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6章 西下平江（25）
久经沙场之人的较量，不需要言语和刃器，一个眼神的对视，已经拉开了决战的序幕。
霍刀看着直奔面门而来的长箭，身旁的卓云已经吓傻，但她却面不改色，只是稍稍歪了一下头，便重新将自己置于安全之中。她没有看那扎进石头中的长箭，而是对孟洵露出一个笑容。刚刚自己的箭没有用足全力，不足以伤人，秦怀山能独自攻下怀阳，绝不是个草包，孟洵却关切极致，以身为盾牌，连自己的安危都不顾，果然是下意识的护佑。
转念一想，孟洵谋略之深绝不在自己之下，他很少带秦怀山在身边一起上战场，但这次他不但带了，还以身护之……原来他是故意做给自己看的，在给自己下马威呢！
在霍刀的示意下，迎战的秦军将作战策略转为了计划二，即只是与起义军周旋，到了约定的时间，便假装战败，大开城门。
晌午时分，宋显、杨宇、张宾和花木云各自在自己的阵营中焦急的等着城墙上的易帜。眼看着就要到了约定的时间，正当杨宇准备一举攻城的时候，城墙上出现了一个大写的“孟”字，与此同时，青浦城的西门也准时打开，他看着孟洵的先锋官孟晓春一骑而来，一颗悬着的心终是落了地。
“成了！成了！成了！”
连着喃喃了三声，杨宇长出一口气，才轻夹马腹，带着兵士们入鱼贯入。同样赶着入城的，还有守在东门的张宾，与杨宇的内敛不同，他爽朗的笑声在东城门大开的那一刻，便已响彻云霄。
安静的军营里，花木云守在高台上，远远盯着城外的一举一动，虽然根本看不清双方的战况，但或许是心里作用，似乎只有站在这里，他才能让这颗躁动不安的心平静下来。
营帐内，秦同裳出奇没有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她静静的守在兄长身边，听着他口中流淌着的那个自己最爱的故事，牛郎织女。因为他说那是母亲最爱的故事，所以小时候，日日睡前，他都要讲这个故事哄自己睡觉。现在想起年少时的快乐，仿若如上一辈那么遥远，不禁有些惆怅。
“哥，你喜欢听什么故事？”
“后羿射日。”
想着父亲临终前讲的最后一个故事，那温热的手掌似乎还在头顶留有温度，同袍蹭了蹭妹妹的额头，对着旁边不住往嘴里扔花生的张玄觉笑了笑。
“后羿是英雄，大哥你也是英雄！”
“后羿是英雄，但大哥不是什么英雄，大哥就是一个普通人。”
“对，你大哥就是个再不普通不过的人了，凡夫俗子一个，哪能跟神仙比。哎哟，木玄空管管你媳妇啊，她打我了你没看见啊！”张玄觉扯着嗓子的嚎了一声，委屈的瞪着木玄空，“你就护犊子吧，兔崽子玩意。秦同裳，等你哪天单独落我手里的，看我怎么……哎，哎，哎，我错了，我错了，师兄，师兄这是我耳朵，疼，疼！同袍，你妹夫对我动粗，你咋就知道傻乐呢！赶紧帮忙啊！”
“裳儿，到大哥这来。”
同袍拉着同裳坐在一旁看热闹，张玄觉瞥了一眼自己的两条腿，余光中木玄空的手指间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捏了一根银针，吓的他下意识的吞咽着口水。
“师……师兄。”
“用我的时候叫师兄，用不着了就什么鬼话都扯，师弟，你信不信我一针扎哑了你？”
木玄空的眼神充满了邪气，话音还未落，张玄觉就连忙不住的摇头，他才不想跟木玄空为敌，那家伙能说出、就一定能做到！自己与他抬杠，岂不是亏死了？所谓好汉不吃眼前亏，日子还长，自己还怕没机会扳回一局嘛？这样想着，他坏坏的笑了起来。
“空哥哥，你看他笑的奸诈，还是赶紧扎傻了算了！”同裳的大眼睛滴溜溜的转，火上浇油，“与其等他羽翼丰满，还不如现在就斩草除根！”
“裳儿说的好像也不无道理。”
“你们两个少在那一唱一和的，老子……”见木玄空摩挲着下巴，张玄觉立马改了口，“师弟我听着你们夫妇琴瑟和鸣，还真是觉得顺耳呢！好听，好听！哎呀，不知不觉同裳已经十四岁了吧，嘿嘿，嫂子，嫂子打算什么时候过门啊……哎，我替你求亲你也打我！”
“用不着你献殷勤！”木玄空将同裳抱进怀里，转了个身，轻柔道，“你这人没羞没臊惯了，裳儿面子薄，你勿要乱讲。”
“就她还面子薄？”张玄觉见同裳点头，毫不留情的拆穿，“这可是街边一霸，你不知道？同袍，你和千秋一的定亲仪式上，她是从哪儿出现的来着？我没记错的话是房顶吧！”
“我那是别出心裁！像你一样死板板的，多没劲！”同裳不甘处于下风，反驳道，“你还不是街边招摇撞骗卖假药，差点吃死我二哥？”
“你不讲道理是不是？”
“跟你讲什么道理！”木玄空帮腔道，“呸！”
“就是就是！”
“同袍，你看他们俩！”
张玄觉娇嗔的柱着拐杖凑到正在发呆的同袍身边，坐在他的对面，俯下身去揪着他的衣角可怜巴巴的求助。
“同袍……”
“好了好了，谁也不许欺负我们玄觉了，不然大哥不乐意了啊。”同袍回过神来，笑着任由他小鸟依人的主动凑进自己的臂弯，“乖，乖，乖，不气不气。”
“哼！谁还没个靠山了！”
“师弟，你不要得了便宜还卖乖！”
“同袍……”
“玄空道长，玄觉是伤员，你让让他嘛。”同袍笑了笑，“裳儿，你带着空哥哥去看看汤药熬好没。”
“好嘞！”
同裳笑嘻嘻的对张玄觉做了个鬼脸，又对大哥挤眉弄眼了一番，才窜上木玄空的背，叽叽喳喳的离开了营帐。
营帐内刚刚安静下来，花木云便笑容满面的跑了进来，他不住的喘着粗气，谁都能看得出他的激动。
“同……同袍，进城了！终于进城了！”
“进城了？真的吗？走！咱们也赶紧拔营！”
从圆凳上弹起来，同袍下意识的用双手握住张玄觉的双肩，此刻他似乎感觉不到疼痛，只想立刻赶进城去，将小千从上到下检查一遍，确认她是否受伤，这一刻，他真恨自己是个普通的凡人，而不是神仙，不能迅速飞到她身边。
“真是太好了。”
“太好了，太好了玄觉！”
张玄觉将他的反常看在眼里、埋到心头，这不是花木云第一个胜仗，但他却比每一次都开心，而且这种开心更像是劫后余生。自己不止一次的想，他最近为何会频频表现出失魂落魄，是战败的打击还是思乡的惆怅？眼下看来，或许都是，又或许都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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