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净土战惊雷
两条水龙还再狂舞着,怒吼着,撕咬着……
突然,机舱里的水泵声,戛然而止,那两条正舞得劲处的水龙,就像是被两支利箭射穿了身体一般,一下子从空中跌落下来,“啪”的一声,摔落在甲板上,龙体顿时化作了千万颗水珠。那两条水管,也像是自行车的轮胎被钢针刺穿了一般,顿时瘪了下来。
“一定是有人把水泵的电闸给拉了,我去看看”,小浪花说着话,把水枪交给小冲浪,便径直朝机舱跑去。
机舱的铁门,忽然间打开了,走出一位年近五旬的老者。那老者身著一身浅蓝色的劳动布的工作服,花白的头发,梳理得略有些背头,一张国字脸,脚穿一双解放牌胶鞋。
小浪花跑过来,几乎与老者撞了个满怀。小浪花讶然说道:“曹机长,你不在机舱里好好的看舵盘,怎么出来了?”
曹机长说道:“我再不出来,就要出人命了”!
小浪花说道:“曹机长,水泵怎么停了?”
曹机长说道:“水泵再不停,就要出人命了”!
小浪花说道:“曹机长,水泵的电闸,是你拉的吧?”
曹机长说道:“我再不拉电闸,就要出人命了”!
小浪花有点不耐烦的说道:“曹机长,你怎么老是说就要出人命了?”
曹机长说道:“小浪花,你别忘了,你只是个船员的领班,你还没有质问我的资格。我去找落总,一哥说道说道“!
曹机长将小浪花晒在了一旁,径直朝落次与一哥走去。
一哥见曹机长从机舱里出来,急忙迎上前去,说道:“曹叔,你不在机舱里操控舵盘,怎么出来了?”
落次也迎上前去,说道:“曹机长,您有事吗?”
只听曹机长说道:“刚才你们用水枪射击人,我在机舱里全看见了,实在是看不下去了,这艘轮船上,配备有两把水枪,都是高压的,射程远,威力大,我告诉你们两位领导,这两把水枪,是用来冲洗甲板和护栏用的,”不是用来射击人的,我警告你们两位领导,用这样的水枪射击人,会让人窒息,出人命的,我是这艘轮船上的机长,这条轮船上所有设备,都是我一个人管理,不错,电闸是我拉下来的,我不允许你们用水枪射击人,如果你们哥俩不听我的劝告,那这艘轮船,你们自己开回去吧!,
一哥听到曹机长说话语气坚决,而且神态凝重,赶忙满脸堆笑的说道:“曹叔,您言重了,其实我们就是想吓唬一下那个混小子而已”!
小诗不知道何时跑了过来,从水泊中扶起郭样的头,倚靠在自己的怀间,用右手抓住自己的卫衣,擦拭着郭样脸上的水珠。此时的郭样,早已昏厥了过去,脸色惨白,风衣上还滴落着水珠,身体还在冰冷的瑟瑟颤抖着。
原本善良的小诗,心中不禁一阵酸楚,怜惜的泪水,瞬间便充盈了双眼,小诗听到一哥的话后,抬起头,有些泣声的说道:“你们这是吓唬吗?人都让你们弄得昏死过去了,爸,咱们宁肯去开拖拉机,给农民开荒犁地,也不给这样的老板开船了”!
小诗的这一声“爸”,喊得船上所有人都惊诧了。
落次说道:“曹机长,小诗是你女儿”?
曹机长说道:“小诗一直是我女儿,都二十一年了”!
落次说道:“小诗,曹机长是你父亲,怎么没有听你说起过”?
小诗说道:“落总,我现在不想和你说话,但是,有一件事,我还是得告诉你一下,那就是从现在起,我不打算在枫林晚酒店干了,这就算是我给你的辞职信吧”!
落次没有想到,那个在枫林晚酒店吧台工作的,一向都是笑语盈盈的小诗,居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落次傲气的说道:“曹机长,小诗,你们爷俩这是要组团辞职吗?难道地球离开你们爷俩就不转了吗?简直是笑话!”
曹机长也稍有些激动了,说道:“落总,请你先别说这种过激的话,用不着,也犯不上,就是你二爸落董事长,都没有跟我说过这样的狠话,自从小诗他妈出国寻找浪漫去了以后,都是落董事长在一直关心我们爷仨儿的生活,大词在一家房地产公司做公关,小诗的工作,就是落董事长私下给安排的,所以你不知道我和小诗的关系,我曹展当了十三年的海军,虽然没有和你二爸在老山前线的战壕里打过仗,但是,我们都是军人,也算得上是战友,军人是看不下去百姓有生命危险的事。刚才我在机舱里,看见你们用水枪射击人,实在是看不下去了,才拉了水泵的电闸,至于说道辞职的事,我那也是一时的气话,落董事长对我不薄,我不会辞职离开他的,我就是真的辞职,我也不会向你辞职,因为,你还不配接受一个老军人的辞职!”
曹机长的话,铿锵有力,还有点绵里藏针的言外气势。
一哥听完曹机长的一席话,连忙说道:“曹叔,我没有想到,您也是一位军人,我知道你们军人的脾气秉性,刚才次妹的话,您别介意,也别放在心上,都是我二叔把她给宠坏了,您别和她一般见识!”
一哥又转头对落次说道:“次妹,曹叔可是这艘轮船的老机长了,咱们家自从有了这艘轮船,曹叔就一直是机长,还有,曹叔开咱们家的船,从未出过事,有曹叔给咱们家开船,二叔他最放心了!次妹,曹叔可是咱们家的老员工了,也是大功臣,快给曹叔陪个不是吧!”
一哥的软语劝说,一下子让落次为难起来。没有想到,自己的一个气愤,一个草率,还有一个娇纵,竟然惹出这么多麻烦的事,而就是这些麻烦的事,让落次才置身于骑虎难下的境地。但是,落次的心底,却丝毫没有悔意,相反的,对郭样又多出了几分愤恨。如果不是那个混蛋三番五次的滋生事端,这场肃穆的葬礼,恐怕早就完美的结束了,如今,这混蛋让水枪射击的昏厥了过去,这也是他罪有应得!
落次的心念,刚刚想至此处,忽然,心房间那个莫名的声音又陡然响起:“落次啊,你没有错,那个男人也没有错,你们的错都是美丽的,美丽的错,一定会编制出美丽的故事,你们的故事,日后会更精彩!快去唤醒那个男人吧,只有你,才可以唤醒那个男人!”
这个声音,是从落次的心房里发出来的,是不是落次的本意,落次也是茫然若知,遵从了这个声音,落次委实有点不情愿,不遵从,这个声音却总是有意的打扰,而这份打扰,也总是在有形无形间,左右着落次的意念。
落次委实不明白,自己的心房,为什么总会发出这样的神秘声音,而这个声音每每响起,都仿佛是那样的巧然,总是在自己与那个混蛋发生事情以后,才会响起,难道这是天意预知给我的声音吗?
落次不敢再想下去了,因为她知道,这样的事,即使是彻夜不眠,也很难理出头绪,想彻清楚。
于是,落次微微垂下头,像负罪似的,低声说道:“曹叔,我以后再也不敢叫您曹机长了,在您面前,我就像小诗一样,还是个孩子,刚才我说的话,有些言重了,您别记恨侄女,就把侄女刚才说的话,当做童言无忌吧!曹叔,洗龙井酒业离不开您,这艘轮船也离不开您,我二爸更是离不开您,您就念在侄女的男朋友小样刚刚离世,侄女的心情低落的份儿上,就原谅侄女刚才无礼的莽撞吧!”
曹展听完落次致歉的话语,脸上凝重的神色,略有舒缓,说道:“落总,你是落董事长的女儿,洗龙井酒业,还有枫林晚酒店的员工,都尊称你为落总,那也只是对你的称呼罢了,但你毕竟还是个孩子,做事没有你二爸沉稳,以后做事,多学学你二爸的做事风格,千万不要图一时的痛快,忽略事情的后果了,好了,我去机舱了,小诗,你就好好的照看一下那个小伙子吧!”!
曹展说完话,转身就要向机舱走去。
一哥忽然说道:“曹叔,您先留步,我有一件事想麻烦您”!
曹展又回过头来,说道:“一哥,你说就是了”。
一哥说道:“您回到机舱里,把空调打开,温度调到30度。”
曹展说道:“一哥,我明白了,你是想让那小伙子去机舱里暖和身体吧!”
一哥说道:“是的,曹叔,把他弄到有空调的屋子里,他会醒的快些。”
曹展说道:“一哥,还是你做事想的周到,好,我马上去办。”
曹展说罢,径直走进机舱里。
落次见郭样依然倚靠在小诗的怀间,双眼紧闭,脸色惨白,那个曾经说话讥讽,处事怪异的混蛋,如今居然变得如此残模残样,落次的心中,莫名的有些愧悔了。于是,她俯下身来,伸手也想扶起郭样的头,倚靠在自己的怀间,哪知小诗忽然伸出手来,挡住了落次的手,说道:“落总,小样哥的身上,都是这滦河的水,可别弄脏了您的手,还是让我来照顾小样哥吧!”
落次知道小诗还在怒气中,是以也不以为然,淡然说道:“小诗妹妹,我知道你人好,心眼儿也好,但是,我也没有恶意,我是想把他搀扶到机舱里去,让他在有空调的屋子里暖和身体,这样才会醒得快。我哥已经告诉曹叔打开空调了。”
小诗说道:“哦,你们用水枪射击了人家,又要把人家弄到空调的屋子里暖和身体,这不是打一巴掌,给个甜枣吃吗?你觉得这样做,有意思吗?”
落次说道:“小诗,我即是你的领导,也算得上是你的姐姐,你怎么能这样跟我说话?这可不是你小诗应该说的话啊!多没礼貌?”
小诗脸色一沉,说道:“你就凑合着听吧,你已经不是我的领导了,我已经辞职了,还有,我可没有你这样的姐姐,我高攀不起!”
落次断然的说道:“小诗,你说辞职的话,我没有听见,就是听见了,我也不批准你辞职,你哪儿都别想去,就给我老实的在枫林晚酒店工作!”
小诗的脸上掠过一丝苦笑,说道:“我这个人,又傻又笨的,可不敢在你这样的老板手下打工了,说不定哪天我做错了事,你就把我扔进滦河里喂鱼了!”
落次猛然站起身来,那股自小就已然宠养而成的蛮横与娇狂的野性,有如一盒火柴,让小诗的这几句话给瞬间擦燃了,而且越烧越烈,炙烤得落次再也无法隐忍心中的怒火,于是,便以怒斥的口吻说道:“你这个小丫头片子,怎么这么固执?你懂什么?他的身体这么冰冷,要不早点去一个暖和的地方,就真的出人命了!我告诉你,咱们都是女人,我早就看出来了,你有点喜欢这个小样了,但是,我还是得告诉你,这个小样,是你不应该喜欢的,你也喜欢不起这个小样,说白了,你根本就管不住这个小样!”
每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女,心中总会深藏一个秘密,那当然是她自己与心仪的那个男人最美好的憧憬,尤其是像小诗这样单纯无邪的少女,心中总会保存着一方从未下过雨雪的净土,而这块净土里,葱郁的花草,都会干净得一尘不染,空气是新鲜的,天空是蔚蓝的,而就是这方净土,在小诗途经枫林渡时,忽然走进了一个人的身影,而这个身影,也是第一个走进这方净土的,这个人当然就是郭样。
落次的一席话,就如同密集起来的一团乌云,在小诗心中的那块净土上,电闪雷鸣,大雨倾盆。
再柔弱的少女,都有因为情急而疯狂的时候,小诗听得落次直言点开了她心中的那个秘密,而且还是在一船人的面前,丝毫没有避讳,直气得双眼都浸含起了泪水,厉声说道:“我就是喜欢小样哥,怎么了?你也喜欢小样哥,可你喜欢的小样哥他已经死了,我喜欢的小样哥,他还活着呢,我就喜欢这个小样哥了,你管得着吗?你不会是喜欢完死了的小样哥,又来喜欢活着的小样哥吧?”
小诗一句一个小样哥,像说绕口令似的连珠说出,而且还是一副义正辞严的架势,这委实让一向高傲的落次惊吓了一下,心想,哎!女人啊,为什么平时看上去都弱不禁风的,可一旦遇到心仪的男人时,胆量就比男人还要勇猛了呢?
这样的事,落次也说不清楚,因为,落次也是女人。
女人的悲哀,仿佛永远都是洞彻了别人,朦胧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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