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9章 西下平江(18)
回到自己的营帐,同裳捞起粗陶药罐落在火炉上,一把比脸颊还要宽上几分的蒲扇,煽动着炉内的炭火。
安静的营帐内没有了往日的喧嚣与嬉闹,木玄空吹嘘着亲自熬制的散心火和胃火的汤水,温热的勺子抵在同裳的唇边,极具耐心的等着她张开朱唇。
“啊……”
“空哥哥,我大哥的手,还能舞枪吗?”
“可以,但若想恢复到往日那般需要些时日。”
木玄空很少欺骗同裳,对于同袍受伤这件事,也不打算将她当个孩子一般蒙骗,毕竟她是自己认定的归宿,若是现在就失了信任,日后又当如何相守。
“我想跟你好好学医,可以吗?”
“不想给你大哥当先锋了?”
“不当了,先锋官虽然可以跟着他出生入死,但只有军医才能给他包扎伤口,才能将他于死亡线中拉回来。空哥哥,你医术高超,可以教我吗?我已经十四岁了,还什么本事都没有,真是……”
“裳儿想学的话空哥哥可以教你,毫无保留的教你。”
不忍见她落寞的神色,将她手中的蒲扇放到旁边,木玄空轻轻揉着她的头发,讨好的观察着她的脸颊,见她没有落泪,才将悬着的心落了地。
“只要是裳儿喜欢的,空哥哥什么都可以教你。”
“包括亲吻吗?”
“啊?”
从没想过这丫头会突然来这么一手,木玄空愣了一下,竟不知自己的脸颊已经红透的如烧红的铜壶。他放下手中的粗陶碗,双手插进宽袖中,不安的搓着双臂,一时间羞涩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空哥哥,你从来都是蹭蹭裳儿的额头,但我见大哥对嫂嫂都是啵啵吻一下的。我吻过你的脸,但你还没吻过我。”指着自己的额头,同裳的眼神有些暗淡,“大家都当我是小孩子,你也是,对吗?可我已经十四岁了!当初你说喜欢我,要等我长大的话,都是骗人的,为的就是让我听话,让我乖乖的接受你的保护。如今二哥在另一个战场征战,裳儿没有后台,你们便都哄骗我!你们再这样,我就去找二哥!我二哥从不骗我,二哥从不拿我当长不大的孩子!”
“不是的,裳儿……空哥哥也从没骗过你,我为何要骗你,我喜欢你,从在朔州见你第一眼就很喜欢,这几年的时间里,我只陪着你,但是我……我……”
木玄空一时不知该怎么跟她自己复杂的心境,一方面要遵循礼数、一方面要担心她喜欢旁人、一方面要担心自己活不过三十岁、一方面还要担心她会因为自己而被暗算……太多太多的顾虑,让自己的爱已经不那么单纯,可自己又是那般的想要给她世间最美好的一切。
“不是什么?因为什么?”
“不是你想的那样!”木玄空展开眉头,宠溺的摸了摸她的头,“空哥哥真的从未骗过你,只言片语都没有过。因为裳儿是空哥哥这个世上认定的妻子,从见你第一面的时候开始,我就喜欢你倔强的模样,我当时还想,是谁家的小娘子这般傲骨?原来,是我家的。”
“不想着用几句花言巧语就能蒙混过关,我已经十四岁了,不是三岁小孩子。依我秦国律例,十四岁我就可以嫁人了!你若不愿意,自然有人愿意娶我!我可以让爹爹帮我选亲,我就不信没人愿意娶我!”
说到嫁娶,天不怕地不怕的她突然红了脸,尽管感受到自己的脸颊滚烫,双眸却倔强的盯着木玄空不肯移开,生怕自己会错过他一丝一毫的嫌恶表情。
“我自然是愿意娶你的。你也休想要嫁给别人,我不会准许的!若你着急,我现在就提亲,可好?”
“你……你……你……我什么时候着急了!”
“你不着急,你才十四岁着什么急,是我着急。裳儿,毫不客气的说,此生能娶你的,只有我木玄空,也只能是我木玄空。旁人若要染指你,我就杀了他。”木玄空见她羞涩,柔情似要从眸中溢出,纤长的手指挑起她的下颚,魅惑道,“如今裳儿想嫁,玄空想娶,如此天作之合,何乐不为?”
“轻佻!”
“轻佻?”
“嗯。”
“轻佻也只对你一人,没办法,谁叫我喜欢你,只喜欢你一个。”
按着她的双肩,强迫她看着自己,木玄空的脸上满是宠溺的笑容,他看着这个小霸王羞涩的模样,嘴角弯了又弯,荒芜的心中开满了烂漫的花。
就在刚刚,木玄空以为她要离开自己的时候另寻良缘才明白,自己已经自私的不愿意放手了,哪怕是一朝一夕的相伴,只要能陪着她,伴着她,护着她,即使要寻觅良缘,那也必须是自己认可的良缘!孟洵与秦怀山都如此娇惯于她,若是没能好好把关,使得她寻了一个伪善之人,受伤了怎么办?就算老话说的是对的,鬼魂可以入梦,但鬼魂可是没办法时时刻刻保护活人的!
“裳儿,我从前虽轻佻,但从不轻言情爱,这点玄觉师弟可以证明。但如今氛围如此,我也不妨告诉你,我喜欢你,很喜欢你。如果你也喜欢我,我愿意为了你安稳下来,不再漂泊江湖,你若喜欢宫廷,我陪你留下。若你喜欢江湖,我遍陪你浪迹。若你喜欢隐遁山林,我陪你粗茶淡饭。当然,若你喜欢游戏人间,我也陪你左右。以我的本事,护你游戏人间,只要不出什么特别大的纰漏,应该也够了。”
同裳从来不知道空哥哥除了长的好看、医术和武艺高超,说起情话来竟也这般迷人。这是自己第一次听他说出这些山盟海誓的言辞,那一张一合的唇中似乎已经裹含天地、吞吐山河。
“嗯!裳儿也陪着空哥哥,就算你有顽疾,裳儿也不怕。你若死了,我就陪你共赴黄泉。”同裳郑重的牵起他的手,认真道,“我偷偷听到过你和玄觉哥哥的对话,我早就知道你身患顽疾,但我不怕!只要和你在一起,裳儿什么都不怕!我最怕的就是你离开我!空哥哥,别离开我,不论什么情况,都别离开我,行吗?裳儿不怕苦,就怕没有你。”
“傻丫头。”
“我才不傻呢,我精明的很。”
从没想过裳儿会说出这番话,木玄空隐忍着泪水,露出幸福的笑容,轻轻吻上那朝思暮想的脸颊,蹲下身来将她紧紧的抱在怀中。自从家破人亡,这是他第一次感受到自己有了家人,真正的家人,这种玄妙的感觉温暖又可贵,就像温泉之水滔滔而滚在千年寒冰之上。
“裳儿,为了你,空哥哥一定好好活着。”
“拉钩!”
“好,拉钩!”
好好活着,这是木玄空能给同裳最大的承诺,从这一刻开始,他不再消极的面对自己体内的剧毒,而是决心真正的潜心研究毒理,希望有朝一日能化解身上的剧毒,与裳儿携手白头。不是怕死,也不是怕她会随着自己赴死,而是怕她一个人孤零零的在尘世间,哪怕片刻,也于心难忍。
感情之事于有些人而言是负担,于有些人却是恩赐。两个原本没有血缘的人从相遇、相知到相爱,是一个漫长的过程,漫长到要突破心里所有的芥蒂与防备,将最柔软的地方展露给对方。
有的夫妻没有相知、也没有相爱,甚至在挑起喜帕前都没有相遇,他们顺从着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捆绑,接受了天命的安排,也能相敬如宾到白首。但他们也明明清楚,这样的生活少了些东西,只是说不清是什么罢了。就算能说得清,又能怎么样呢?
“知道为什么你父亲的十殿阎罗只有张恒一人毫发无损吗?”
回想着礼丞司内霍刀句句诛心的挑拨话语,千秋一没想过同袍对自己的信任那么深,加之他下意识的动作都是在保护自己,这颗曾经有过的背叛与敌意的心,此刻压的她有些透不过气来。
周身的疼痛,即使木玄空下了针,同袍仍旧只能浅浅而眠,半梦半醒之间感受着她掌心不合时宜的细汗,不知她为何如此,微眯着眼睛,见她眉头紧锁,并没有注意到自己已经醒过来。
“敬之,我……”千秋一紧握着他的手,犹豫道,“自我在杏花园见到你的第一眼,我就喜欢你,所以我不惜放下身段,要求父亲去孟府提亲,我不怕世人唾弃我的不自重,男尊女卑如何?我千秋一不在乎,那一刻,我魔障了般只怕你会被别人抢走,这样的我,是不是心机很重?叠儒说我是着了你的魔,可是敬之,我知道我不是着魔,我是爱你,是真的爱你,爱到可以豁出一切。在礼丞司,霍刀的话并不全是假的,并不全是……”
眼泪滴落,千秋一不知道此刻的泪水是在庆贺久别重逢,还是在感激他的全心信任,亦或是庆幸霍刀的嘴下留情,或许,跟同袍的平安归来相比,都已经不再重要。
“敬之,我想给你讲个故事,一个有点晦暗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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