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7章 平川之事（21）
淅淅沥沥的雨在几声震耳欲聋的闷雷后，如约而至。雨水劈里啪啦的敲打着地面，又急又利，随着一阵忽而的风，雨滴被吹进了屋子里。
秦念君笑着快步跑了进来，终日琢磨女红，安安静静喜欢一个人的她，不知道将军府中发生了什么。她只知道，怀山哥哥这几年坐下了胃病，每每睡前都要吃点儿热乎的东西，才能睡着，而自己的厨艺恰巧还说得过去。
“怀山哥哥。”
秦念君的视线落在怀山微蹙的眉头上，心知他又遇到难事了，而且是那种自己无力分担的难事。
“大公子也在，正好，今天的粥熬的多了些，大公子也喝一点吧。”
担忧张恒的秦怀山并未如往日一般纠正她对自己的称呼，瞥了一眼托盘上的粗陶罐子，秦念君将盖子打开，粥香四溢。
“同袍，喝一碗吧，你今天都没怎么吃东西。等下还有任务，你不能倒下。你若倒下了，千秋一该怎么办？”
“我吃不下，木云一日没有消息，我的心就悬着一日。”摇了摇头，秦同袍惆怅道，“现在玄觉和蔺桡也没有消息传回来，咱们又发现了这些信，我怎么能吃的下呢。”
“话是这样说，但无食果腹，何谈大计！”
秦怀山舀起一勺粥递到秦同袍嘴边，见他只是将脸别开，也只好不再勉强。本就没有吃饭心思的他，更是将托盘推到了角落。
秦念君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见两人的面色都很凝重，用脚趾头也猜得到府里定是发生了不得了的大事。
“怀山哥哥，大公子，念君也帮不上什么忙，就先不打扰你们了。罐子我先放这，若是饿了，就喝一口。”
“念君啊，你爹呢？”
“我爹在城墙上吧，今天是他和副帅值夜。”
“什么？今晚为何是舅舅值夜？不是岑槐将军吗？”
秦同袍下意识的抓住秦念君的双臂，不可思议的看着她眼眸中的不解。不知该说什么，只能摇了摇头，将求助的目光投向秦怀山。
“最近练兵的强度太大，岑将军又不肯偷懒，非要和士兵们共进退，累的腰痛病犯了，疼连床都爬不起来。同泽和苏吟去巡岗了，眼下的档口，年轻的将士里没有十足能够信任的人，小洵就替他去值夜了。”
“糟了！”视线定格在张恒的书信上，他急道，“军中有细作，我以为说的是随岳，可如今看来，搞不好就是洛枚！是他告诉我舅舅着急找我的，还刻意让小千留在芳华阁等玄觉的消息，我真是蠢到家了，居然信他！”
说罢，秦同袍扔下书信冲进雨里，直奔芳华阁，秦怀山与秦念君对视一眼，也直接跟了上去。
“念君，雨太大了，你赶紧回自己的院子去！”
“不！我要跟着一起去！”
秦念君是个执拗的性子，虽然笑容温柔平静，也从不作出格的事，但只要是她认准的，就是十头牛也拉不回来，就像她明明知道怀山与副帅情投意合，自己毫无希望，却还是无怨无悔的守在一旁。
“你去能帮什么忙！若是病了，岂不是添乱！”
秦念君的眼神中是稍纵即逝的落寞，她很希望自己能够帮助怀山哥哥分忧，哪怕只是衣食上的粗浅小事。她知道自己做不到千秋一那般的英武，更提不起刀剑，可自己有一颗温柔的心，也愿意用这颗温柔的心去温暖别人。她相信，物质的力量是不可或缺的，但心灵上的力量也同样重要。
“等下若需要人传消息，我可以！你刚刚说连副帅都不知该信谁，你不更难吗？旁人信不得，你还可以信我啊！”
胡乱的擦拭着脸上的雨水，劈里啪啦的雨水淹没着她的声音，秦念君只好大声的吼了起来。她的话一字一句的如这漫天的雨水，清晰却温暖的敲击在心头，秦怀山虽不想她卷进来，还是点了点头。他卸下自己的外套，披在她的头顶，温柔的扯出一个笑容，若非在奔跑，他很想揉一揉那若软的乌发。毕竟，她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就像同裳一样，是自己的孩子。
三人脚前脚后跑到芳华阁的时候，这里早已没有了千秋一的身影，一起消失的还有洛枚和花城珏。
“小千！”
大吼一声，心头咯噔一下，秦同袍在一瞬间似乎被人抽干了力气，重心不稳直接跌坐在了门槛上，他不住的喘着粗气，拒绝了秦怀山的搀扶，用尽力气按着门框，反复几次才站起身来。只是，他正准备转身出去追的时候，再一次被门槛绊倒，并毫无防备的摔进了雨里。
“同袍，你怎么样？受伤没？要不要包扎一下？”
瞥了一眼正渗着血的手掌，因为孟宇削皮的十指，虽已经长出新的皮肉，也能提枪拿剑，可看起来仍旧十分丑陋。
“无碍。当务之急，是追上洛枚，救回小千！”
“可我怎么也不会觉得洛枚就是那个细作啊！”秦怀山拉住他，快语道，“洛枚一直不争不抢的，安分守己，会不会是搞错了？”
“错什么！”秦同袍忍着愤怒，低吼道，“如果他不是细作，为什么要假借舅舅指令来唤我？又为什么会留下小千！安分守己？说不定就是他不显山不露水的计划！”
“念君，去叫孟春晓，让他集合人马，满城搜捕洛枚！”
“哦？哦！”
秦念君来不及把衣衫还给秦怀山，原地踱了几步，连忙去找孟春晓。她的身姿弱小，此刻却脚步生风，用最快的速度冲了出去，这是她接到的第一个军令，她一定要好好完成！
“同袍，你去哪里！越是急火攻心，越要稳！”
秦怀山抓住秦同袍的手腕，冰凉的雨水打在脸上、落在身上，秦同袍用力的挣扎着企图挣脱桎梏，此刻他气急败坏，全无斯文的君子之姿，毫不犹豫的将秦怀山甩了跟头。
“怀山叔，试问心丢了，如何稳？若是小千丢了，我拿什么稳！”
明晃晃的闪电落地，秦同袍的嘶吼被无情的淹没在滚滚雷声中，此刻的他如一个癫狂的疯子，不管不顾的只为了冲出去寻找千秋一的踪迹。
“稳不住也要稳！”
秦怀山虽没听清他在说什么，但看唇形也能猜个大概，不外乎是但心千秋一，心乱如焚，忍不了之类的话。
“怀山叔，你放开我，小千现在很危险！于公于私，求求你放开我。”
“同袍，你越是这样，我越是不能放你走！”秦怀山拉紧他的手腕，叫住了巡逻的士兵，“你，快去城墙上找副帅，让他来芳华阁议事！你们五个，去找秦同泽，让他撒网找千秋一将军！你们几个去找宋显，让他带人去火速赶往乱葬岗！还有你，去找南宫淳尚，让他带人去秦同泽的院子，看住许尧！”
“是，将军！”
整齐划一的应答随着雨声振入耳中，秦同袍呆呆的看着士兵们领命后四散的身影，忽然明白了自己拦住小千不让她去参与搜找花木云时的心境，应该就是这样，既绝望，又不得不逼迫自己充满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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