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2章 西下平江(11)
蚀骨般的疼痛似乎要将身体一寸寸的撕裂,呼吸已经是一种奢侈,同袍安静的躺在老鼠遍弟穿梭的稻草之上,只有微弱起伏的胸口能证明活着。
他紧紧闭着双眸,似乎已经沉沉睡去,昏睡之中看到母亲和父亲正策马奔腾在辽阔的草原上,自己却无论如何快速的奔跑也赶不上他们的步伐。撕心裂肺的嘶吼着,仍旧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消失在云雾之中。
“娘!爹!等等我,等我,别再留我一个人,爹!”
蔚蓝的天空骤转阴雨,轰隆隆的雷声在一道划破天际的闪电后滚滚而响,同袍下意识的捂住耳朵朝着最近的一棵枯树跑去,只是跑着跑着,他渐渐看清了树下还坐着一个躲雨的少女,她眉清目秀,原本的愁眉苦脸,却在见到自己的那一刻笑意盈盈扑到怀中,如慵懒的猫咪一般在胸口蹭着,她轻轻的唤着:
“敬之。”
“小千。”
“敬之,你怎么这么久才回来,我好担心你!”
轻轻擦拭着她布满雨水的脸颊,娴熟的唤着那个扎根于心底的名字,同袍弯着眉眼,露出温柔且宠溺的笑容。
“小千,让你担心了,是我不好,都是我的错。”
娇嗔的模样如雨后彩虹般耀眼军礼,她的头轻柔的依在胸前,只是当自己低下头的时候,却发现她白皙的脸颊渗出点点血迹直至将她的脸颊染成血色。
“小千……”
“嘶……”
揉了揉酸疼的脖子,千秋一瞥到盖在胸口处的被子,惊座而起,她环视四周,空无一人,只有桌子上放着一碗还冒着热气的东西。
猛的掀了被子,想起同袍临行前的欺骗,怒气、担忧、悔恨……种种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终是化成了心疼。千秋一不做二想,捞起靴子、踉跄的蹬上就冲了出去。
“敬之,等我,你要等我。”
此番攀登悬崖是下策中的下策,明眼人都明白,千秋一自然也是知道的,经过这么多年的磨练她早已不怕死,想的只是能和敬之在一起,生死与共,可他却总是把自己当成累赘。
“敬之,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明白,我不怕死,我是真的想帮你,你大可不必这样坚强的,你身后是有一群兄弟的!”
不管不顾的违抗了军令趁夜偷跑出军营,却在距离悬崖还有几里的地方被孟洵亲自用麻绳捆了回来。
“副帅,我要去救敬之,你松开我!”
“我不能眼看着你去送死。”
孟洵盯着千秋一蠕动的双唇,知道她心有不甘,虽然自己也很担心同袍的现状,可局势不许自己自私。
“副帅!”
“看好千秋将军,没有我的命令,不许放她出来!”走到帐前,孟洵停下脚步,却没有回头,“千秋一,救人心切是仁善之举,但这不是说服本帅同情你去送死的理由,除去与秦氏的婚约,你还是起义军的千秋将军,大局之下,你好好想想自己今晚的举动,可还算的上得体!”
有些话由旁人告知远不如自己体悟更有意义,余光中是千秋一不再挣扎的模样,孟洵冷冷瞥了她一眼,摔帘而去。
为了防止她再度逃跑,孟洵勒令士兵将她捆在木柱上,并动用了三十名将士将她的营帐严丝合缝的围了起来。
花木云几次想进去看看千秋一均被拦了回去,虽然明白孟洵是在保护她,但还是免不了担忧。毕竟,依照千秋一的驴脾气,同袍一日不归,她就能绝食抗议一日,纵死,也不会悔改。
而此刻,灯火通明的起义军军营内,表面看起来风平浪静,但实际上早因张玄觉的书信而乱成了一锅粥。
捏着信件的双手不住颤抖,孟洵将上面的内容一字一句的反复看了很多遍,才不得不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胸口剧烈的起伏,他捞起桌上的杯盏狠狠的砸在地上,一双波澜不惊的双眸此刻盛满了怒火与担忧。
“同袍被活捉了,孟宇就是个记仇、善妒的老王八蛋,同袍落在他手里一定是生不如死!”
“小洵,孟宇纵不是人,但按照计划,咱们要明晚才能行动,眼下你若贸然出兵,只会让同袍的处境更加危险!”
紧锁着眉头的秦怀山捡起书信,擦了擦上面的水渍,还未及再言语,换防下岗的花木云已经撩开营帐闯了进来。
“副帅,千秋将军她已经一天一夜水米未进了,眼下正是用人之际,还是给她松绑吧,我可以去劝她,我……”
感受到帐内的阴霾,花木云看着孟洵额头暴起的青筋,余光中是秦怀山垂头丧气的模样,视线落在那封简短的信笺上,他俯下身看清了上面的字句,倒吸一口凉气,险些跌坐在地上。
“同袍被捉,玄觉困在山洞?副帅,秦将军,咱们得赶紧想办法营救。这样,我带兵趁夜攀城墙,就是车轮战,用尸体堆砌也一定攻上去,打开青浦的城门、营救同袍。”花木云甩开袍角,单膝跪地,请愿道,“请副帅下令!”
原本已经失了理智、濒临崩溃的孟洵听了花木云的一席话,瞬间就冷静了下来,他凝视着面前这个俊朗且讲义气的少年,久久没有言语,虽然一颗心早已飞进了青浦城,但挣扎半晌,最终只能摇了摇头,将他扶了起来。
“副帅!时间不等人,您拿个主意吧!”
“此番计划,我料到了这样的结果,同袍也料到了,木云你当时极力自荐,也是料到了的。同袍是我外甥,眼下他受难,我比你们任何一个人都心疼,但怀山说的对,我们不能自乱阵脚,触犯兵家大忌。”孟洵凝着平江城的地图,轻轻摩挲着上面的一笔一划,哀痛道,“孟宇为人独断狂傲,身为宗室嫡子,自小便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所以他虽身处政局中心却不是个善于攻心之人。但现在我担心的是,线报说孟宇早些年已经归顺了午吉,而午吉是出了名的心狠手辣,他难保不会执行上令,利用同袍要挟我们束手就擒。”
“割城让地,那也得换啊!”
“木云,咱们脚下每一寸土地都是所有士兵用血肉换来的,别说一个同袍,就是加上同泽和怀山,我也不能将之拱手让人。”
“可同袍不能死,绝对不能死!”花木云自然明晰利弊,可他的私心不允许他如孟洵一样大义凌然,“副帅,同袍不止是咱们万千将士的主心骨,更是我妹妹小一的命、是我的兄弟。所以不论于公于私我都不能眼看着他陷于危难而无动于衷,起义军没有同袍还可以有新主,可小一没了敬之,就什么都没有了。”
背对着二人的孟洵身子有些颤抖,他将双手叠在胸前,双眸紧紧的盯着平江城地图上的将军府。脑海中一遍遍闪现着当年一家人和乐安康的场景,那沁人心脾的桂花香仿若仍旧萦绕在鼻尖。
花木云见他不再言语,跺着步子抽出佩剑就要冲出去,只是他刚刚撩开帐帘,就被一个虚弱的身影撞了个满怀。
“小一?你怎么来了!”
挥挥手遣散了追进来的士兵,花木云心疼的扶着她坐在椅子上,视线里的她脸色苍白,两个手腕满是血迹,手指上偶见几道划痕,显然是用蛮力挣松了麻绳后用匕首将其割断才逃出来的。
“张玄觉传信回来了是吗?说的什么?平安吗?”见三人均不语,一颗心瞬间就沉入了谷底,千秋一猛的起身,忍着眩晕,追问道,“敬之如何?按计划该轮到我和木云兄了,对吗?副帅?你为什么不说话?怀山叔,副帅不说你说说看?我是不是该带兵去佯装叫阵了?”
缓缓的转过身来,孟洵不知道该如何在不扰乱大局的前提下与她言明害,视线落在她血迹斑斑的白色衣袍上,本就千疮百孔的心更是疼如刀绞,花木云说的对,于千秋一而言,同袍不是君、不是夫,而是只有一条的命。
“副帅?舅舅!张玄觉说什么了?为什么不能告诉我,敬之是出事了吗?他是死了吗?他……”
一颗心被撕的七零八落,推开花木云的搀扶,千秋一踉跄的站稳身躯,勉强扯出一抹笑容来,她极力保持着最大的理智,面上挂着牵强的微笑。
“舅舅,敬之的尸体在哪里?我去带他回家。”
“小一,同袍没死。”
瞥了一眼孟洵,在征得他的默许下,花木云才缓缓的说出这四个让千秋一起死回生的话。心疼的擦拭她的泪水,轻轻按着她的双肩,看着那双激动的热泪盈眶的双眸,他的心狠狠的疼着。
“没死!没死好,没死就好,没死就好,人呢?”
“不出意外,此刻应该在青浦的监牢里。”
“被……被俘了?”
看着三人都盯着自己,千秋一的双腿不听使唤的连连后退,她紧紧的揪着胸口的衣襟,左腿撞在椅子上也没有感觉到疼,低首准备逃避的瞬间,眼泪簌簌落下。耳畔回荡着他那温柔又俏皮的承诺:
“小千,等我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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