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罢黜
秋高气爽，天朗气清。
看看车外城门上带着晨露的“建宁”二字，姬子陌对着对面手执黑子的妘念微微一笑，笑容带着点儿惋惜，“念儿，又回到你的战场了。果然，如你所说，美丽的假期总是易逝的。”
这日，云天学院迎来了第一批学员。
院长妘念亲自赶回来，向各位学员致欢迎词。她的欢迎词只有三句：你们之前是“莫问前程几许，只顾风雨兼程”。如今来了这里，愿你们“既有有岁月可回首，亦有前程可奔赴”。希望你们“鲜衣怒马，不负年华”。而就是这短短的三句，深深地烙印在了云天学子的灵魂之上，生生不息，代代相传！
妘念见完云天学院的学员就带着一行人进宫复命。
妘念拿出两个册子，一份是此次赈灾的细节包括这一年多来各笔款项的往来明细，一份是修改后的《华夏地理志》，上面的长江两岸已经多出了两座高耸入云的悬崖绝壁。
妘清浅看完李公公转交给自己的册子，微皱眉，抬头看着妘念问，“念儿，你上书说：姜大人和姜家主的“诺亚方舟”救了六千余人：祁凛事先准备的防疫药丸免除了了一场瘟疫的爆发：上官大人及时筹备了救灾物资；还有北境任家军五万精锐之师火速支援与幽冥殿和皓月阁配合着挖开废墟救百姓于水火，而且快速帮郢州百姓重建家园；郢州知州更是不眠不休地亲力亲为安抚百姓。你帮他们论功请赏，这是为将为帅该做的。那你自己呢？”
妘念一身利落的戎装，单膝跪地，低头抱拳，“母皇，儿臣不敢居功。之前若不是儿臣轻视了水患的影响，便不会被这么大了灾难打得措手不及。儿臣请母皇降罪！”
还没等上座的妘清浅开口，妘念身后的上官睿、姜景渊和祁凛齐齐跪下，异口同声地说，“陛下，此乃天灾，不该降罪于公主！”
上官睿继续恳求，“此次赈灾全仰仗二公主指挥有方，那些救灾的办法也全部都是二公主想出来的，臣等只是执行罢了。这次快速地解决了水患，灾难造成的影响已经是历来最小的了。二公主有功无过啊！”
祁凛和姜景渊也一起应和，“是啊，陛下，二公主还身先士卒，亲自徒手扒开废墟解救出无数的百姓。预测天灾又不是二公主的职责，她哪来的失职，二公主有功无过啊。”
妘念接着又言辞恳切地说，“母皇，作为您的女儿，救万民于水火自是义不容辞之事，本就是儿臣应该做的。”
妘清浅看着殿中几人，定睛在妘念身上，微微一叹，“哎！好吧，念儿你跟上官睿之前都是受人诬陷，现下即刻官复原职。你既然不想居功，那这次的赏赐暂且给你记到账上。其余人，就按照你的奏表论功行赏。”
马车停在娴王府门外，已经时至中午。落叶纷飞。
娴王府门外围满了人，有看热闹的，也有火上浇油的。
就听纷纷议论声中一个男子声音高亢，可谓力压群雄。就听他大喊道，“我所说之言并不是空穴来风。是前几个月一位高人赠言的，他告诉我，二公主就是南召的灾星，会引来天灾。我自是不信的。直到前些日子郢州大水，我才恍然大悟。高人之言所言非虚。否则，为什么二公主回来后才有的大水，之前怎么没有？！大家好好想想！请二公主离开南召！还南召太平！”
这时，娴王府门口出现一抹小小的身影，挡在门口，虽然瘦小，但气势威严，自有一身王者的霸气，就见他运起内力，一字一顿地说，“一派胡言！休要污蔑姐姐！姐姐带来灾难？那她破东周阴谋解元江之难的时候，她只身退敌的时候，她用《华夏志》教化万民，让你们生活蒸蒸日上的时候，你们怎么不请她离开南召？姐姐一个弱女子前去治水救灾，你们在这享受着她守护下的太平，不仅不知感激，还口出妄言。敢问，你们身为男子，难道不觉得惭愧？你们身为她羽翼下庇护的百姓，难道不觉得惭愧？”
这时，人群中突然一声尖锐的大喝，“你一个东周质子，为何这般维护二公主？莫非二公主与你东周还有勾结不成？”
燕浩手指着说话那人，气得小脸儿都扭曲了。
燕浩身边还有一个纤丽的倩影，带着面纱，可是，妘念透过车帘还是认出了，那是妘惠。
就听妘惠娇柔的声音道，“请大家稍安勿躁！二姐姐之前只不过是误判了水患的情势而已，也就是导致我们治水晚了一些罢了，况且二姐姐已经戴罪立功治理好水患了。再说，二姐姐一直都在辅政，帮忙治理南召。除了这次误判，真的再没有什么过失的！”
人群中再次掀起轩然大波，几人纷纷大喊，“这么大的水灾，误判一次就足以灭国了！还让二公主干政，南召未来危矣！二公主不得干政！二公主离开南召！”
妘惠红了眼眶，还要解释。
这时，妘念在姬子陌的搀扶下下了马车，缓缓走到人群中。
妘念扫了一眼为首闹事儿的几人，冷冷开口，“本宫澄清一下：第一，得知水患之事，本宫就即刻带人启程赶去治水赈灾，并未做过什么判断，所以，误判之事并不存在。第二，本宫一直没有什么罪过，所以不存在戴罪立功。第三，本宫回南召之后，一直都以南召百姓为先，身为皇室，身先士卒，这是本宫的职责，所以才在母皇那里不敢居功，没领恩赏。第四，本宫回南召以来的所作所为，陛下和百官都是有目共睹的，这才信任我上朝辅政。最后，本宫低调，并不代表本宫好欺负！”
说完，妘念转身，眼角弯弯地看着妘惠，“你说呢？三妹妹？”
姬子陌在一旁杀气腾腾地盯着众人，“本王手里郢州百姓致谢的万民书还热乎着，你们却在这里污蔑二公主，污蔑当朝公主、六部监察使、辅相，这种罪名，你们确定自己能够承担的话，那就继续，本王会请京兆府尹来做好笔录，确保让你们的遗言流传后人！”
姬子陌高大的身形带着威压转向妘惠，“二公主为了救郢州百姓几天几夜不眠不休，现在浑身是伤，她的右肩和后背因为救落水的百姓被树干砸伤，她的双手双脚因为救废墟下的百姓磨得全是血泡，她的双腿因为带着灾民重建家园又一起上山采摘野物充饥整整肿了三个月……三公主，十指不沾扬春水的你没有资格置喙她。”
妘惠已经被吓得微微颤抖，幸好妘真搀扶着，这才没软倒在地。
妘惠怯怯地说，“二姐姐不是因为在郢州横征暴敛已经被罢免了官职吗？可万万不能再以辅相自居，会引来杀身之祸的。”
旁边的姬子陌对魏楠点点头。
魏楠将手中的一沓纸洒向人群，“你们自己看。这些是预售合同的副本和如今郢州的税收情况，以及商人们的盈利情况。在二公主的带领下，郢州不仅及时治理好了水患，如今那里也已经被建设成了鱼米之乡，今年郢州的税收将翻一倍。是横征暴敛，还是有条件的合作，都睁大你们的狗眼看清楚，下次再想栽赃污蔑请找一个更好的理由。”
妘念越过妘惠，拉起燕浩的小手，低头，嗔怪道，“你难道忘记了，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记住了，以后遇到这种情况，直接让小赵回家请他父亲来主持公道！”
身侧的赵瑾瑜忽然恍然大悟，摸了一下脑袋，“对哦！”，然后边嚷着边跑出去，“属下这就去请京兆府尹带人来维护王府治安！”
可是，还没等赵瑾瑜挤出人群，人群已经一哄而散。
剩下为首的五人，看看状况，也赶紧仓皇而逃。
妘惠赶紧解释，“姐姐，我就是想帮你，没想到会弄巧成拙。”
妘念点头，依旧眉眼弯弯，“嗯，本宫知道，辛苦你了！妹妹先回去吧，本宫一路奔波，要好好休息，等本宫休息好了就去你静王府登门道谢。”
妘念转身进府，眼底眸光微冷。
议事厅内，妘念落座，对赵瑾瑜吩咐道，“我见那为首闹事儿的五人很是面熟。”
赵瑾瑜赶紧拱手汇报，“回公主，那几人就是之前贫民窟闹事儿的人。”
妘念凤眼微咪，“哦？看来他们是担心我把他们忘了呢。小赵，你去让京兆府尹大人仔细查查这几人的底细。我见他们有些大凉人的气息。确认一下到底是不是大凉的细作。”
妘念看了看一旁认真听讲的燕浩，“小浩，敢替姐姐出头，精神可嘉。可是，很多事，还有更好的解决办法，比如迂回战术，或者暗度陈仓和不战而屈人之兵，尤其是当自己的实力比不上敌方的时候，要懂得权谋。”
姬子陌见妘念事情处理完毕，温声开口道，“念儿，我已经让蕊儿准备了你爱吃的饭菜，赶紧去用午膳了。你风尘仆仆的，现下要好好休息。父亲和母亲来看你了，他们都在后面等着你一起用饭呢。”
妘念起身，温婉浅笑道，“好！听子陌哥哥的！”，她牵起燕浩去用餐。
身后的姬子陌抬抬手，一个黑影落下，就见姬子陌眸中划过刀光剑影，冷冷吩咐了一句，“盯紧三公主和那个妘真！”
饭厅内，姬夫人看见妘念安然无恙彻底放下心，拉着妘念的手，“念儿，你可算平安回来了。你要是再不回来，我都忍不住去给你报仇了，我一定替你撕烂那臭丫头的嘴，让她总跟你过不去。”
姬衡看了一眼妘念身边的燕浩，轻咳一声，“好了，皇家的事，咱们先别掺和，等哪天孩子们应付不来了咱们再出手。”
两日后，京兆府尹果然不负妘念所望，找出了平民窟那五个地痞勾结大凉的证据，将五人关进大牢，只等秋后问斩。
静王府，妘惠的卧房门口，妘真来回踱步。
妘惠从外面回来，见到妘真如此，开口问道，“真儿，你这是怎么了？”
妘真赶紧来到妘惠跟前，附耳小声说了些什么，然后期待地看着妘惠。
妘惠深深地看了一眼妘真，淡淡地开口，“他们勾结大凉，证据确凿，这是通敌叛国的大罪。再说，几个贱民，不管从什么角度考虑，本宫都不该插手。难逃一死，那是他们的命数。你在这急什么？获罪的又不是你！”
妘真赶紧解释，“奴婢这都是替主子着急。这样主子就少了很多帮手了！”
妘惠轻蔑一笑，“想帮本宫的人多得是，不差他们几个！”
治水回来，重新出任辅相之职以后，妘念指导着百官，六部蒸蒸日上。渐渐的，百官接受了妘念的新思想，朝中诸事更加公开透明，南召的朝政越来越顺，妘念亲力亲为的事也越来越少。
年底，妘念就请辞辅相之职，作回了清闲的六部监察使。
她借着年前的空闲时间去重新查看了一下云天学院的学员们。虽然这些人都是自己选的，但是毕竟只是在郢州看了他们的文章和画像，并没有进行面试。所以，妘念就借着查课为由，暗自看了这五十五人。这一看，还真叫她看出了几个不一般的，她决定留着慢慢收拾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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