一个包子，哪够饱，连塞牙缝逗不够呢！但想着演戏，便连哭带嚎的一屁股坐到地上。

        “爹，你死的时候明明嘱咐了哥哥照顾我，他带着我背井离乡来到这里，却不给我买包子吃，他是要你死不瞑目啊。”

        “当街胡闹，成何体统，赶紧起来，走。”

        “不走，我才不嫌丢人，体统当饭吃吗？当汤喝吗？爹说家里的事用拳头说话，你敢不敢跟我打一架！”

        “玄觉!”

        “我若是赢了，你必须给我买包子！”

        “你若输了呢？”

        余光中是渐渐围上来看热闹的人群，不给他言语的机会，同袍故意踹了他一脚，张玄觉配合的从地上蹦起来，满面怒气，跳着就奔同袍而去，瞬间，两人二话不说、扭打在一起。

        “等下你要耍一套拳，听到没？”

        张玄觉轻语后，一掌将同袍推开，对视一眼，同袍立在原地，右拳砸在左掌，甩开袍角掖在腰带间，右脚迈出，整个人呈侧弓型身姿，忽而右脚扫膛，对准张玄觉的下盘攻去。

        眼疾手快的单脚跳起，张玄觉在他的不断进攻下，双手撑地，倒立着一字马于空中，双腕用力，侧着一字马，脚掌对准同袍的天灵盖而去。

        从没见过他这样的招式，同袍连着几个后空翻后，躲闪之余，潇洒落地，发丝未乱。握紧长剑，以众人惊愕的速度闪到张玄觉身旁，一拳击在他的胸口，使得其连连后退。

        众人看过热闹后，纷纷为二人精彩的打斗鼓掌，张玄觉昵了一眼二楼的位置，视线中那位白面书生，已经不见了踪影。嘴角却浮起一丝势在必得的笑容，他知道，这条大鱼一定会上钩的。

        “你输了！”淡淡的话语，同袍收拳落掌，“别闹了，跟我走。”

        “好吧，谁让我技不如人。”

        垂下双肩，任由同袍扶着自己，张玄觉凝聚着真气，感受是否有习武之人跟踪，片刻，嘴角浮起一副得意的笑容，鱼儿果然上钩了，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

        张玄觉识人断物的本事精良，他猜得不错，坐在客栈二楼的正是乔寨的二当家柏云，绿林人称白玉观音。人如其名，他面色白皙，肌肤胜雪，生一副慈善的模样，自然上扬的嘴角时刻给人以微笑之感，弯着的眉眼中，纵使盛着怒火，也不会让觉得恐惧。

        此番柏云下山来是为十日后临沂城王员外大寿一事来踩点的，正巧看到同袍二人的切磋比武，想着山寨正在招人，此次端了王员外府邸还缺几个得力的助手，便差人跟上了两人，仔细查探一番。

        “二爷，要不要舍了？”随从何许轻声道，“现在年月不太平，那两个人相貌俊俏，虽然衣衫普通，却不像普通人。”

        “我柏云，从不轻易相信外人。再说这两个人当街打斗竟是为了包子馒头这等小事，理由太过牵强。所以他们俩要么是有意引我关注，要么就是真的兄弟情深。不过我更愿意相信前者，比如，他们是官，想抓我这个匪，又或者，是想加入我乔寨，谋个一官半职，出人头地。”白玉扇轻展，柏云邪魅一笑，“不论他们的目的是什么，这两个人，我用定了！”

        “您的意思是？”何许揣测着主子的心意，奉承的笑道，“利用他们削了王员外府，然后再……”

        “嘘！”

        眉眼中带着柔媚，柏云拍了拍他脖颈处的手，笑意更深，这个世道上，想在他白玉观音的手心里翻出天的人，还没生出来，这两个人不管是出于什么目的接近自己，就算真的一丝目的都没有，也绝对活不过十天。微微摇头叹息，谁叫你们好死不死的，被我柏二爷看上了呢。

        一路缓缓的走着，故意露出破绽，就怕白玉观音名声太大、本事太小，抓不住自己和同袍。张玄觉将二人的身世轻车熟路的编好，并反复整合，确认没有硬伤后，踮着脚，笑盈盈的揽着同袍的脖子。

        同袍素来不喜欢与弟妹之外的人发生亲密的肢体接触，但与张玄觉在一起，对于他经常的勾肩搭背却讨厌不起来。

        “鱼上钩了吗？”

        得意的点点头，张玄觉感觉自己这么多年在道观里诵经真是埋没人才，若是早早下山，怕是已经成为一方诸侯了。不过想到自己下山的原因，他神色是转瞬即逝的暗淡。

        “同袍，以后你为将帅，我给你当军师吧。”拍拍胸脯，他扬了扬下颚，“我觉得我的脑子还是挺好用的，起码比同裳转的快！”

        “你还能找个再小点儿的比一下吗？”同袍被他带着露出笑容，“你刚才如何确定那人就是白玉观音的？”

        “那还不简单，那小子从上到小都写着老子不是凡人几个字，除了山匪和王侯，谁敢这么猖狂？这临沂城没有诸侯，只有将军，将军又没有儿子，那你说他能是什么？只能是山匪。”张玄觉掏出水袋，自己没喝，而是喜欢性的打开递给他，口中不停的细细分析，“说起山匪，哪一路山匪盘踞在临沂城？自然是乔寨的，乔寨里能穿着白衣，还有随从的又只能是当家的，那乔寨里的哪一个当家的好穿白衣又二十多岁，面貌俊俏、手里还拿玉扇的？答案只有一个，当然就是白玉观音，柏二爷了！”

        同袍一直都知道张玄觉聪明，但却没想到竟然是这般精明，再次看向他的眼神中不免增了许多敬佩。要说这世上能让他敬佩的人，除了父母和舅舅孟阎王，就只有眼前这个神采飞扬的少年。

        “玄觉，你有点神秘，好像什么都看透，又什么都不愿意说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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