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兵者诡道
漆黑的夜晚,寒冷中带着丝丝对冬日的留恋,涓涓的河水声伴着巡逻士兵脚步声温婉流淌,篝火堆里噼啪的木头炸开的声音似乎宣示着战争前夕的暗潮汹涌,就连沙沙的枯叶声也带着不同寻常的急切。
“将军昨夜入城,可有收获?”卓云递过温热的帕子,试探的问,“自您回来,就一直盯着这把剑看,是黑宝石不够亮了?还是昨晚的战绩您不满意?”
没有理会卓云的话,手指细细抚摸着剑鞘上的宝石,感受着多年前的余温。那是父亲在世时亲自镶嵌上去的,他说那是母亲出嫁的簪石,镶在上面,自己每次见到佩剑,就能感受到家人的温暖。只是,自父母双亡、祖父故逝后,那个冰冷的将军府,虽然人来人往,家仆众多,甚至比父母和祖父健在时还要人声鼎沸、门庭若市,却再也称不上是家。每每换防归去,自己甚至不愿意多呆一瞬,便逃一般的住到客栈。
“蔺桡……好生熟悉的名字。”
她喃喃着,脑海中浮现出那个教会自己使用大刀少年,他总是冷冰冰的,习惯用眼角看人看物,十分高傲的昂着头,不苟言笑,小小年纪,却像个老态龙钟的人一样对世事万物不冷不热。
“将军是在说颍州城的蔺桡吗?”卓云不明所以,继续道,“听说他本是陈人,战场勇武,但不知道为什么归顺了秦同袍,说到陈人,那个与您有过一面之缘的陈俊桡真是可惜了,年纪轻轻的,就与父亲陈康一起战死沙场,当初你们还约定再战呢,如今……”抬首,看到霍澜面上的凌厉,他连忙住嘴,“对不起将军,是小的多言了。”
“我说过,谁也不许在我面前提起陈俊桡!”眉眼瞬间猩红,霍澜的声音冷的似要将人仍进冰窖,“出去。”
“将军……”
“我说,出去!”
“是,是将军,小的……小的这就出去。”
卓云一边擦着额上豆大的汗珠一边快步退了出去,他甚至不敢再看霍刀那凶狠的样子,慌忙的撩开帐帘就溜了出去,生怕这位阴晴不定的将军会抓了自己当出气筒。
空荡荡的营帐中又剩下霍刀一个人,白皙的手攥着帕子,与刚刚的满目凌厉不同,她紧蹙着眉头,痛苦的看着手帕中的滴滴水珠落地,忽然,她猩红这双眸狠狠的将帕子扔进水盆中,溅的遍地水花。
“陈俊桡!没有我的允许,谁让你死的!”紧紧咬着牙关,她的声音愤怒又悲戚,“你还没有摘下面具让我看到那半张脸,你这个骗子!我霍刀这辈子最恨旁人骗我,但做梦也想不到,到头来,骗我最深的竟是你!小时候说的话,竟都不作数了吗!”
眼前又一次浮现出那个高坐在黑色骏马之上的少年,他带着半块面具,一副薄唇总是微微上扬,毫不掩饰着对旁人的不屑一顾。他是那般骄傲,甚至从不用正眼看自己,若非最后对决时自己用尽全力将他打落下马,他的记忆中或许都不会有霍刀这个人的丝毫印记。
“陈哥哥……”
岁月如风,夹杂着带血的印记,当自己听到陈俊桡阵亡的消息时,原本正在玩闹的自己,竟眼前一黑晕了过去,醒来后,盯着藏在暗中的那副他的画像,自己才知道,那个狂傲的少年,是对自己人生有着重大意义的师傅,若非他教授亲力武艺,自己是断不可能有今天的成就,满朝文武也不会容许自己嚣张的活到今时今日,他……早已深深的刻入了心头。
“陈哥哥,他的名字里也有个桡字,他竟与你有着相似的名字。”
仰起头,逼回险些夺眶而出的眼泪,霍澜心中对于同袍的恨意更深,她偏执的认为,若是没有同袍的赶尽杀绝,以陈俊桡的英武,绝不会死在战场之上。
“秦同袍,为了枉死的陈哥哥,我霍刀立下重誓,此生定要你你生不如死,血债血偿!”
卓云猫子将军的营帐旁听着里面的声音,只觉脊梁骨好像被人用冷箭已经射成了筛子,鲜血沁湿了衣衫。他听主上说过将军曾去过陈府小住,却不知道将军竟然对那个已逝的陈俊桡有这般深情厚谊,可是既然将军这样思念于他,又为何在刘嘉裕之战以命相搏呢?
昨夜子时前后,不知从哪里潜入校场的魏人,无声无息的烧了校场之上的几顶军帐,虽然损失不大,但却闹得士兵们人心惶惶。
同袍查看着颍州的地势与周围环境,排除了所有可能性,最后只剩下了一处根本不可能有人攀爬而上的断崖。
“同袍兄,不可能的。”闻讯而来,蔺桡瞥了一眼他手中指着的断崖,果断道,“我刚去断崖看过,没有任何绳索、利器的痕迹,正常人若是徒手攀爬根本不可能,除非霍澜的手下会飞。”
“你是说轻功吗?”
“不是轻功,这断崖几乎是直上直下的,纵深千余米,就算轻功了得,也爬不上来。”蔺桡摇摇头,“几乎光滑的崖壁,没有任何的借力点,若非神仙,断断不可能。”
“如此一来,就只剩细作了。”
同袍将地图扔在案几上,盯着蔺桡淡定的神色,深深叹了一口气,他发现,自己竟然十分想念张玄觉在身旁,或许是依赖,或许是信任,好似只要有他在,什么问题都能迎刃而解,哪怕是死结,他也有办法轻松应对。
“颍州尽是魏人,别说一个细作,就是他霍刀安插三五百个细作也并非难事。”蔺桡实话实说,“依我看,与其漫无边际的彻查细作,倒不如与霍刀真刀真枪的干上一仗!他不是号称魏国最锋利的刀吗?咱们就出其不意,折了他这把刀。”
沉思着,同袍不是没有想过出奇制胜,只是霍刀的随意而安,似乎坐实了他背后还有更为阴暗的计划,若非连秦,便是连陈!想到这,他深深的看了一眼蔺桡,若是联合陈国,届时蔺桡乡音绕耳,他又该如何自处?
或许是猜到了他的所想,蔺桡没有言语,只是对他露出了一丝笑容,这份笑容不同往日的高高在上,其中还掺杂着对未知的无畏。
“敬之,霍刀不守规矩,带兵突袭!”千秋一冲了进来,面色阴沉,“他这次带了五六万士兵,未言而攻,眼下已经距离城门不足五百米了。”
“真是树欲静而风不止。”
话音未落,蔺桡拎起长剑,便跨着大步而出,只是,都到营帐门口,他才意识到,自己已经不是那个说一不二的少将了。想到这,他苦笑着摇了摇头,转过身来,重新站到同袍面前,单膝跪地,算是请战。
“去吧。霍刀为人狡诈,烦请蔺将军一定要注意安全!”
对于蔺桡的轻狂,纵使有旁人进言称他不够谦卑难以驾驭,同袍也从不放在心上。正如张玄觉所言,血气方刚好时光,年少轻狂才是少年郎,一个本应睥睨天下的少年选择了沉浮,本就是不可多得,许他狂傲又何妨。
看着蔺桡离开的背影,那般从容坦荡,千秋一走到同袍身边,牵起他那温热的手,轻轻摇晃。
“你不去吗?”
“我信他。”
淡淡的三个字,道出了心中全部,蔺山站在门口,听着里面的对话,原本为蔺桡捏着一把汗的他,嘴角弯起了笑容。这一刻他终于明白蔺桡那句:“我想信他”背后的真正的含义。
一个善用人、不多疑的将领,在军队中,是那般难得的存在,秦同袍非但愿意相信陈人,更会以润物细无声的方式浇灌着所有军士,让原本国别不同的众人,凝聚在一起。
“敬之,蔺桡固然厉害,可是霍刀也不是吃素的,他们两个人都是少年才俊,旗鼓相当,但是霍刀为人阴诡狡诈,我真怕蔺桡会吃亏。”
“蔺桡高傲,但正直豁达,是少见的治世之才,如果论诡计,他不是霍刀的对手,但如果论光明正大,十个霍刀也不是他的对手。”
卷起案几上的地图,千秋一有些担忧蔺桡的处境,他这个人本事不小可不屑于耍手段,碰到霍刀这种善使手段的人,不明摆着吃亏吗?
“你看天这么黑,当然不是光明正大啊!”千秋一有些急躁,她摇晃着同袍的手臂,紧张道,“咱们去城墙上看看吧,要是蔺将军吃亏了,也好及时帮忙、及时止损不是?”
“小千?”
“嗯?”
拉着同袍的手臂刚走出几步,就感觉到他的声音冷了几度,千秋一不明所以的回过头来,入目的是他冷冰冰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很怪异。
“敬之,你是不是病了?”说着就摸上了同袍的额头,千秋一疑惑道,“不热啊,敬之,你有什么感觉?是冷,还是热?哪里不舒服?”
“心里不舒服。”
“难道是传说中的心脏病?”
忍不住给了她一个白眼,同袍轻柔的抓着她的手,缓缓下移直到按在自己的胸口处。千秋一感受着那强有力的心跳,再看同袍有些红润的脸颊,更加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半晌,才在同袍的笑靥中反应过来。
“哦,你这个家伙,是在吃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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