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社会弟
“哥，快来捉奸！咱妈又跟野男人约会了，就在二院对面的星巴克！”
游弋的怒吼声像是点着的炮仗在耳边炸响，隔着手机都能炸的人耳朵疼，游逍刚听了个开头就赶紧拿开手机，扔在桌子上任它自己叫唤，手里继续忙着工作。
“哥！哥！哥！哥！”
手机被震的在桌面上转了好几圈，游逍拿起来先说道：“闭嘴！”
对面的炮仗正炸的起劲儿，被他一盆水立马给浇灭，偃旗息鼓了，“哥！你快来，这次这个男人不一样，帅的跟二五八万一样，我看王大丽是要动真格的了！”
“你回不回来吃饭？”游逍早就练就了一番技能，完全忽略他的废话，夹着手机一边敲键盘一边问。
“吃什么饭！你赶紧来咱俩去抓奸，你是没看见，王大丽笑的像舔狗一样”
“晚上炖羊肉，你不回来就不做你的份了。”
“回！”
游逍以最快的手速挂断电话，不然他这个二百五弟弟会没完没了。
初夏的午后，阳光不甚强烈却已开始热了，游逍在屋里忙工作，每隔半小时要出去院子里给他爸挪个地方。
游喜明歪在轮椅上，侧着脸眯眼享受日光浴，被晒出了一脑门子的汗。游逍把他推到旁边的荫凉下，他嘴里还嘟嘟囔囔的不乐意，“不夜，不夜”
五年前的车祸伤到了脑子，医生说他现在的智力差不多相当于七八岁的小孩，语言系统也有所损伤，说话不清楚，用游弋的话说就是，爸爸成了大舌头
几年的时间，游逍早已掌握了他不清不楚的语言，“怎么不热，都出汗了。”
绞了毛巾给他擦汗，游逍问，“要不要看手机？”
“不看！”简单的字眼游喜明说的挺明白，却必须带出铿锵有力的气势才能说出来，不认识的人还以为他发脾气呢，游逍知道他只是在使劲儿。
“那你再坐会儿，我先去忙了，晚上咱们炖羊肉。”
“啊呢？”
家里亲戚和街坊领居都叫游弋老二或者游老二，只有他爸一直亲热的叫一个字“二”，小时候就是“二啊，我的二宝贝”的叫，现在嘴不行了，二就成了啊。
游逍说：“跟同学出去玩了，不用担心，肉炖上闻着味儿就回来了。”
给他爸重新泡了茶放在右手边，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活动活动酸疼的肩膀，游逍仰头盯着树顶放松眼睛，科学说绿色缓解眼睛疲劳，他只觉得越盯眼越酸。
“游小小同学！游大博士——”
院门外响起杨伊伊清亮的大嗓门，伴随着咚咚咚的高跟鞋声音人就进了院儿。
“给你羊肉，我给你挑了点最好的，你早不跟我说，人家买肉都是赶早上去，等到下午啥也不剩了——明叔晒太阳呢——”
杨伊伊说话像炒豆子，霹雳吧啦的蹦。
游逍接过肉，打量她几眼，笑道：“怎么穿成这样？相亲去了？”
“相个屁！谁能配得上我？”杨伊伊翻了个白眼，张开手臂展示，“怎么样，好看吧？”
她穿了件碎花的连衣裙，裙子非常长，如果不是脚上十几厘米的高跟鞋，裙子就要踩地上了。
游逍夸张的上下扫了一圈，说：“好看。”
杨伊伊对他竖起大拇指，“有眼光。”
游逍：“我说的是裙子。”
“滚！”
杨伊伊身高160，体重120多斤，虽然不算很胖，肯定也不算瘦。别说，这身打扮还真是挺显瘦漂亮，可惜在她一起光屁股长大的发小眼里，她穿什么都一样。
游逍心里也觉得挺好看，就是故意逗她，笑完了又说：“晚上来吃羊肉。”
“估计是吃不上了。”杨伊伊抱怨道，“最近弄垃圾分类的事儿，今天还在加班呢。”
她大学毕业后出去工作了两年，后来回到了街道办上班，用王元浩的话说就是，经过不懈努力终于成了一名光荣的居委会大妈。
“什么时候开始执行？”游逍问。
杨伊伊说：“下个月吧，这几天我都不敢出门，大妈们一见我就唠叨，不愿意垃圾分类，嫌烦！谁不烦？我还嫌烦呢！”
游逍笑笑没说话。
杨伊伊接着说：“下周郑黎过生日，咱们再聚。”
“行。”游逍答应。
“那我先走了。”杨伊伊弯腰跟游喜明说，“明叔您歇着，我走了。”
说完踩着高跟鞋一扭一扭的出了院门。
果然游逍说的没错，羊肉的香味一出来他弟弟游弋就骑着自行车飞了回来，比家里的狗都准时。
游弋在上高二，马上就升高三了，快18岁的大小伙子每时每刻都在躁动，也不知道是怎么制造的动静，叮铃咣当的进了屋，先跟他爸打招呼，“爸，鄙视你，又看小猪佩奇！”
游喜明回头有些困难，斜着眼高兴的说道：“啊肥来了！”
“肥来了！肥来了！”游弋先跑去厨房看看肉，馋了满嘴口水闯进游逍房间，隔着门缝看他爸把注意力转回了小猪佩奇，游弋快速把门反锁，窜到他哥面前一屁股坐到书桌上，义愤填膺的告状：“哥，你还管不管了！王大丽又去找了个野男人!”
游逍差点被他一身汗臭熏一跟头，屏住呼吸踹他一脚，“下去！”
游弋挪开屁股，“我说真的，就在二院门口，我亲眼看见的！”
游逍写了一下午报告，有几处资料一直查不到，想着估计要去当地跑一趟了。他爸这个情况，这些年他几乎没离开过家在外面过夜，虽然有护工照顾，却也放心不下。
心里正琢磨这事怎么安排，游逍心不在焉的问，“哦，长得怎么样？
“长得巨帅！”游弋肯定的点头，马上反应过来不对，“但那男的年轻啊，王大丽都多大岁数了，还有脸泡小鲜肉！”
“谁规定岁数大就不能找小鲜肉？”反正没了思路，游逍索性合上电脑，皱眉道，“还有，跟你说多少次了，别叫王大丽，那是你妈。”
游弋不服气，“想让我叫她妈，她得先有个当妈的样子。”
“她怎么没有当妈的样子了？”游逍扯了扯他身上的t恤，“你这潮牌衣服，”又踢了踢他的脚，“你这双限量版的球鞋，不都是她给你买的？”
游弋撇撇嘴，有些没底气的狡辩，“这都是物质的东西，我需要的是爱和陪伴。”
游逍被这句话恶心的够呛，靠在椅背上蒙住眼睛，无力的挥挥手，“你赶紧跪安吧，去厨房看看肉，好了就把青菜炒了叫爸吃饭。”
游弋没达到目的不愿意走，才5月份的天气他就开始燥热，脱了t恤胡乱擦身上的汗，他比游逍小10岁，却已经比哥哥高了，身上有了像模像样的肌肉，看起来更高大强壮，如果不看脸只是看身材，他更像哥哥。
“哥，到底咋办？你要是不管，我明天就去收拾那男的。”
“你收拾谁呀？”游逍抢过衣服抽他，“不要一天天弄的像个社会人，你能不能消停点，马上就要升高三了，还是先收拾收拾你的成绩吧！”
一提到学习游弋就怂了，故作矫情的抱怨，“王大丽是我亲妈，她做了对不起爸爸的事儿，我心里难受。”
游逍实在受不了他弟弟，一个糙的不行的大小伙子天天在他面前装脆弱，偏偏他还挺吃这一套，揉了揉他弟的狗头，“行了，不用总强调她是你亲妈不是我亲妈。而且他们已经离婚了，没什么对得起对不起的。”
王大丽原名王欣丽，是游弋的亲妈，游逍的后母。游逍对自己亲妈一点印象也没了，他两岁时他妈就跟游喜明离了婚，追随她所谓的“真爱”浪迹天涯去了，到现在一直没再见过。游逍6岁那年，18岁的王欣丽嫁给他爸，后来生了游弋，游逍大四那年他爸出了车祸变成这样，王欣丽照顾了两年，最后还是跟游喜明离了婚，留下25岁的游逍照顾瘫痪的爸爸和15岁的弟弟。
外人看来都觉得游逍不像他们老游家的人，游喜明和王欣丽都是北方人，生的游弋也是高大健壮，游逍亲妈是南方人，江南水乡似的灵秀美人，游逍更像他妈，虽说身材也不矮，却带着一股说不出的清雅，气质淡然悠远，犹如一幅空山新雨后的水墨丹青。
还有一大差别就是饭量，游家人的饭量，优秀的非常统一，包括他奶奶、姑姑，甚至后来嫁进来的王欣丽，一顿都是三碗饭，游喜明没出事前，馒头一顿能吃十个，现在身体不行了，游逍监督不让他多吃。更不用说游弋了，俗话说半大小子吃死老子，他这个年纪，每天早餐就要是6个包子一整排面包一桶牛奶，更是嗜肉如命。
“大晚上的少吃点。”游逍看着他弟添了第四碗饭，无奈的说。
游弋无所谓道：“我运动量多大啊，吃这点算什么，等下我推爸爸去跳广场舞。”
游喜明双腿站不起来，两兄弟却从不认为他跟正常人有什么不同，该有的社交活动一样也不少。
游逍吃了一碗饭就饱了，把他爸偷偷从碗里夹出来的青菜又放回去，和游弋说道：“明天中午你回来一趟，我去研究院拿文件。”
游弋：“怎么？胡叔又请假了？”
“嗯。”
胡叔是他爸现在的护工，已经照顾他爸一年多了。游逍要上班，游弋要上学，他爸这个情况身边不能没人，游逍一个月给他五天的休息时间，工资也比一般的护工要高，因为游喜明虽然是瘫痪了，却也是个高大的中年男人，照顾起来还是很费力气的，护工不是很好请。
游弋问，“他这个月怎么总请假，我明天还有事呢！”
“你有什么事？”
游弋朝他哥挤眉弄眼，“你说什么事？我刚跟你说的啊？”
游逍想起他说要收拾王大丽野男人的事，不想跟他废话，直接说道，“中午放学就回来，陪爸爸吃饭，我一个小时就能回。”
游弋的高中离家不远，骑车十几分钟就到了，游逍偶尔忙起来照顾不上爸爸只能让他挤中午休息时回来，等游弋升了高三就紧张了，游逍早就在计划着该怎么安排。
胡叔这个月已经请了好几次假了，这段时间说话也总是遮遮掩掩，游逍猜到他的意思可能是想涨工资或者不想干了，只是今年过完年才刚给他涨过一次，还没过半年再涨说不过去，而且他现在给胡叔的工资已经超过市场上大部分护工的工资了。
游逍请了一天假，却也只是把工作挪到家里做而已。游喜明作息时间很规律，睡完午觉可以看半个小时手机，游逍给他轮椅上装了个手机支架不用手拿，他喜欢看看新闻，在他二儿子的影响下也喜欢看各种动漫。
游弋这学期开始加了晚自习到9点多，晚上就剩他们爷俩吃饭，游喜明高血压又高血糖，吃饭要特别小心，他最爱吃羊肉但一个月也只被允许吃一次。
常年瘫痪的人因为不活动容易便秘，游喜明刚出事时因为这个不能言出口的小毛病遭了大罪，游逍当时也没任何经验完全是手足无措，也是因为这个事让他真正清醒的认识到，他爸成了一个无法生活自理的人，以前那些听起来可能腌臜的事情，都要由他这个儿子来帮助。
慢慢有了经验，游逍每顿饭都让他吃青菜，晚上还要给他按摩揉肚子帮助消化。
吃完饭带他爸出去遛弯，回来帮他洗澡后，他要看会儿电视。安顿好了游逍自己再洗澡，晚上还要工作，他经常在家里加班，为了方便买了台高配的台式电脑，书房布置的比办公室都简洁，游弋每次在这里写作业都浑身难受。
微信群里师兄在发今天的会议总结，游逍打开仔细看了，项目一直没有大的进展，一向好脾气的老师们估计也有点沉不住气了。
游逍的专业是历史学，在研究院工作，对他这个专业和工作来说，学历还是挺重要的，如果他爸没出意外，他会顺理成章的考博。历史学博士，这似乎似一个“富家子弟”才会选择的专业，毕竟不怎么挣钱，游逍虽算不上富二代，他爸出事前家里条件也还不错。
把报告重新改了一遍又仔细检查了，心里复述着明天怎么汇报，一口气弄完渴的口干舌燥，起身接了杯水喝，按亮手机才发现已经11点多了。
游弋竟然还没回来。
九点半就下自习了，以前每天10点左右就到家了，游逍喝了半杯水就放下，打了几个电话却一直没人接。
游弋虽然大部分时间是个不太靠谱的中二少年，但他很少在外面玩太晚，出门也都会报备。
游逍又打了几次仍然没接，想着这二百五不会又去跟他妈吵架了吧？
给他同学发了微信，问知不知道游弋去哪儿了，等了几分钟同样没回复。
犹豫该不该给王欣丽打电话问问，正翻通讯录呢游弋先回电话来了。
游逍接了电话，先发制人，“你是迷失在外面了吗？还记得家门朝哪儿开吗？”
手机里传出游弋压低的声音，“哥，我等下就回去了——”
“你在干什么？”
游弋像是在偷偷的打电话，“我不是跟你说了嘛，我要亲手收拾王大丽的野男人！”
游逍问，“你到底在干什么？你在跟踪人家？”
“对！我要先摸清楚他的行踪再下手，哥，我跟你说，我发现了个大秘密，这个野帅男是个变态，他竟然说要约他舅妈一起去澡堂泡澡……”
游逍深吸了一口夜晚的凉气，拿开手机看了眼时间，直接下命令，“我现在正式通知你，12点准时关院门，你如果不在关门前回来就算记过一次。”
“哥！”
游逍毫不犹豫的挂了电话，挂断前听见他弟气急败坏的声音，“不能算！你等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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