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6章 两线作战（3）

红尘滚滚，万丈深沉。每个人都是有故事的人，这段故事或长、或短、或欢愉、或悲伤，都是难以磨灭的。

        有的故事能说，有的却是一生也不能触碰的疤。

        昏暗灯光、滚滚闷雷，夏末的夜里，燥热的空气里是丝丝微风，不似凉爽，却夹着纷杂的花香，为烦闷的人们带来些许舒缓。

        书房内关于作战计划的讨论已经持续了将近三个时辰，最终在孟洵的主持下确定了两线作战的方案，只是这“两线”是秦和谁，仍旧久争不下。

        以秦亮为首的老一派认为骨头先捡软的啃，眼下虽然起义军已经占领秦国的半壁江山，但并不稳固。为军者，还是要稳中求胜，占地面积大固然好，但坚守也不是件容易的事。眼下秦勇昌虽然节节败退，但秦国的实力尚在，他若联合其他三国，合力围剿起义军，也不是什么难事。

        自古以来，各国虽纷争不断，但并非没有合作的可能，只找到了共同的利益，没有什么障碍是不能突破的。何况，燕国与秦国还是姻亲。所以，两线作战，应该是同时进攻燕国与秦国，确保两国无法联合的同时，还能阻断魏、陈两国的援军，乃一箭双雕之计。

        以秦同袍为首的新晋将军们则更主张同时进攻秦国和魏国。燕国虽然与秦国是姻亲，但燕王懒政，宠信宦官，当政的实际是太后徐国凤，而徐国凤为人虽野心勃勃，手腕狠辣且刚愎自用，不会与秦国联手。何况，燕国国力已经是外强中干，加之几位有能力的大将都被迫卸甲，已然不足为惧。

        至于陈国，当初陈康死后，蔺桡带着十几万陈兵归顺，已经使陈国元气大伤，加之陈国眼下几位继承人之间内斗不断，老国主又紧紧握着大权不肯放手，早已自顾不暇，即使参与此次瓜分之战，也难成气候，更重要的是，陈国的地理位置不好，若想参战，必须借道魏国或者回鹘之国。

        魏国虽然是四国之中占地面积最小的国家，但其国主魏林却是最有政绩也最有野心的一位，其地理位置也是此次攻打起义军有利的。

        魏国处于四国之中央的位置，北可与秦形成南北夹击，西可与燕国联合行成西南攻势，南临陈国，更是可以与陈国形成大部队挥师北上，直扑起义军。

        更为可怕的是，魏国君臣上下一心，就算起义军占领了秦国和燕国，魏国也极有可能趁机吞并陈国与起义军南北分治。届时，魏国做大，想再统一四海就更是难上加难。

        所以，与其给自己养出一个无穷尽的后患，还不如先灭了强敌。强敌破败，再带兵南下，直取陈国，如此四国之中除了秦，只剩一个孤立无援的燕国，届时哪怕燕王启用旧臣也无力回天，燕国自然会如摧枯拉朽一般。

        红烛燃尽，换了新的。

        千秋一一直安静的听着诸位将军的话，包括说到激烈时的争吵，但她始终未发一言。不是没有自己的想法，而是她不想以自己的仇恨去终结大局。

        外面的士兵，各个都有自己的家，他们的家人还在等着凯旋之后的相聚，他们每个人都有权利选择更好的生活，而不是死伤在自己的狭隘的仇恨中。

        她也知道，同袍如此坚持攻打魏国，多半是为了自己在发声，但他大可不必如此。自己是靠着仇恨在生存，可也不想让更多的人变成自己这副模样。丧家之犬，一只就够了，何必成群结队的遍地哀嚎。

        同样自始至终一言未发的还有蔺桡，他的视线始终没有从千秋一的身上移开，于他而言，征战是为了给自己和蔺山一个活下去的理由。

        他自幼性子温柔，不争世事，出类拔萃只是为了让母亲开心。母亲去世后，他的性子突然就孤僻起来，在遇到蔺山之前，他甚至不愿意与旁人言语。什么家国天下，于他而言，不过是一场笑话。

        可是如今，他很想为自己这个小徒弟做点什么。她现在的状态，与其说家破人亡，不如说心灰意冷，那种除了报仇毫无所求的样子，自己太熟悉了，自然也知道那样的过活是多么的辛苦。

        “副帅，攻魏吧。”

        讨论热烈的书房内突然安静下来，张玄觉却捻着茶盏的盖子，不咸不淡的吹嘘着早已冰凉的茶水，在众人复杂的注视下缓缓饮完凉茶后，还故意夸张的打了个哆嗦。

        “哎呀我的张大将军，你就别装模做样的，大家都等着你呢！”

        秦亮耐着性子盯了他半晌，见他也没有继续说下去的意思，余光中天已经微亮，不免有些心急。

        “秦将军，副帅，诸位将军、先锋，玄觉之所以说赞成攻魏，有三点原因。第一，花木云将军之死，魏兵士气高涨，此时攻魏定会以一敌百。何况，两线作战，攻秦有理由，攻燕的理由是什么？为已故的秦长玉将军报仇？恕我直言，说句大不敬的话，现在起义军是由陈兵、魏兵和秦兵组成的，占比分别是三：三：四，纵使秦兵居多，但对于陈兵和魏兵来说，秦长玉将军可不是他们的战神，说不定还曾经是敌人。但花木云就不同了，他是魏国唯一的军侯，是起义军中受人爱戴敬仰的花将军，不论是陈兵、魏兵还是秦兵，都很喜欢他，所以末将觉得，为花将军报仇是个比为秦长玉将军报仇更好的理由。当然了，霍刀灭了花文翰全家，也是一个很好的借口，但于咱们而言也只是借口。”

        张玄觉的话音一落，诸位将军面面相觑，虽然想要反驳，但又不得不承认他说的句句在理。年轻一辈中，知道秦长玉的人远不如欣赏花木云的人多，何况出师必有名，为军侯报仇，确实是个再好不过的理由。

        “第二个理由，我支持同袍。”

        这种明目张胆的偏爱，千秋一曾切身体会过，木云兄做事一向有分寸，但对于涉及自己的事，却从不在外人面前论对错，坚定的站在自己身旁，哪怕连同袍都反对的事，他也会为了自己，力争到底。回忆的甜蜜，带来阵阵苦涩，悲伤的同时，她很庆幸，自己虽离开了同袍，但他的身边还有一个张玄觉。

        秦同袍与他相视一眼，看着他眸中的笑意，心中波澜渐平，冰天雪地的内心里吹过了一抹和煦的柔风。余光中千秋一正微微仰起头，他知道，她在逼退眼泪，但自己只能看着她自己舔舐伤口，不能帮。

        “姐，我在呢。”

        小心翼翼的挪到千秋一身边，南宫淳尚心疼的擦拭了她眼角滑落的泪水，勉强的扯出一抹笑容，直到她捏了捏自己那早已不再光洁的脸颊。

        “第三个理由，我要为花木云报仇。因为他是我出生入死的兄弟！我张玄觉是个有仇必报的人，为了属下尚且如此，何况是花木云。相信诸位将军也不讨厌花木云吧。试问，军中有几个讨厌他的？他是那样一个宽和的人，上恭下慈，世间少有的温润如玉，可他却受尽了霍刀那个畜生的折磨，凭什么霍刀能决定我们战友的生死！凭什么我们的兄弟要被那样一个人折磨至此！如果我们连自己战友的大仇都不报，还统一什么狗屁四海！恕我张狂直言，玄觉认为，一个没有血性的军人、一支没有仇恨的军队，注定是走不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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