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2章 西下平江（31）

青浦城县衙后面的死牢内空荡阴冷，吱吱叫的老鼠四处逃窜游走，腐败的味道混合着血腥随着稳健步伐扬起的清风灵巧的钻进鼻孔中，哪怕以帕掩面仍旧抵不住那令人作呕的味道。

        角落唯一一间有些许光亮能照进的牢房里，孟宇瞪着猩红的双眸死死的盯着站在门外的霍刀，他不明白为何这个已经与自己结盟的女人会轻易的撕毁盟约，难道真的是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吗？还是说，她的计划里自己本就是一颗棋子？一颗可以随意丢弃的棋子。

        “霍刀！”

        “在呢。孟将军，你的眼神如此凶狠，是恨不得把我生吞活剥了吗？”

        随意摆弄着手指消磨时间，霍刀见他恨不得以目光为刃在自己身上剜出个洞来，玩味一笑。

        “还记得刚见面的时候，霍某对将军你说的话吗？识时务者为俊杰。眼下这句话仍旧适用，孟将军，你若是松松口说几句软话，说不定霍某还能大发善心，偷偷放了你。”

        “真的？”话一出口，孟宇就冷冷笑了一声，“你能有闲心站在这跟我说话，必定是孟洵已经进城。孟洵进城，还能容我活着？霍刀，你果真是一把锋利的刀，杀人于无形啊！”

        “将军此言差矣，霍刀不会以空气为刃，自然不能杀人于无形。而霍刀与你无冤无仇，虽然说刀下亡魂多你一个不多，但挥刀也挺累的，血溅了衣衫还要丢弃，得不偿失。”

        霍刀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精明如她，是不会给任何人肯定答案的，模棱两可是她的惯用回应。何况，眼前这个阶下囚不过是颗废棋罢了，若不是为了看孟洵如何处置他，自己都懒得来这肮脏的地方。

        “霍元帅，孟洵谢谢霍元帅替我守着孟宇。”

        邪魅的声音由远及近的传入耳中，孟宇清楚的听着那十几年几乎没有任何变化的声音，眼前浮现出那双慎人的双眸，下意识的站起身来，双脚不听使唤的走到监牢门口，紧紧的握着木柱，直到那个令人闻风丧胆的庶子出现在视线中，他才冷冷的笑了起来，只是笑着笑着，眼泪却不知为何流了出来。

        “孟洵！”孟宇愤怒的吼道，“还不滚过来拜见家主！”

        绣着祥云的黑靴迈下台阶，黑色衣摆随着步伐摇曳生姿，孟洵执着一把纯白色的白玉折扇，翩跹漫步、闲适而来。霍刀笑着闪到一旁看热闹，视线里他潇洒的展开玉扇，玩味的昵着仍旧端着架子的孟宇。

        孟宇拍了拍落在肩头的灰尘，瞪着不拿自己当回事的孟洵，从他八岁被绑回孟府便是这副鬼样子，高昂着头，从不对自己行礼，哪怕被打的皮开肉绽，也绝不对下跪。有一次，父亲将他的腿都打折了，他宁可直愣愣的倒在一旁，也不肯下跪服软。

        “孟宇，你端架子端了多少年，还没厌烦吗？怎么着？一日没有人给你跪拜就活不下去吗？”孟洵笑着扇了扇白玉扇子，轻笑道，“如今你为阶下囚，可是该轮到你给我下跪求饶？”玉扇合十，他忙道，“哎！别着急跪，我孟洵不是趁人之危之人，你若不跪，我也不会强求你，只是你记得我被我你踹下水的那次说过一句话‘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对吧？”

        “你想如何？”

        孟宇有些害怕，声音中也是自己都没有注意到的颤抖，对于孟洵的本事自己是清楚的，尤其孟洵曾扬言要让自己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眼下那看似含笑的双眸中尽是肃杀，他握着木柱的手又紧了些。

        “不想如何，就是来兑现诺言，报仇！”玉扇有节奏的敲着掌心，他微微一笑，魅惑道，“上一辈之间的恩怨我不找你算，所以这第一件仇便是你以我的性命相要挟，逼迫我十四岁的姐姐孟宛绵到天山给你那老不死的乳娘摘雪莲！当年若非偶遇友人，我姐何能死里逃生！这个仇，你跑不了！来人，给我把孟宇拖出来，上鞭刑！一百鞭，一鞭都不能少！”

        “是，副帅！”

        孟春晓和刘闯两个人打开牢房的门，冲到角落里将挣扎的孟宇拖拽出来，他的力气很大，两人废了很大劲才将他吊起来。

        拎着长鞭，孟春晓本以为副帅会亲自执行，但他只是甩着袍角坐在刑室正中间的椅子上，嘴角仍旧是那若有似无的笑容。见他对自己点了点头，才转过身来，狠狠的将长鞭一下又一下的抽到孟宇的身上。

        而大家没有想到的是，做了三十几年孟家家主，孟宇竟一丝骨血气概也没有，长鞭刚刚扬起他的哀嚎声便已如杀猪一般撕心裂肺，只是他叫的越惨，孟洵就越觉得畅快！记忆中，阿姐血肉模糊的从天山归来，几乎体无完肤，而那还是她已经休养了半月左右的模样。

        双拳紧紧攥着，霍刀明显看到仍旧笑容不减的他手上、额上的青筋暴起。此刻，傻子也知道孟宇这个家伙是活不成了。想到这，她暗暗为孟洵挑起大拇指，世人只知道孟阎王狠辣，而自己却有幸一睹真容，而或许这也是他没有带秦怀山来死牢的原因。

        “孟洵！你，你奚落一个阶下囚有什么好神气的，有本事咱们一对一单挑！”孟宇惨叫一声，不住的喘着粗气，“孟洵，你是不是耳朵塞驴毛了！放我下来，单打独斗！”

        “就凭你？正若非用阴诡损招，通常情况下你在我手上也过不了三招，就你现在这副鬼样子，还能讨到什么便宜？还是说你想寻死？别做梦了，我不会给你这个机会的。”孟洵翘起二郎腿，眉眼一翻，嘲讽道，“你我都打了不少仗，兵不厌诈、兵者诡道的道理不言自明，所以……你也别想着如何如何。我孟洵今天就是小人了，你又能拿我怎么样？我孟阎王想做的事，谁敢阻拦！”

        以巨大内力震慑周围，整个刑室内回荡着孟洵如鬼如魅的声音。立在门口的霍刀只觉一股阴风在从中心的椅子处周围四散，自己的衣衫和碎发均随着那股阴风翩翩起舞。

        “何等诡谲之人，孟洵……”霍刀用只有自己的声音淡淡道，“果然可怕，不愧为十殿阎罗之首，留不得，此人断断留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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