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琉璃之花
“玄觉！”
随着宝剑的拔出，洞穴突然如天塌地陷一般陷落，张玄觉回首正准备对同袍炫耀，只觉脚下悬空，还没反应过来身子就不受控制的往下掉。
“玄觉！”
猛地扑到洞口边，在千钧一发之际拉住他的手，旁边的地皮还在不断的往下塌陷，同袍使出了浑身的力气，说什么也不肯放手。
惊恐的瞥了一眼深不见底的黑洞，张玄觉看着下落的泥块、石头，害怕的吞咽着口水。他忐忑不安的心里哀嚎着：不长眼的老天爷啊，小道我还不到二十岁！还有大把年华，还有很多事要做呢！我还不想死！
“玄觉！别怕，我拉着你呢！”
亲切的声音将他拉回来现实，张玄觉看着面色通红、青筋暴起的同袍，忽然觉得自己就算这么死了也值得了。虽然自己还有很多事没有完成，但自己找到了真心的挚友，师傅曾说，人生得一知己难，可是自己找到了！也该知足了！
“同袍，你还有弟弟、妹妹和长辈需要照顾，嫂子也不能没有你，趁着还有机会，赶紧松手走人。”张玄觉又看了一眼深不底的洞穴，吞咽着口水，“我张玄觉没什么真本事，就是个卖假药的臭道士，不值得你这样相待。你忘了，我差点儿噎死你弟弟吗？”
“你抓紧，咱们一定可以的，我一定要拉你上来。”
“孟同袍！我让你松手！”
“不松！”
“松手!”
周围的地皮越落越多，张玄觉见形势没有丝毫逆转的可能，手一松，玄铁剑就掉了下去，而他空出的一只手，狠狠的掰着同袍的手指。
“张玄觉！你做什么！”
“一个人死，总比两个人要划算！我这么精明的人，从来不做亏本的买卖！”
话音刚落，他就以指为刃，硬生生的撬开了同袍紧紧抓着自己的手，面上仍旧是一副笑盈盈的样子，落入无尽的黑暗。
“张玄觉！”
同袍见他掉了下去，嘶吼一声，视线中他的笑容仍旧那般明媚。危机之中，他将长剑别在腰间，也毫不犹豫的在他的惊愕中跳了下去。耳边毫不意外传来了张玄觉的咒骂声，翻转身体，对着他露出真诚的笑容。
人在面临危险的时候看不清本心，但在生死面前可以。或许，奈何桥畔的孟婆正是看透了世间红尘和地府炼狱，才能那般执着的劝慰每一个不肯放下执念的灵魂。
在看着张玄觉笑着赴死的那一刻，同袍的脑海里虽然闪过了弟弟、妹妹和家中长辈的面容，但最后定格的确是千秋一红肿的双眼。他想，如果自己有幸还能活着，一定要告诉她，自己对她的心意。若是就这样去了阴曹地府，就去求阎王，让自己不再投胎，夜夜守在她身旁，看着她幸福的度过一生。
不知道在无尽的黑暗中沉寂了多久，再次睁开眼的时候，自己正倚在一个温暖的怀里，面前是一堆明亮的篝火，同袍撑着身子回头看清对方，只见张玄觉正红着眼眶盯着自己。
“咱们这是到阴曹地府了吗？”
“是啊，刚才咱们去阎王爷那走了一圈，人家说什么也不肯收我们，又把咱俩放回来了。”吸着鼻子也难掩哽咽，张玄觉收着手臂的力道，将他环的更紧，“人家牛头马面跟我说，从没见过像你这么着急赴死的人。”
“牛头马面还说什么了？”浑身都像散架了一样的疼，同袍闷哼了一声，淡淡道，“说来给我听听。”
“他们还说，你这个傻东西，以后可不许这样不顾生死了！你要是以后再不珍惜自己的命，就让我一粒山楂丸噎死你算了！”擦拭着眼泪，张玄觉将玄铁剑放到他的手上，“给你，你的佩剑虽好，但我□□看了，这个可是上好的玄铁剑，以后你用的上。”
摇摇头，同袍将剑放到地上，且不说自己已经有佩剑，就凭张玄觉舍生取义的精神，这剑也只能是他的。
“怎么？你孟大少爷见惯了珍奇异宝，还看不上这把剑啊。”
“这把剑应该属于你，是你冒死将它拔出的。”
同袍将头靠在他的胸口，仰头正好能看到他的神情，伸出手擦了擦那夺眶而出的清泪。
“玄觉，不贪财的你，我还真不习惯。”
“你这个……我还饿了呢！”
破涕为笑，张玄觉扯下自己发间的缎带，将同袍凌乱散于肩头的长发，娴熟的梳成一个髻，并满意的点了点头。
“现在什么时辰？你的毒还要不要紧？”
“我要说自己从头至尾就没着真正柏老二的道，你信吗？”张玄觉见他笑了，吐了吐舌头，“我当时确实中了毒，身体不受控制，但是多少还有些印象的。在你把我绑了、我挣脱腰带之后，就一点事都没有了。但因为身后一直有人跟踪，不想他们起了怀疑，我才不得不继续轻薄于你，对不起啊。当时，吓着你了吧。”
“从前，我只觉得同泽精明如鬼，渐渐相处下来，发现他远不如你。”同袍挣扎着坐起身来，“不过，你没有大碍我就放心了，我还一直害怕你会为了不让我担心而掩饰着中毒迹象。”
“说到这个，你看这是什么！”
从怀里掏出一株晶莹剔透的小花递过去，张玄觉从袍子上扯下一块布条重新系好自己的长发，害羞的笑了笑。
“掉下来的时候，我想抓住些什么，没想到就抓了一把这玩意。你看这是不是传言中的解毒圣药琉璃花？”
小心翼翼用破烂的宽袖接过一串晶莹剔透的花朵，同袍在脑海里回忆着舅舅笔下的琉璃花，一丝纹路也不敢大意，半晌，才笑着点了点头。
“这一遭虽然惊险，但老天爷对咱们还真是不薄啊！骨中花、琉璃花，双花绝壁！”张玄觉将剩余的花也放到他的宽袖上，“都给你。”
“为何？”
“我信你，比相信自己，还信。”
笑盈盈着眉眼，张玄觉伸出手轻轻擦拭同袍眼角滑落的眼泪，心中满是温暖。对于自己来说，吃喝拉撒人之本能，除此之外，这么多年，自己已经习惯了用笑容掩饰内心的孤寂。但一个看起来对什么都不在乎，正是因为没有什么能真正走进内心。如今不同了，从同袍不顾一切陪自己赴死那一刻开始，自己空洞的心就变得拥挤，满满塞的都是与他的情谊。
“你不怕我有一天从背后捅你一刀吗？”
“如果你真捅了，我认就是了，何谈惧怕！”
张玄觉从宽袍中掏出一粒丹药，放到他的唇边，同袍想也没想就张开嘴咽了下去。四目相对，双掌紧扣，刎颈之交再不提虚无的飘渺。
下落的撞击太过猛烈，同袍觉得身上的骨头都被震碎一般的疼，但张玄觉却好像没事人一般，行动依旧灵活。
“这段时间，我在周围走了几圈，发现了一块大石头，石头的后面有流水声。等你再好些，咱们就从那出去。”
“多大的石头？咱们能推动吗？”同袍盯着自己的双手，蹙着眉头，“若是推不动，就得再寻出路，等下我跟你一起去找。”
“你摔坏了头吗？忘了小道我的存在了？”撸起袖子，秀着基本没有的肌肉，张玄觉笑道，“不用你出手，我之所以没有将石头推开是因为不知道外面是不是有危险，等你感觉好一些，咱们说干就干！”
“对不起，是拖累你了。”
“咱们兄弟俩，说这做什么。再说，如果是拖累，也是我把你拖下来的。要不是为了陪我，你也不会跟下来。”
“不说这个了，我现在感觉好多了，咱们说干就干！”
撑着身子勉强起身，火光中，同袍的面上满是细汗，他倔强的依着石壁，不肯重新坐下休息，张玄觉拿他没办法，只好扶着他走到那块石头前。
“你在这里休息，我去将石头打碎。”
“嗯。”喘着粗气，同袍将玄铁剑仍过去，“用这个吧。”
“成！”
刚扎好马步准备运功的张玄觉仿若后脑长了眼，准确的接住了玄铁剑，顺势拔出，对着一人高的石头，狠狠的劈了下去。只见石头瞬间炸裂，碎石崩的到处都是，他忙退了两步用身子护住同袍。
“嘶。”
碎石砸到背上，张玄觉吃痛，为了不让同袍担心，他强忍着嘴里的血腥，硬是将满口鲜血重新咽了回去。
“怎么样？受伤了？是不是受伤了？”紧张的将他从上到下检查一遍，同袍一巴掌拍在他的头上，“不许你再为了保护我而不爱惜自己。”
“遵命。”
笑着躬身作揖，感到胸口血液翻涌，他背过身粗鲁的擦着嘴角的血迹，再抬首，只见原本挡着洞口的大石头外别有洞天，涓涓的溪水、翠绿的树木、五颜六色的花朵，仿若世外桃源般美好。
“同袍，是山，咱们出去看看。”
回首瞥了黑不见底的山洞，同袍点点头，二人相互搀扶着离开了洞穴，趟着小溪来到对岸的一棵粗壮的矮树旁。环顾四周，与玄妙山的深绿色苍翠不同，这里的树木花叶尽是新生般的翠绿，阳光下更显油亮。
“玄觉你说，这还是玄妙山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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