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断发代首
各国军纪均有所载，除有重大例外，不招女兵。
此番，众人发现了千秋一女子的身份，一时间议论声不断。同袍甚至没有时间去找暗中的那个黑手，只能紧紧的护着她，替她默默担下所有。
“副帅，诸位，千秋一乃是我秦同袍未过门的妻子，此番事皆因我而起，是我一意孤行的强迫她参军的，所以，罪责在我，同袍愿意承担所有。”
“同袍，不是这样的，是我自己非要来参军的。”
千秋一松开紧抓着的袍角，从他身后站出来，吸了吸鼻子，仰头逼回了眼泪，在同袍准备替自己承担一切的瞬间，她的恐惧似乎随着风已然消散。
“副帅，诸位将军、战友，我千秋一虽然身为女子，但扪心自问，没有在训练中偷奸耍滑，更没有在战场上拖大家后腿。难道就因为我是女人，就不能有一颗平天下、统四海的壮阔之心吗？女人究竟做了什么毁天灭地的事，要被这样排除在外？”千秋一一股脑道出多年来心中的不满，“从小，我爹就说，女子不能随意进出学堂，所以他给我找师傅入府教学。长大了些，我想像正常人一样上街，当我第一次着女装上街的时候，男人们像看异类一般盯着我，难道我没穿衣服吗？还是我面目可憎？都不是！就因为我是女人！可是话又说回来，你们哪一个不是由女人生出来的？你们的母亲，哪一个不是坚强无比的？啊？”
看似柔弱的千秋一却句句如刀子一般插在心口，同袍看着她冷峻的侧脸，脑海中勾勒着她从小到大的生活，心疼的牵起她的手，紧紧握住。那一刻，他坚定了自己的心，这一生，定要护她周全，给她真正意义上的尊重。
花木云从未真正意义的想过男尊女卑带给女性的痛苦，记忆中，母亲疏离，祖母在家说一不二，似乎在花家，他也不知道女子的地位会这般低微。目光中满是疼惜，他很想冲过去将她紧紧揽进怀中告诉她不要怕，自己一直都在，可是想到同袍刚刚说她是未来的秦夫人，若自己此番做出出格举动，便会彻底将她的名声给毁了。
“小一……”
“千秋一，你竟然是女的。”
宋显没有理会众人的窃窃私语，惊愕的走上前来，将她从上到下重新打量一番，半晌才继续道：
“怪不得你生的这般好看，还不与我们一起洗澡，不过，你真是个让人敬佩的奇女子，竟然有胆量单枪匹马的来参军，还一路坐到了先锋的位置，不论旁人说什么，我宋显，第一个佩服你！”
“女子能有千秋先锋如此，是我起义军之福，副帅，我觉得不应该处罚千秋先锋，反而该奖励才是，她给天下女子做了典范。”蔺桡从队列站出，微微颔首，义正言辞，“我赞同千秋先锋的话，谁说女子必须在家纺纱织布、相夫教子？她们可以与男子一般上战场杀敌，保家卫国！古有妇好开拓四海，今有千秋一平定四方，难道这不是上天给我们的一个好兆头吗！”
“你胡说，自古女子入军的，都是大大的不吉利！”人群中一个士兵高举起手中的长矛，反驳道，“红颜祸水，说的不就是这个道理吗？”
“你说的不对！红颜祸水，为何你们只看到了红颜美，看不到君王昏？”花木云昂着头，怒视着那人，“若非有昏庸的君王，又何来女子之悲剧？褒姒误国，但她让周幽王烽火戏诸侯了吗？还不是那个昏君自己□□熏心想要博得美人一笑？褒姒何错？”
“就算无错，阴阳风水总要信吧？这可是老祖宗传下来的规矩，女人就是不能入军队！”
“老祖宗还让你四海升平呢，你看现在是什么局面？”花木云怒道，“时局不同，何以穿新履走老路？再者说，风水阴阳，迷信之言，不可尽信！正如蔺桡将军所言，妇好也是女人，可是商朝灭在她手里吗？没有她，商朝能那般强大吗？你休要胡言！”
耳畔是众人的争吵不休，花木云为了千秋一舌战群儒，展露出的大义凌然是少见的霸道，微风吹过他的碎发，那双好看的眼睛此刻盛满了凌厉。同袍看着他，明白他为了千秋一是什么都做的出来的，想到这，竟没有一丝妒忌，反而对这个情敌，肃然起敬。
“小千，别怕，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说罢，同袍大喝一声，校场之上立马安静了下来，他在众目睽睽之下抽出匕首猛地将手掌划破，紧紧攥着，鲜血一滴滴的落下。
“今日争论无外乎女子是否能参军，按我秦令，女子参军，杀！”
“秦同袍，你敢！”
花木云掠过台阶，直接跳上高台，用自己的身体挡在千秋一的前面，将她死死的护在身后，狠狠的瞪着他。
“花木云，你让开！”
“谁想动小一，除非我死！”
“不许动小军侯！”
魏兵见花木云与秦同袍对峙，纷纷拔出武器跃到前面，秦人见自己的将军受到威胁也义愤填膺的紧握武器撕扯上前，秦魏两兵之间的大战似乎一触即发。徒留陈兵站在一旁，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有些尴尬。
“你们要造反吗！”
“都退下！”
孟洵拔出佩剑，直至战火硝烟暗布的秦魏两兵，他忽然意识到了一个比战场胜负还要可怕的问题，眼下军中已呈“三国鼎立”之局面，魏人虽最少，但对花木云的拥护确实最霸道的。
千秋一不愿见内乱发生，更不想看到花木云为了自己成为众矢之的，好在她内心坦荡、不怕死。她对着同袍淡淡一笑，虽然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要杀了自己，但若真的这一生要于今日戛然而止，多少也会遗憾。
“木云兄，谢谢你如此为我，但小一不值得你如此付出。眼下局势如此，你切莫为了我，耽误了自己的大好前程。”感激的抱了一下他的背，千秋一扬起最明媚的笑容，对同袍淡淡道，“敬之，军令如山，我不怪你，你也不要责怪木云兄，他是太过紧张我了。”
“小一！”
“木云兄，我意已决，谢谢你，真的谢谢你。”
“你们……”
拦住了仍旧为自己出头的花木云，她笑着要摇了摇头，扫视高台下众人，最后视线落在了蔺桡的身上，她承认，这个人刚刚为自己出头的样子，很英武，只可惜不能郑重道谢，眼下便只能对他拱了拱手，算是答谢护佑之礼。
“敬之，动手吧！若有来生，奈何桥上，我等你便是。”
“秦将军，你当真要如此吗？”
蔺桡拨开对峙的秦魏两军，走到高台之下，不解的视线落在孟洵的脸上，他不信这个比猴子还要精明的孟副帅会真的允许秦同袍杀了自己未过门的妻子，毕竟军纪再大，也不外乎人情。
“孟副帅，军纪比天大，但人情比天高。”
“蔺将军，谢谢你，无需多言，同袍不管怎么做，我都不会怪他的。”
余光中是孟洵为难的模样，千秋一微微一笑，她不想让任何人为了自己有所闪失，所有的一切都是自己任性得的恶果，自己种的因，自己去吃果，很公平。
“小姐！你们不能杀了我家小姐！”孙林一跃而出，跳上高台，对着孟洵直接跪了下去，“孟副帅，我家将军张恒可就这么一个外甥女啊，请副帅念及与我家将军的手足情谊三思，三思啊！”
“孙尉官，起来吧。”
扶起孙林，千秋一愧疚的擦了擦他磕出血的额头，原来纵使舅舅没有告诉他自己的身份，他也早就猜到了，怪不得几次以身涉险、相救自己于危难。
“敬之，动手吧！”
“小一！不要，小一！”
卯足了力气推开花木云，双膝跪地，她仰起的脸颊上笑容明艳动人，千秋一的乌发在风中曼舞，同袍的匕首飞快，就在她以为自己会死的时候，已经被同袍紧紧的揽入怀中。
“小一！秦同袍我杀了你！”
“木云兄！木云兄我没事。”
慌乱之中千秋一来不及思索，冲过去抱住了花木云的腰，生怕他会情急之下伤害了敬之。
“小一！小一！”
“木云兄。”
双腿酸软的滑落在地，花木云盯着她的眉眼，仔细的、一下又一下的摸着她的脖子，又惊又怕。没人知道他刚刚如何想着鱼死网破，更没人知道他连被母亲追杀的时候都没有刚刚那么恐惧。他真怕小一会就这么去了！
“幸好你没事，幸好你没事。”
“嗯。木云兄，我没事。”
她从未见过木云兄哭的这么伤心，心疼的擦拭他脸上的泪水。花木云知道此刻自己不该是主角，便主动拉开二人的距离，千秋一将他交给蔺桡，站起身来，不解的看向同袍。
“为何不杀了我给诸位战友一个交代？”
同袍低下头，抚摸她的脸颊，温柔的盯着那盛满探究的双眸，不知她刚刚面对死亡时该有多害怕，尤其那个侩子手是自己时，会不会有那么一瞬间心死如灰。
“削发代首！和血止之！”站起身，同袍郑重道，“我，会再替千秋一受军杖两百，可算是给诸位一个交代了？”
“一共三百杖，你疯了！”一直闷不做声的张玄觉跳上高台，将他护在身后，“诸位战友，这两百杖，我来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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