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好自为之
殿内陷入了一片寂静，沈修鄞沉着脸，他甚至能听见皇后猛烈的心跳声。
他看着皇后惨白的脸，突然一阵恍惚，隐约间仿佛看到了当年那个稚嫩的女孩。
皇后原名江若之，当今太傅府最最尊贵的嫡长女，集万千宠爱于一身长大，当年一首贺寿词响彻整个京城，也是因为这，先皇直接给她赐了婚。
他甚至还能记起，皇后曾经也是一个懵懵懂懂单纯的少女，两人当年也有过新婚燕尔的甜蜜期。
可是，这样的状态，这是什么时候就变了的呢？
是颖妃进府？还是因为那个孩子的意外离世？还是他登基为帝？
现在他已经无从考究，他还记得初次听图南禀报这后宫的腌臜事儿的时候，他也曾自信满满的把皇后排除在外。
可是，一次又一次，他渐渐变得麻木，开始相信，人心，是真的变了。
“皇后可听出什么了？”
他的声音无疑是冷淡的，充满疏离感，没有一点结发夫妻之间的特殊感情。
皇后早就乱了阵脚，之前那翻自我安慰的话没有了一丁点儿作用，她抬头就对上了皇上质问的眼睛。
及此，她心里一咯噔，后背爬上一股子凉意，她突然有一种被扒光了了羞耻感和慌乱。
“臣妾听不懂皇上在说什么……”
她暗示自己冷静，安慰自己皇上什么都不知道，她强装着镇定，甚至还挤出了一个自己不知道的比哭还不难看的微笑。
听了皇后的话，沈修鄞久久的跟她对视，然后重重的闭上了眼睛，想要掩饰住了眼底的失望。
“皇后啊……这些年朕自以为对你说得上宽容，念着你皇后的身份和咱们结发夫妻的情意，朕对你做的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原以为你会见好就收，朕也以为之前的禁足能给你一些教训。”
他脸上的落寞无法掩饰，却又更像一种想要做一个了断的决绝，“……只是朕没想到，你根本没有吸取一丁点儿教训，甚至今日当着文武百官的面，你都敢这般胆大妄为！”
皇后被说得脸上没有了血色，整个人已经脱力，半倚在佩兰怀里。
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她自以为做得天衣无缝，自以为自己的计划无懈可击，却不想，原来，一早就被别人看在眼里。
而她，还跟个跳梁小丑一样，遮遮掩掩，简直可笑至极！
“呵呵呵呵……原来皇上什么都知道，什么都知道，臣妾还以为…，还以为自己做得很完美呢。”
她惨笑着，这是一种近乎自嘲的笑，她的眼眶里不知何时已经泪光闪闪，“原来臣妾跟皇上还是有发妻之情的，原来皇上替臣妾做了这么多呢？”
“还真是臣妾不知好歹呢……”
“……可是皇上你为什么不告诉臣妾呢？你哪怕，哪怕表现出一丁点儿，一丁点儿对臣妾的喜欢，臣妾也不至于变成这般心狠手辣的模样啊！”
她看着自己的双手，似乎有些难以置信，谁能想到，这青葱玉指，其实上面沾满了鲜血呢？
甚至，甚至还是那些尚未出世的孩子的血。
“您左一个妾，又一个侧妃的纳进府里，臣妾无话可说，因为你是皇上，是男人。可是皇上你怎么能只关心颖妃的孩子而不顾臣妾孩子的死活呢？”
提及孩子，屋子里的温度似乎又降低了一些，皇后就像破罐子破摔一样，什么话都往外说。
沈修鄞一言不发的听着她的指责，心里却是一点一点的凉透。
“臣妾的孩子才那么小就没了，而她颖妃却能得皇上这般疼爱，凭什么！”
“那个孩子，本该是我的！我的！”
“皇后！”
皇后被男人威严狠厉的声音吼得浑身一颤。
沈修鄞的心，准确的来说，是他对皇后的那颗心包容之心，彻底没了。
“皇后还以为朕什么都不知道吗？当年是你为了抢在颖妃前头生产，冒然喝下催产汤，才导致朕的嫡子连哭都没有哭一声便离世。”
“朕自问没有对不住你的地方，那些进府的妾室，哪一个是越过了你头上去的？哪一个不是对你恭恭敬敬的，是谁把自己弄得今日这副模样的？是朕吗？”
“且不说你暗地里给那些侍寝的嫔妃送避子汤。”
“就说前年安答应腹中的孩子，今年宁嫔肚子里的孩子，你在其中做了什么手脚咱们心知肚明！”
“你这些年别的没学会，害人和拉拢人你倒是学得有模有样，宁嫔都已经失去孩子了，你竟然还想着利用她！”
沈修鄞气得狠了，一把把顺贵手里拿着的写满字的宣纸夺过来，狠狠地甩在了皇后的脸上。
“你自己看看！这是你派人寻长乐无极的证据！这般歹毒的法子你都想得出来！”
“先是想要利用宁嫔在行宫神不知鬼不觉的除掉瑾嫔这个眼中钉。”
“今日又是诱哄宁嫔服下毒药，想要趁乱刺杀瑾嫔，恢复荣贵人的封号，再把所有的一切推到瑾嫔身上，到时候计划成功，死无对证，还不是你一个人说了算！”
“这一桩桩一件件，朕可冤了你？”
皇后在就瘫软在地，手上没有了力气，就连拿一张纸的力气都没有了。
她面如死灰，颤抖的嘴唇说不出一个字，狼狈的样子，丝毫没有一国皇后该有的仪态。
诡谲的沉默在屋子里持续蔓延，没有人敢打破这样的沉寂，
佩兰及此想要开口都被沈修鄞的眼神给吓了回去。无奈，她只能低着头扶着皇后。
沉默了得有一盏茶的功夫，在他失去耐心抬脚离开的时候，听见皇后说：“……皇上，是想要废了臣妾吗？”
她的语气尽显悲凉和绝望，尽管用的是疑问句，但却有十分的笃定。
沈修鄞步子一顿，转头居高临下的看着皇后冷漠的说：“朕不会废了你，你依旧是大庆朝尊贵的皇后，依旧是外人眼里那个贤良淑德的皇后，这就算朕对你这么多年没有孩子的补偿。只是，皇后与朕的夫妻缘分，到此，就算断干净了吧。”
“……你好自为之吧。”
“不！不要！皇上不要！”听了沈修鄞的话，皇后不知哪来的力气，蹭起身爬到了他面前，死死的拽着他的小腿，嘴里不停的念叨：
“皇上，臣妾知道错了，臣妾知道错了，臣妾知错了啊……”
她不停的磕着头，咚咚咚的就好像能砸进别人的心坎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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