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皓月之阁
一觉醒来,云念改变了主意。
赚钱的事不能操之过急,把芦荟补水面膜放在清风居销售肯定会暴露自己。
思来想去,云念决定好事要分享,于是蹦蹦跳跳地去给姬夫人洗脑。
姬夫人正在亭中纳凉,看见云念很是高兴,她下意识摸摸自己的脸颊,柔声道,“念儿,过来坐。你昨天给我的面膜方子,我试过了。虽然看不出什么功效,但是敷在脸上很舒服。看你丁点大的人儿,这妙法儿倒是多得是。”
云念赶紧趁热打铁,笑眯眯地说,“母亲喜欢就好。我想了想,我还小,制作面膜有些难度,不如我把方法告诉母亲,母亲派自己得力的下人去做,这样更快些。另外,不瞒母亲,我还有个开店铺的想法,不仅售卖面膜,还给各家小姐夫人做美容和按摩。店铺要大一点,最好两层,一层做售卖,二层做美容按摩。这中州最不缺的就是皇亲贵胄,那些夫人小姐不缺银子,只要对她们的驻颜有益而且服务周到,她们会主动把银子送上门。”
姬夫人看着云念眉飞色舞的小表情,笑着点头,“可以。你还小,母亲就安排魏嬷嬷替你张罗一下开店的事。我手上有这样的铺子,只要稍稍修整一下就可以开业。只是,制作面膜不知道要多少时间?”
云念扒拉着自己的手指,盘算着,“第一,面膜制作很简单,只是现在缺少芦荟,需要派人出去采挖。第二,需要至少挑选二十个丫头学习美容按摩之法,这个最快也要一个月能把人调教好。第三,装修的事情,我需要先去店铺看看,然后画好整改的图纸,整改的时间还要因现状而定。第四,也是最重要的,母亲,您不能总宅在家里,除了进宫看望皇祖母就不出门的,这样不行。这院墙不仅圈住了你的人,还会拘禁了你的心情,你要常常出去,多跟外面的夫人们打打交道,除了您的闺中密友之外,还要多认识一些人,这样不仅心情会开阔,您慢慢还会发现,您也是可以放飞梦想的。这次开美容院正好是个机会,这样,我再安排三间房,专门为夫人们打麻将用。回头我教母亲打麻将。”
姬夫人被说的一愣一愣的,似懂非懂,勉强地点头,“那好,看在你这么热血沸腾的份儿上,我先尝试看。”
两人正说着,小丫鬟匆忙来报,“禀夫人,前厅来了两个人,说是您的舅母和表弟。管家已经将人安排在议事厅喝茶了。”
姬夫人喜出望外,赶紧起身,不忘了拉上小云念,“念儿,走,跟母亲去迎接你舅姥姥和表舅。真是好些年不见了!”
姬夫人风风火火地来到议事厅,看见厅上坐着一个华衣老妇人和一个锦服男子。
姬夫人直接半跪在老夫人面前,拉起她的手,哽咽着说,“舅母,这些年受我父王连累,您受委屈了。我很想念舅母。”
云念打量着二人,老人眉眼带着凌厉,似乎有些刻薄相,男子白白胖胖大腹便便,虽已经是而立之年,却有些憨憨的。怎么看这二人也不像是受着委屈生活的。
姬夫人哭了一会儿,想起身后的云念,赶紧道,“念儿,快,给你舅姥姥和表舅行礼!”
云念规规矩矩行了个万福礼。
姬夫人将云念拉到身边,对老妇人道,“舅母,这是我前几年认养的女儿,叫念儿。”
老妇人喝着茶,头都没抬一下,只是“嗯”了一声。
云念忍住炸毛的冲动,脸上微笑不减,乖巧地站在姬夫人身旁。心想,“这是什么态度嘛,仗着自己年纪大就可以目中无人了。哼,你老你有理!”
姬夫人恭敬地问,“舅母,这些年我一直在找你们,可是遍寻无果。你们去了哪里?过得可好?您的身体还好吧?要不我先让人准备客房,你们先休息一下?”
老妇人终于把头从茶碗中拔出来了,放下茶碗,淡淡地说,“不用休息,我跟你表弟从临水来,这一路倒也不赶时间,休息的很好。我也不绕弯子,我听说你父王沉冤昭雪了,当年他麾下的将士们也都正名了,想必,陛下应该有赏赐的,我就是回来看看你能否趁机帮你表弟谋个一官半职的。当年你舅舅跟着你父王战死在了北境,剩下我们孤儿寡母的,又被你父王连累,躲躲藏藏隐姓埋名这些年,靠着你舅舅留下的财产经商过活。你也知道,你舅舅当年也是个副将的。士农工商,商是最低贱的,我不妄想让你表弟继续参军做什么副将,想让你表弟哪怕做个七品芝麻官也是可以的,只是为了让你舅舅在天之灵能安息。”
说着,老妇人落下来鳄鱼的眼泪。
云念暗暗翻了个白眼。
姬夫人脸色变了,又气又怒,但是多年宫中的礼仪规矩让她很快平复了心绪,从容地坐到主位,语气微冷地问,“舅母,慰藉舅舅在天之灵是否先要去认认他老人家的墓地和排位?我前几日刚刚为舅舅迁了一处山清水秀之地,您打算什么时候过去看看?至于谋官职的事,很是抱歉,我姬家现下就是地位最低贱的商人,没有这个能力。”
老妇人有些急,“你是郡主,听说还深受太后和皇上宠爱,只是当个小官,还不就是你一句话的事儿!你就是忘本了,你忘恩负义,妄你舅舅当年那么疼你,这点小忙你都不帮!”
姬夫人听见她又拿自己舅舅做要挟,也是没了好脸色,“念旧情,我才叫你一声舅母。当年舅舅出事,父王也遭受不白之冤,您老人家带着舅舅全部家产连夜逃了个没影儿。还是舅舅的一个守门小兵替他收的尸,我悄悄把舅舅的骨灰给安葬了的。这些年你们可有说回来看一眼?可有到舅舅坟前上过一根香?忘恩负义的人到底是谁?”
老妇人怒着拍桌大吼,“楚月瑶,妄你还在宫中长大,规矩都喂了狗,是谁教你的,让你这样顶撞长辈?这样不顾念亲情?”
云念看见姬夫人伤心又愤怒地簌簌落泪,终于忍不住,她让蕊儿把自己抱起来,确保自己可以跟老太太平视,伸出小手,用食指指着老太太的鼻子,声音稚嫩却带着威严,“老人家,母亲是郡主,又是谁教你这般不顾身份跟郡主说话的?长辈?仁义礼孝贤,看顾和扶持晚辈的人才是长辈,倚老卖老不顾廉耻的老人就只是老太太而已。亲情?能同甘苦共患难的才叫亲情,自私自利的你不配提亲情?”
姬衡得到消息赶来的时候,就见屋内姬夫人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云念气得小脸涨红,老妇人被骂得脸色煞白地指着云念,苍老的手不停地颤抖,那个上不得台面的表弟不吭声,只是不停地给老妇人顺着气。
老妇人见姬衡来了,直接从椅子上滑落,瘫坐在地,捶地哭嚎,“造孽啊!这是什么世道啊,郡主府里连小娃娃都敢目无尊长,也都怪我没顾得上管教郡主,这才让这一家子乱了礼法啊!我没脸去见祖宗了!”
姬衡也是个护短的,慢悠悠地走到姬夫人面前,轻轻拍拍她的肩膀,缓缓地说,“老人家弄错了,这里是姬府,并不是郡主府。另外,郡主的规矩礼仪是太后亲自教的,您要不去质问一下太后,怎么就把孩子教的这么不称你的心如你的意呢?”
老妇人直接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云念一看就知道是装的。想碰瓷?休想!
云念趴在姬夫人耳边,小声说,“母亲,装晕。”
姬衡不甘示弱,姬夫人还没闭上眼睛呢,他就大喊,“夫人啊!你醒醒,咱们不跟他们一般见识,你别晕啊。这要是被气得犯了旧疾,怎么跟太后交代啊!”
姬夫人身后的魏嬷嬷也当仁不让,“奴才赶紧进宫请太医!请太后派最厉害的太医,就说郡主被自己的舅母气晕了。哦,顺便再给皇上身边的太监递个话儿,说郡主是因为没答应舅母买官卖官的勾当才被气晕的,这是为了保朝纲稳定,这是工伤,皇上得赏个人参什么的给郡主治病才行。”
地上的老太太也不装了,直接起身,怒视了一眼云念,眼神分明说“这是什么小魔鬼”,然后,拉着儿子身轻如燕地一溜烟跑了。
云念骄傲地抬起小下巴,“哼!看你还敢欺负母亲,吓不死你!”
姬衡无奈地勾唇。这丫头总是古灵精怪的,鬼点子眨眼就来。
姬夫人睁眼,一直哭。
姬衡示意众人退下。
到了门口,云念对魏嬷嬷微微颔首,“嬷嬷,给母亲准备些安神茶吧。”
午饭,姬夫人没吃,喝了安神茶,在卧房休息。
云念问姬衡,“父亲,那老太太跑哪儿去了?”
姬衡宠溺地摸摸云念的头,“他们出门直接雇车回临水了。应该是怕陛下和太后降罪。哎!还是没去舅舅坟前看一眼。”
云念皱起小眉头,“所以,这才是母亲最伤心的。那么好的舅舅,怎么就有了这么样的舅母,还教出来这么个不争气的儿子。父亲,你好好安慰一下母亲,你告诉她,我跟子陌哥哥不仅会给你们尽孝,还会替母亲经常去舅爷爷坟前尽孝的。父亲下午有事吗?”
姬衡感动着云念的话,摇头,“你母亲这般,我要陪她。”
云念的眉头舒展了,“父亲,我早上跟母亲说要开美容院,就是给女人们美容按摩还卖面膜的铺子,母亲同意了。下午你拉上母亲,带着我去看看母亲说的铺子吧。母亲要出去散散心,要有其他事转移一下她的精力,才能快些好起来。”
下午,一家三口来到姬夫人的铺子前。
这是一个卖布匹和成衣的铺子,一楼是布匹和成衣,二楼是试衣服的几间屋子和库房。
云念很是满意,几乎不用装修,只要在一楼加些卖面膜的柜子,在二楼加些床、桌子和凳子就行。
这间铺子刚好在她的百味斋隔壁。这时百味斋还在装修中。
云念盘算着,正好一起开业。
看过铺子,在云念的建议下,一行人又去了万福寺。
与以往不同,这次云念直接带着姬夫人和姬衡来到后山,让蕊儿和魏嬷嬷拿了两个大篮子,几人在云念的带领下开始采蘑菇和木耳。
姬夫人并不扭捏上手很快,比姬衡早一步识别出毒蘑菇和可食用菌菇,后来姬衡放弃了,直接去采摘不用识别的木耳。
云念边采蘑菇边哼唱着,“采蘑菇的小姑娘背着大箩筐”。
了尘大师正在后山的大石头上打坐,看见云念,再看看下人手上的篮子,心道,“小娃娃,你真拿这儿当自己家,可真不见外,说来就来,看上什么,说采就采,说摘就摘。后山的生灵朋友们,对不住。真是罪过!”
一个时辰后,几人采了两大篮子蘑菇和木耳。
云念让魏嬷嬷留下一小半带回家,剩下的让蕊儿送去给玄十晾晒,还交代日后再来给寺里的师兄弟们做菌菇汤和凉拌木耳。
云念正要准备离开,就见了尘大师从身后冒了出来,满脸跃跃欲试,看样子是想做第一个尝百草的人。
云念看了一眼了尘大师,无奈地对姬衡和姬夫人说,“父亲,母亲,咱们可否在这用过斋饭再回?”
姬夫人经过一下午的散心,心情已经平静,她点点头,“好。”,转身对了尘大师施礼,“大师,叨扰了。”
了尘大师的脸上都笑出了花,“不打扰的。”
晚饭,在云念的指导下,做了打卤面。云念之前命人做的豆瓣酱好了,新鲜蘑菇做卤子放了豆瓣酱和小根蒜调味儿;凉拌木耳是用之前晒干的木耳做的,里放了前些日子采摘的小根蒜、香菜和今日顺便买的炒花生;还做了一个鸡蛋酱,又去后山采摘了蒲公英和曲麻菜,洗好,又是一道蘸酱菜。并没有做汤,而是泡了云念之前叫人做的大麦茶。
姬夫人和姬衡帮不上忙,但是也没去禅房休息,就坐在一旁看云念指挥着众人忙活。
姬夫人问,“你说,这小胖子是从哪里学来的这么些技能?”
姬衡摇头,“不知。总之,她就是鬼点子多。而且特别早熟,她的想法很多时候远超咱们这些大人。”
姬夫人点头,“是。看着她这般跑来跑去的,我的那些烦恼都没了,就想着带着她,咱们一家人平平淡淡地过日子。”
姬衡不厚道地笑了,“带着她能过上平淡的日子吗?佛说三千大千世界,她呀,每天有三千种想法,咱们跟着她过离奇的生活还差不多,每天都能辞旧迎新!”
二人说笑间,玄十拿着一本经书走来。
玄十先是对二人施礼,然后,年轻的俊脸上露出难得的笑容,“二位施主说的是。念儿就像夜空中的星,总能点亮身边每个人的生活。之前信佛悟佛法,总是相信佛能救人脱离苦海,羽化登仙。遇到她后,我相信了人有三生三世六道轮回,相信自己前世一定是结了善缘,今生才如此幸运与她相识,相伴着成长,不仅悟了佛法,还正在体悟治国之道,因一人而顿悟,想保天下太平。”
姬衡和姬夫人对视一眼。
怎么觉得这孩子越说越不对劲儿呢,这究竟是悟了道,还是重新误入了红尘而不自知啊!
二人也迷茫了。
吃过晚饭,一行人辞别了尘大师,在晚霞的余晖下启程回家。
玄十站在高处,望着渐行渐远的车子,期待着翌日云念再来与自己一起翻译经文,同时探讨生命的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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