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霍医生
周一早上天气阴沉沉的，像一口倒扣的大锅。游逍6点就起床了，没想到他姑起的更早，已经做好了早饭。
“你先吃饭，我给你把东西收拾好。”
“起这么早？我去外面吃点就行。”
他姑总是闲不下来，一副风风火火的样子，把一杯热牛奶塞他手里，催道，“外面有啥好吃的？上车饺子下车面，大早上的你去哪儿吃饺子？”
游弋插嘴道，“他不坐车，坐飞机。”
“都一样！”说完在他光着的膀子上抽一巴掌，“穿衣服去！才几月份，能有多热？”
游逍边吃饺子边给游弋上课，出差一周，比起行动不便的爸爸，他更不放心这个惹事精。
游弋把脸埋进大海碗里吃饺子，连连点头。
“你最好把我的话放在心上，心痒想犯错误时就去看看书房的记分牌，这个月你剩的分数不多了。”
游弋苦着一张脸撇嘴。
这个记分牌是他哥专门为他制定的家规，每个月满分10分，小过扣1分，大过扣5分，超大过全扣。至于惩罚嘛，他哥的花样多了去了，2月份他因为凑热闹打群架分被扣完，他哥硬是让他去胡同的公共厕所打扫了一个星期，还在街道办贴了告示，说游弋为了答谢街坊领居们对他家的帮助，自愿劳动以示感谢。
游逍不放心，凑近小声说，“还有就是不要再去跟踪别人，下次再被反杀就没人救你了。”
游弋简直要被冤枉死了，瞪大眼睛反驳，“什么叫下次没人救？上次就有人救吗？你救了吗？”
“别学姑说反问句。”
“哼！”
只有一周的时间，游逍就带了个几件换洗衣服和洗漱用品，一个双肩包就够了。他干妈昨天又准备了一堆零零碎碎的东西送过来，常备药、消毒水、旅行水壶、零食之类的，只得又装了个手提袋。
游喜明刚起床，姑姑正帮他擦脸，游逍进去，说道：“爸，我出门了，星期天就回来了，你在家要听姑姑话哦。”
“去兰都，回来带拉面！”他爸认真交代。
“行，回来肯定给你带拉面。”
“快去，快去！”
“”
姑姑嘱咐道，“天气预报说有雨，你不带伞？”
游逍：“我看了手机上的预报，9点才开始下，那会儿我已经在车上了，下车就进机场，不用带了。”
“带把伞能有多重？你”
“好了姑，我叫的车来了，拜拜。”
到医院时还不到七点半，带着行李不方便，游逍先去门口星巴克，问店员能不能让他放一会儿行李，店员犹豫了一下还是把他包拿进了里面。
游逍去影像科取了片子，快七点四十分了，他坐电梯上7楼，想着先上去等，免得等下电梯人多，却没想到霍医生已经来了，办公室门半掩着，他正在里面穿白大褂。
“霍医生，早。”游逍敲敲门问好。
霍拓还没戴口罩，回头那一刻又帅了游逍一个猝不及防。
“早，请进。”
游逍进去在桌子对面坐下，把片子递过去，“我爸的这两项结果出来了，请你帮忙看看。”
霍拓一手系扣子一手接过单子，仔细看了看说：“从片子上看情况还不错，不过他目前的条件还是不适合手术。”
游逍没失望，反而松了口气。
霍拓写了病例，见游逍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问道，“你有考虑送你爸爸去康复医院吗？”
问完后他反常的用手指敲了下桌子，因为这不是他的说话风格，也不应该是医生的沟通方式，如果是其他病人家属，他肯定会直接说我建议送你爸去康复中心。
游逍答，“一直在坚持做康复，以前去的勤，从去年下半年开始每周去一次。”
他今天穿了件白色的小领体恤，显得脖子细长，神情尤其认真听话。
霍拓又敲了下手指，说：“我的意思是让他住在康复中心，我知道你们作为家属已经照顾的非常好了，但是脑损伤最好还是坚持做系统专业的康复，有利于恢复。”
游逍点点头，“我知道了霍医生，我回去考虑考虑，因为我爸住过一年多的康复中心，他很抗拒不配合，所以我们才接回去的。”
霍拓点点头没说话。
游逍说，“那霍医生我先走了，谢谢你。”
霍拓第一次明显感受到他的情绪，却无法确定究竟是怎样的心事。
“你今天出差？现在去机场吗？”
游逍愣了一下，想起来上次跟他说过，答应道，“是，10点的飞机。”
霍拓站起来往桌子外走，“我去机场接人，顺便送你。”
游逍：“……”
有那么一瞬间他以为听错了，毕竟谁也不敢想，你看着看着病，医生突然像朋友一样说要开车送你。
第一直觉就是婉拒，游逍跟着站起来说：“不用麻烦，我打车就行。”
霍拓的白大褂刚穿上又开始脱，“没有麻烦，我反正要去接人。”
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而且从刚才开始，霍拓就丝毫没有商量的语气，像是已经做好了决定，只是通知你而已。
游逍继续挣扎，“霍医生不上班了吗？”
“今天休息。”
游逍更不解，“我上周约时间时你没说……”
霍拓整理好衣服，盯着游逍坦荡荡的说：“我忘记了。”
游逍抿了抿嘴不说话了。
“走吧，你行李呢？”
“在门口星巴克寄放着。”
霍拓开始往外走，游逍忙跟上，接着说，“我先去拿行李，在咖啡店门口等你。”
“好。”
游逍主要是想去给霍医生买杯咖啡，他到现在还云里雾里的，搞不懂事情怎么发展到这个地步了？不过无论是不是顺路，他送自己一趟，还是要表示一下感谢。
上次来见他办公桌放着杯咖啡，垃圾桶还有喝完的空杯，游逍猜他爱喝咖啡，匆忙之下只能去星巴克买一杯请他。
外面下起了小雨，游逍边走边在小程序上点了两杯冰美式，到店时已经做好，取了咖啡和行李，游逍谢过店员出了门在路边等。
一辆黑色的大g停在他面前，游逍以为有人要下车，往后退了两步，结果就是，他眼睁睁的看着车窗降下，霍医生那张帅的不动声色的脸露了出来，冲他说，“上车。”
游逍只觉得太玄幻了，医生都这么有钱吗？他不怎么认识车，但这辆车他还是非常熟悉的，因为游弋的手机锁定屏幕就是这款车的图片，这是他的梦想。
游逍把行李放在后座又坐进副驾位，上车把咖啡递给他，霍医生接过，不用吸管，直接开盖喝了几口说谢谢。车子启动向前走，游逍还是觉得有点不太现实，心想这霍医生不会是富二代吧？可是富二代们愿意做医生吗？毕竟不是一般的辛苦。
从医院到机场要一个半小时，现在早高峰还没结束，各个路口都要堵几分钟，游逍又想，这么好的越野车在城市开都有点委屈它了，应该去山川原野上驰骋才对。
车里一直很安静，霍拓自己开车时不常听音乐，他喜欢在这样封闭独立的空间里放松思考。
但现在车里不是他一个人，他问道，“要听音乐吗？”
“不用了。”
游逍觉得自己必须得说点什么，虽然现在气氛已经要尴尬爆了，可总不能一直沉默到机场吧，一个多小时呢！那该说点什么呢，跟他爸的医生？最应该聊的肯定就是他爸的病情，可他不确定医生们下班时间愿不愿意再聊这些？
霍拓目视前方，他开车时总是很认真，丝毫不分心，可此刻总觉得一双长睫毛的阴影一闪一闪扫在余光里，让他控制不住的想转头。
“照顾病人很辛苦吧？”霍拓先开口。
游逍经常听到别人问这样的问题，他都是笑一笑作为回答，或者轻描淡写的说句不辛苦，他不喜欢深谈这个话题。然而此刻他却觉得像是遇到了救星，恨不得就这个话题展开讨论，滔滔不绝的一直讲到机场。
“习惯就好了，请了护工帮忙，轻松很多。”
霍拓笑了一下说，“我刚来周老师就给我介绍了你爸的情况，说能恢复到现在这样可以称之为奇迹了，他对你的评价很高，说是你创造了这个奇迹。”
游逍注意到他叫的是周老师，想着他们可能是师生关系，只是在医院不便称呼，叫的院长。
“周院长过奖了，我们也只是按照康复指导在做，主要是我爸很厉害，他虽然不太明白了，但一直都很努力恢复。”
霍拓没回答，过了两分钟才说：“你母亲上周找过我，她想给你爸做手术。”
“我妈？”游逍愣了一下，心下又了然，毕竟王欣丽做这事不是第一次了，和游逍游弋的已然淡定不同，她到现在也无法接受他爸瘫痪变傻这个事实，总是想尽各种办法想让他恢复到以前。
霍拓：“她听人说了我的研究方向，到医院来找我咨询。”
游逍笑了笑，“她加了好几个家属群，哪里有厉害医生，研究的什么项目，出了什么新药，他们都能打听的清清楚楚。”
上了高速，车开的快起来，外面的雨越下越大，噼里啪啦的打在车窗上。
霍拓像是无意间问了一句，“你不愿意你爸继续手术吗？”
他的车里很素，一个挂饰摆件都没有，游逍想转移目光都没地方盯，快速眨了几下眼睛说：“霍医生可以做心理医生了。”
从这短短的两次接触来看，游逍对医生的态度非常恭敬礼貌，能看出来他是真心的尊敬感谢这些救了他父亲生命的医生。然而此刻这句稍稍不太礼貌的话却不知戳中了霍医生哪根神经，他忽然高兴起来，笑的露出了虎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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